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約定接貨的當天,黑桃K讓方片J帶人跟著江停去指定地點見苗倫,
自己則帶著另一撥人手坐上了往反方向駛去的越野車。
江停也不多過問,沉默無言地坐在車后排座。
他的雙手交疊平放在膝蓋上,大半張臉隱沒在夜色里。
一行人抵達約定地點的時候對方的人已經全部候在那里了,
為首的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率先上前一步,手上脖子上掛著的浮夸金飾與他本人看起來完全不協(xié)調,
開口用緬甸語吆喝道:“喲!杰哥,久仰久仰。”
金杰走上前與他象征性地握了手,目光卻掃視著苗倫手下拎著的密碼箱上。
緊接著從車上走下來的江停似乎并不打算去搭理參與進去,
便垂手站在遠一些的地方沒有讓苗倫注意到自己,打算看看對方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對方的幾個馬仔背著手站在沙發(fā)邊,桌面上非常敷衍地擺了兩杯白水,
金杰連看都沒多看一眼,在苗倫伸出手做“請坐”的邀請時八風不動地立在原地。
“啊哈哈哈哈……杰哥,我這個人呢也不愛整那些彎彎繞繞的,來,K老板要的東西在這里——一滴都不少!”
苗倫見金杰并不打算虛偽地寒暄下去,也就爽快地招了招手讓馬仔把密碼箱拿了過來。
“驗驗?!?/p>
金杰的手下立刻走上前去把東西接了過來,緊接著平放在桌面上就要去開箱。
變故就發(fā)生在剎那之間,一道在暮色中格外猩紅顯眼的光點逡巡著瞄準了密碼箱,
而金杰本人動作更加,一腳將箱子踹到了數米之外。
砰砰響起的槍炮聲隨即點燃了現場混戰(zhàn)的局面,
苗倫那邊原本隱蔽著的人手紛紛端著槍沖了出來,一副囂張地要讓對方全軍覆沒于此的架勢。
就在同一時間,黑桃K帶著的一眾訓練有素的雇傭兵憑借火力突擊迅速進入了一片爛尾樓,
大樓的警備系統(tǒng)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很快就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和土礫磚瓦的坍塌聲中。
他左手按著耳廓里的耳麥,戴著皮手套的右手舉在空中輕輕一揮,
身后的雇傭兵們迎著飛濺的炮火和血肉魚貫而入。
而同樣亂做一團的這邊,
江停身旁所有的保鏢紛紛舉起槍圍起一個包圍圈,護著他慢慢往車隊的方向撤退。
苗倫也躲在他的人肉盾牌保護圈內密切注視著現場一切,
怎料手里的聯絡器驟然亮起紅光!
他鬢角瞬間滑下一滴汗珠,急促地吸了兩口氣后果斷轉向自己身邊那個一直安靜站在原地待命的手下:“快!馬上掩護我轉移!”
那個看起來身材并不健碩的年輕人得了命令后驟然變得像一只攻擊力極強的獵豹,
端著狙擊槍掃射出一片撤退的血路來。
苗倫握著手里不停震動的聯絡器躬身快步跟在他身后。
年輕人閃身到車旁,警惕地環(huán)顧了一番四周后,
側身給了苗倫一個“可以上車”的手勢。
然而就在苗倫伸手去拉車門的瞬間,
一把利刃仿佛從天而降一般飛旋著擦過他的右手,帶著飛濺的鮮血釘在車門上。
“啊啊啊啊啊??!”
苗倫握著自己不知道斷了幾根手指的手痛苦地翻滾到地上。
江停一個側閃躲過年輕人擦面而來狠戾的一拳,兩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其實他一開始就明白黑桃K的計劃,這出調虎離山的詭計雖然拙略但是屢試不爽,
即便沒能掌握明確的證據證實那盒“藍金”究竟在哪里,但他剛剛在撤退的過程中一直沒有忘記觀察苗倫的反應。
于是對方剛剛到一系列的行為舉止終于確切地告訴了他:黑桃K的猜測是正確的。
江停當機立斷拔出馬丁靴內側的飛刀借著火力掩護跟上了苗倫,
然而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因為纏斗而沒能看清面目的年輕人似乎非常不好對付,格斗招式的路子很野卻招招狠辣。
其實眼下這樣的近身格斗對于江停而言可謂吃力不討好,
他本身是狙擊方面的好手,加上這些年來的傷病早就注定了體力不復從前。
對方的一個回旋踢被他雙手接住,借力騰空一旋穩(wěn)穩(wěn)落地后趁著他因為慣性而后退半步的間隙揮著手刀襲了上來。
江停曲臂格擋不成被一道強大的推力死死按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
年輕男子雙手扼著他的喉嚨發(fā)出可怖的“咯咯”聲響,江停被這奪命般的窒息感被迫后仰,
也就在他咬著牙將手摸進側腰要去拔槍的時候,猝不及防對上了那人的雙眼
——剎那之間兩人都驚愕地僵在了原地。
另一面,收到了黑桃K傳過來的訊號的金杰端著槍指揮手下準備撤退。
苗倫帶來的這些人手其實對他而言其實構不成什么威脅,
只是當他被告知紅心Q和苗倫本人同時脫離了監(jiān)視視野之后猛然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肚子中緬雙語的辱罵聲就要傾瀉而出。
“那還不快去找——你們這群蠢貨想死嗎!”
“咳咳咳咳咳……”
年輕人剛一松手,江停就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他痛苦地捂著嘴咳得仿佛要把氣管都扯斷,走上前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
剛一開口嘴角就滲出了暗紅色的血跡:“你、你是……阿歸?!”
在他停頓的那短短兩秒鐘里,年輕人緊緊攥著拳頭,
眼神中是不知所措和謹慎提防——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他其實并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信任江停,
畢竟經年未見,在緬甸偶遇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然而江停接下來想要說的話都盡數淹沒在身后傳來的槍聲中,
他聽到了金杰的吶喊聲,立刻轉身拔下車門上那把被鮮血染紅的飛刀塞進年輕人手里,
嘶啞的嗓音似乎馬上就要發(fā)不出聲來:“站到我身后,快!”
年輕人顯然沒料到他會這么做,睜著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歪頭看著前方不遠處一盞盞由遠及近的車燈。
原本已經架好狙擊槍的金杰從瞄準鏡中看到江停死死擋著身后的人,
縱然是滿腦子的問號和感嘆號,但最基本的理智還是讓他迅速朝著所有手下下達了停止射擊的命令。
眼看著車隊呼嘯而來,垂死掙扎的苗倫突然爬起身來撲向江停。
千鈞一發(fā)之際年輕人就著右手持刀的姿勢狠狠朝他扎去
——至死都沒明白為什么對方會叛變的苗倫為躲這一刀跌撞著連連后退,
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朝聯絡器歇斯底里吶喊。
抓準時機,江停順勢半攬著年輕人的腰與他一同攀上越野車后的保險杠,齊齊翻身鉆入后座。
未作片刻休息,他迅速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音沙啞地朝前排座上的保鏢道:“對講!”
另一輛車上的金杰按開對講機,江停的說話聲混雜著電流聲穩(wěn)穩(wěn)地傳了過來:“密碼箱?!?/p>
他立刻會意,鉆出車天窗調轉狙擊槍的方向,
在車隊飛馳而去的同時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那個已經被在場所有人遺忘的箱子上。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身后熱浪滔天,一條條火舌猙獰地吞噬了黑夜。
金杰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灰塵和血跡,收槍痞笑:“這狗東西,果然往里面放了炸彈,嘖……”
江停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剛準備朝著身邊的人說話卻再次無法控制地劇烈咳嗽起來,
聽得前排兩個保鏢心驚膽戰(zhàn),手抵在耳麥上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將情況報告給金杰。
年輕人慢慢蹭到江停身邊,先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然后眨巴了一下眼睛,異常乖巧地伸手去幫他拍背順氣。
江停原本弓著身子咳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白光和血色,
耳邊卻偏偏傳來金杰催命一般的喊話:“喂!喂……能聽到嗎……喂喂!”
他用力咽下一口血沫,正欲伸手去夠對講機卻見旁邊的人已經非?!岸隆钡貛退f了過來。
“……咳咳咳……你馬上帶人去找聞劭……我自己……咳咳……自己回去……”
“你有病吧!你這個鬼樣子怎……”
金杰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頻道被掐斷的聲音,
積郁在肚子里的臟話終于在這一瞬間全部飆了出來。
“杰、杰哥,那我們現在這是往哪兒開???”
金杰抄起對講機就朝著問話的手下砸過去,再次提高了說話的分貝:“你丫是不是傻缺!姓江的已經傷了,既然橫豎都要被罵,那當然是先去找大哥?。¢_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