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中心醫(yī)院急診部。
“病人有輕微腦震蕩,畢竟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這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而且就目前來看體征數(shù)據(jù)不穩(wěn)定,應是受到過度驚嚇導致的,讓他好好休息?!贬t(yī)生做完診斷,看了看病床上的楚辭,對秦九歌說。
秦九歌點頭謝了醫(yī)生,醫(yī)生輕輕帶上門出去,病房里就剩下他們兩人。
他坐在病床邊輕輕為病床上的人打扇,桃花扇起伏之間帶來晴天的微風。
腦震蕩,過度驚嚇……楚辭,都是我不好,我不會讓你再受到什么傷害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呢:現(xiàn)在陶副隊只給西樓傳了一句話,他們不知能不能聽到,神武庫還未被銷毀,很多不好的事情正在網(wǎng)絡上發(fā)生。我們要并肩作戰(zhàn),為這撲朔迷離的幻世引進萬丈光芒。
拉著的手突然握得更緊,秦九歌下意識地低頭去看,楚辭的睫毛劇烈顫動著,他在努力睜開眼睛。
“大 寶貝,你醒了……”
“九歌……”話未說完,他就被秦九歌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
“我知道,我們大 寶貝天不怕地不怕,也許從不需要什么安慰或是保護。但有一個事也許不太過分,就是以后難過了,害怕了,告訴我好嗎?我永遠在你身后。”
一時間除卻氣流呼起的發(fā)梢,誰都沒有動靜,安靜久到像是又沉睡不起。
“好?!?/p>
過了半晌,輕啞的聲音在空氣里點起波瀾。
楚辭被秦九歌扶著靠在他身上,微微抬頭時鼻尖碰上耳垂。
“不過你說的可能不太對,其實我需要?!?/p>
窗外夜色明朗,天上的星星肉眼可見,在用力向深里看去,還有更多望不盡的光點,像愛的深度一樣沒有定值。
窗內(nèi)有人十指相扣,鼻息交纏。
大寶貝你知道嗎,星星漂泊幾億年才能打個照面,而從夢魘擁向真實只要一瞬間。
我不敢說沉疴痊愈要多久,只敢說你以后每一次醒來的時候,我都在你身邊。
“你這個問題嘛……那必須是國道啊,重境高速中段經(jīng)過大名鼎鼎的省中心醫(yī)院?!?/p>
“哇!江隊你這就是行走的地圖嘛!”顧采之鼓掌,“但是遠哥你怎么確定是市級以上?”
“如果真的有人受傷,不管是黑客還是警察、還是我們這種小白,只要有老秦在,就一定不會置之不理。老秦出手,必是最好。”
“嘿我竟然沒看出來你什么時候?qū)锨剡@么了解了?。俊?/p>
“你可拉倒吧,就你有嘴叭叭兒的?!?/p>
顧采之笑得很不正經(jīng):“遠哥說什么都對。那你說說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要先銷毀這里才行?!?/p>
江鏡按了按眉心,像是在回憶什么。顧采之也就不再說話打擾他。
大概一兩分鐘后,江鏡把手放下來,他們知道那是他想好了。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我們從開始到進西樓一切正常,甚至到混戰(zhàn)去取武器也都好著呢,為什么一進西樓系統(tǒng)就提示檢測到芯片了呢?”
“芯片在我們身上?那我們……我去,這還死機了?死機了是不是就不會運行程序了?”
“你想多了老顧,”墨遠道切了一聲,“提示死機不代表程序死機。”
“嘖,那還真是有點難辦?!鳖櫜芍屏诉谱?,開始研究耳麥。
“哎我說學生仔,你們統(tǒng)考前學校或者你們年級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江鏡轉(zhuǎn)頭問他們。
“附中的破事兒一直都很多啊,你想聽哪種?”顧采之放下耳麥回答。
“開會、搞活動、上課趣聞都算啊,最好是跟用電腦有關(guān)的?!?/p>
“害,那多的是了。比如說我們英語課用大屏放課件,教室大屏是觸屏控制的,但是估計從來不修,反應遲鈍,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奇奇怪怪的小廣告,課件倒是半天翻不了頁,英語老師直呼‘smart’?!鳖櫜芍约赫f著就笑了,再看看一旁的墨遠道還是一臉冰山,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江鏡優(yōu)雅地笑笑,示意他繼續(xù)。
“還有就是我們信息技術(shù)水平測試,有道題正確答案‘CPU’,有個人太緊張了直接填了個‘ICU’,后來講評試卷的時候他就出名了。”
“你們確實還挺有趣的,比我上學的那會兒有趣多了。但是好像跟芯片也沒什么關(guān)系啊……”
“那怎么不是你們特遣署有什么特別的事?”顧采之反應過來,小幅度地白了他一眼。
江鏡作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技偵又不在我們第一支隊啊?!?/p>
“切……不過你要是說跟芯片有關(guān)的特別的事還真有一個,”顧采之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個小燈泡,他看了墨遠道一眼才說,“統(tǒng)考之前我們生物老師,也就是剛老秦讓留在小車里的楚辭,在我們班上了節(jié)公開課?!?/p>
“什么主題?”
“就遠哥剛才說的那個,探究人工智能與人類的關(guān)系?!?/p>
“所以呢,你們給人工智能整了個大腦分析?”
顧采之哭笑不得:“沒有沒有,那可太高級了,我們只有小白鼠?!?/p>
墨遠道補充說:“是的,這事兒特別就在于統(tǒng)考的時候考制改革以后,生物考試以此作為B制度的題目,然后就有了眾所周知的實驗室案,也成了楚辭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p>
“那你們方便把實驗室案詳細敘述一下嗎?”江鏡問道,“我們接手的時候只知道后半段的進展?!?/p>
“呃……”顧采之有些猶豫,畢竟這關(guān)系到那么多老師和同學。
墨遠道倒是十分配合,他也相信這位特遣署的第一支隊長:“考生物的前一天晚上,我本來想再去實驗室練習一下,結(jié)果在實驗室被楚辭抓到了實驗臺上。當時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他,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毒品作用。他給我接上導管,放入芯片,用人工智能對我進行意念控制。不過那個芯片已經(jīng)和導管一起分崩離析了。”
江鏡略微咬著下唇,沉吟了片刻:“嗯,那還有可能是什么呢?嘶……”鼓膜傳來的振動讓他按了下耳朵,那是耳麥正在連線。
“江隊江隊,可以聽到嗎?我是陶壅?!痹诮?jīng)過數(shù)秒忙音和刺耳的嘯叫后,這會兒耳麥終于恢復正常。
“可以聽到,請講。”
“你們現(xiàn)在在找芯片對嗎?聽我說,剛剛沈江提出了一個猜想,就是生物統(tǒng)考時被導管帶出的芯片只是個幌子,真正的芯片還在墨遠道身上?!碧折找豢跉庹f完。
“但是我們看不到任何異常?!苯R說。
沈江親自發(fā)言:“遠道,你想想咱們那節(jié)生物公開課對外叫什么?叫‘附中芯動課堂’對吧。何為芯動課堂?這個‘芯動’你能看得見嗎?”
所有人都如夢初醒。
“所以,你們要試一下嗎?”
“不要,”顧采之干脆利落地打斷了,“遠哥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不能再有危險了?!?/p>
墨遠道按住耳麥回答:“試,為什么不試?”
“你要不要活了!”顧采之把生物考試時秦九歌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懟給墨遠道。
“如果不能銷毀神武庫,還當代網(wǎng)絡一個安全健康的環(huán)境,我們早晚會死!”出乎意料,墨遠道和他當時說得出奇地一致。
沉默了一會兒,墨遠道伸手拂過顧采之的鬢發(fā):“老顧,我是不是又讓你生氣了?你看這汗出的?!?/p>
“這不是汗,這是我當時喜歡你的時候腦子進的水?!鳖櫜芍@哪是生氣的樣子。
“好啦,老顧,我知道你要保護我,但是你看我已經(jīng)是進過一次鬼門關(guān)的人了,還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呢?”墨遠道拉住顧采之的手,眼眶有點濕,“我們所處的時代跟以前不一樣,現(xiàn)在的世界紛紛擾擾撲朔迷離,誰也看不透。你現(xiàn)在轉(zhuǎn)頭,看看外面,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顧采之聽話地看向窗外:“一片荒漠?!?/p>
“沒錯,神武庫就是一片荒漠??墒悄阌袥]有想過,在這一片荒漠外,還有多少城市像K城、E市、重州、境州那樣呢?燈火輝煌,繁榮安定。”
“燈火輝煌,照不到黑暗的角落;繁榮安定,抵不過總有罪惡在發(fā)生?!苯R接過話題輕聲說。
“你看,江隊他們都知道的,你怎么會不知道呢?”墨遠道嘆了口氣,隨即正色道,“老顧,你聽好了,如果我今天出了什么事,就讓我永遠地留在神武庫,為你們守護網(wǎng)絡空間的太平。不管我是墨遠道還是人工智能,你只要記住一句話,就是我沒看錯的男朋友——槍的本身并沒有錯,錯的是持槍的人。”
顧采之使勁點頭,似乎要把那句話刻在靈魂深處。
墨遠道起身,緩緩將手伸進控制臺的芯片嵌入處。一瞬間,內(nèi)部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驟然縮緊,鋸開了皮膚直刺進血肉。他倒吸一口涼氣,緊緊咬著嘴唇不肯出聲。
“這不就是絞肉機嗎?!”顧采之語氣暴怒,卻被江鏡攔在一邊。
而此時控制臺的另一端連接電腦的其中一根線管里,殷紅的血液汩汩流出,在將一個容器注滿了以后,那個連接的電腦開機了,屏幕顯示:“以血充電,電腦滿電,程序自動停止運行?!?/p>
顧采之看了眼電腦,現(xiàn)在電量赫然顯示著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