黑桃K閉上了眼睛。

“郡主大人！我飛升上仙了！”一個紅衣少年突然出現在桃林里，喜笑顏開的眸子好像是映入了星海，亮晶晶的。

“恭喜小九?！?/p>

桃林主人一貫冷淡的眼瞳綴了星星點點的笑意，溫柔地看著虎撲過來的少年。

少年意氣風發(fā)地跟他談笑，他不知不覺陷入對方幽邃的瞳孔里，眼中耳邊只剩下少年，那是他的整個世界。

沒聽清少年說了什么，他冰冷蒼白的手被人拉起。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趁機與少年十指相扣，感受一下久違的溫度。

少年帶著他來到一間新屋里。

這個屋子里全是少年喜歡的色調，滿目的紅色喜慶至極，應該是一個婚房。

“小九這是準備納太子妃么？”他好似不經意地說笑，眼底泛起一片寒冰，偏頭看向別處。

少年沒有發(fā)現他的不自在，施施然在床邊坐下，開玩笑道:“我想納你，你準嗎？”

他少有的愣住了，有一刻，他真的希望少年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準的，求之不得。他想。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他的身體很誠實地欺上前，把人壓在了床上。

紅燭搖晃著，少年的紅衣比喜服更加華貴。通紅的綢緞被風吹下，恰恰遮住了紅帳里的兩個身影。

他緩緩貼近少年白嫩的鼻尖，兩人間隔著一層紙一樣薄的空氣，他眼神愈發(fā)深邃。

“小九覺得，我準嗎？”

少年認真地思考了半晌，輕輕地搖搖頭，溫熱的鼻尖擦過他的唇角。

他垂眸直視著那雙靈動的眸子，猛的回過神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翻身從少年身上起來，機械地走到幾案前慢慢地坐下。

他聽見自己冷冷地說:“小九既然知道，就不要亂開玩笑。”

不，小九不知道的，你知道，只有你知道的……

他縮在袖里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后輕輕搭在了桌上，十指緊繃。

少年眨眨眼從床上下來，在柜子里取出兩個紅瓷金酒杯。

兩人在月下共酌。

“……小九帶我來，有事嗎？”他低下頭不讓少年看清他眼底泛起的|暖|色。

“哦，舅舅閉關去了，我剛住到新房子里，不太習慣。醒來之后有點無聊，就請大人過來喝一杯?！鄙倌暌娝哪抗庖恢蹦淘谝稽c上，以為他在生氣，抬手撒嬌似的拽了拽桌上的黑色衣袖，“小九真的知錯了，大人別生氣。”

他想扣住袖子上亂動的指節(jié)，尾指抽了抽，還是沒有動彈。

“小九沒有心儀的女子嗎？”他好像隨口說說而已。

少年沒有多想，喃喃道:“怎么連你也這么問。小九還小，不想娶妻。況且……”

少年笑了笑:“況且這世間的女子哪里及得大人半分？莫非大人想給小九牽一道紅線？”

“沒有?！?/p>

我想把自己牽給你，行不行？

他終于抬眸，少年的笑聲卻越來越遠，紅衣化作漫天飛舞的火星消散不見，眼前依舊是綿延不斷的罌粟花。

“大人美人兒似的，小九很喜歡。”

……蕓邵……聞劭……

黑桃K牙關咬得那么緊，以至于臉頰都僵冷得有點怪異，遠處手下上前半步又膽怯地頓住了。

許久后他終于仰起頭，睜開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手插進褲袋里攥住了一包粉末。

他想起白無常的話: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阿亭從來沒有多心過，也不會因為你是他的，轉世才……”

身后傳來聲音：“大哥?！?/p>

“………”

黑桃K一回頭，阿杰謹慎地低著頭：“車隊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fā)了?！?/p>

準備越境的越野車隊整裝待發(fā)，遠處空地上，一道在他心底無比熟悉的紅衣身影，在車后座懶懶地支著腦袋，笑吟吟地與他的一眾下屬談天論地，懷里抱著他心愛的小狐貍。

黑桃K一動不動。

“……大哥？”

過了好幾分鐘，開始有點忐忑的阿杰終于聽見這么一聲：“好。”

他奇怪地一抬頭，卻只見黑桃K從口袋里拿出一袋東西，遠遠扔進了遠處的罌粟田。

“那是……”

“沒什么，”黑桃K平淡地道，沒讓他再問下去：“走吧，去瑤山?！?/p>

另一個口袋里，他的手緊緊攥著一塊黑玉的令牌——他握住的是他最后的救贖。

車隊緩緩開動，穿過群山，向北而去。

經過硝煙未散的貴概，煙瘴叢生的南疆，自古以來埋葬著無數流亡學生和玉石販子尸骨的邊境叢林；穿過風光壯麗的西雙版納和連綿起伏的天塹蜀道，天穹陰云之下，巨大的瑤山群脈靜靜矗立在平原之巔。

無數警車披星戴月，閃爍著紅藍光芒，從平原中開進了這森嚴的崇山峻嶺。

瑤山腳下。

“花期要結束了，試驗品……”

籠罩在雪云中若隱若現的大山穹頂，全數倒映在了一個黑衣黑帽的年輕人瞳孔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