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杈細微擺動，枝尖停歇的鳥雀撲棱著翅膀四散而逃。

鹿晗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回頭與邊伯賢沉默地對視。

正當他以為邊伯賢要下車理論時，卻聽見車聲轟鳴，隨后又緩緩地駛離，車窗重新被推上，將男人陰翳的視線滯留在方才的駐足。

總是做慣了高位者，他們從不會分出多余的精力來考慮做起來白費功夫的事物，譬如鹿晗的隱瞞愛意，于他而言便無需憂慮。

天宇黑沉，邊伯賢輕踩油門，行駛在回家路上，半途，中控臺上的屏幕赫然切了界面，邊伯賢斜睨一眼，就看見“段陸瑤”三個大字，旁邊還有來電顯示。

邊伯賢沉默著沒有絲毫動作，在響了幾十秒后，電話自動掛斷，他停在信號燈前，指尖輕輕敲著方向盤，車內回歸寂靜。

突然，屏幕再次切換界面——還是段陸瑤打來的電話，不依不饒的樣子仿佛邊伯賢只要不接她便會一直打。

終于，在鈴聲的最后幾秒，邊伯賢接下電話。

邊伯賢“什么事?！?/p>

段陸瑤“你......你怎么這么遲才接電話？”

邊伯賢眉頭輕皺，他不喜歡被問東問西，尤其是不相干的人。

邊伯賢沉默的呼吸聲給了段陸瑤回答，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如往常般活躍。

段陸瑤“我上次給邊爺爺拍了幅古畫，今天趁著有空就拿過來了，倒是沒見你?！?/p>

邊伯賢看著窗外道路兩旁飛速倒退的樹木，他已經開到了西山腳，抬首就能看見半山腰的宅邸燈火通明，熠熠生輝。

邊伯賢“嗯，馬上到了。”

邊伯賢“前面出門有事?！?/p>

段陸瑤看了眼時間，聽傭人說邊伯賢已經出去一兩個小時了，出門時也沒說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沒要司機，甚至連開的車都換了輛低調的。

想到自己近期和邊伯賢的關系略有緩和，她按下心里的疑惑，點到為止：

段陸瑤“好，那我等會兒你，先掛了?！?/p>

掛斷電話，段陸瑤將視線重新放回邊驍身上，老人銀白的頭發(fā)在燈光下愈顯權威，象征著邊氏的權力制高點。

邊驍打量著面前的古畫，耳朵卻沒有落下段陸瑤與邊伯賢的通話。

等到掛斷，他才笑瞇瞇地看向段陸瑤：

邊驍“快回來了？”

段陸瑤點點頭，邊驍也沒再多問，只是將手邊的陰沉木拄拐輕輕往地上敲了敲，目光中帶了點疑惑。

邊伯賢方才出去的模樣一看就是等人，雖然只是坐在角落，可邊驍的目光卻將他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光是幾句話的時間邊伯賢就看了四五次手機，過了許久仿佛才下定決心般出門，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可是作為帶了邊伯賢近乎幾十年的爺爺來說，邊伯賢眼睛里的迫不及待與些許愉悅還是逃不脫邊驍的眼睛。

他想起上次住院時看見的那個醫(yī)生，想起邊伯賢為她而放下的狠話，邊驍又嘆了嘆氣。

他自然是看見了前些天與段陸瑤的新聞，捕風捉影的幾張照片就寫的跟真的似的，可邊驍明白邊伯賢不是行事粗糙之人，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貨色，可這些新聞又變成了與之悖論的證據。

他現在算是真拿不準邊伯賢的意思了。

段陸瑤“爺爺，這幅畫您還喜歡嗎？”

邊驍止不住點頭贊賞。

邊驍“我很喜歡，難為陸瑤費心了，還特地送過來?！?/p>

段陸瑤歪頭輕巧一笑，給邊驍斟茶，語速款款。

段陸瑤"我也順道過來看看伯賢。"

邊驍不動聲色地看了門口一眼，男人身形若隱若現，他抬手止住了傭人即將出口的招呼。

祖孫二人的默契光是對視一眼便能明白七分，邊驍收回目光，抬手喝了茶。

邊驍“聽說最近你爸爸也在尋找合適的材料商。”

段陸瑤的手輕輕一頓，探究地對上邊驍的視線，里面只有對小輩的關切，她放心地收了眼神，乖巧地應聲。

段陸瑤“對，爸爸最近和邊伯父在商討，也讓我提了點意見?！?/p>

門外人影晃動，煙頭火光猩紅，邊伯賢緘默，就這么站在外門旁。

邊驍“浦和也同我提過這事，就是不知道你們比較中意哪一家?！?/p>

段陸瑤似乎是想起什么，羞澀地低頭一笑，斂眸的樣子很是歡喜。

段陸瑤“上次伯賢跟我吃飯倒是問了尚品，他比較看好這家......我也是。”

邊驍了然地點了點頭，他轉眼看見邊伯賢抬手將沒抽幾口的煙扔于腳邊，

隨后踩上去，輕輕攆滅。

大勢已定，邊驍沒有再問，看著男人終于進門。

邊伯賢抬手拍了拍衣服上染上的一點煙氣，隨后轉身走進大廳，語調沉穩(wěn)。

邊伯賢“我回來了?！?/p>

邊伯賢進入溫暖的大廳，深邃的眼里還挾裹著門外深冬的寒氣，像是蜿蜒的藤蔓絲絲縷縷纏上段陸瑤，驀地，她不禁打了個冷噤。

邊伯賢“這是你上次拍下的？”

邊伯賢脫了外套，內里的杏色毛衣顯得溫和，將他的肅穆減下不少，段陸瑤順著視線看去，莞爾一笑。

段陸瑤“嗯，當時看見了就覺得爺爺應該會喜歡?！?/p>

邊伯賢“費心了?！?/p>

邊伯賢抬眼對上段陸瑤有些緊張的視線，溫和地提了提嘴角。

段陸瑤“應該的。”

邊伯賢“等合作洽談成功，兩家還會一起吃飯，你這幾天就呆在西山吧?！?/p>

邊伯賢理理袖口，說出的話語落在段陸瑤耳中就有了幾分挽留意味，她目光凝滯一瞬，隨后又看向身邊的邊驍，后者也只是配合地點頭。

段陸瑤“好?！?/p>

段陸瑤出門后便拿出手機給段霆撥去電話，對面響了幾聲就接起，而后傳來了段霆的聲音。

段霆“怎么了女兒？”

段陸瑤“爸，你和邊叔叔的合作商找好了嗎？”

段霆“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事？”

段陸瑤甜甜一笑，眼里浮現志在必得的神色。

段陸瑤“伯賢說洽談成功后兩家還要一起吃飯，還有后續(xù)合作......他對我最近態(tài)度挺好的，我覺得訂婚宴可以繼續(xù)?！?/p>

段霆“瑤瑤，時間長短而已，何必這么著急？”

段陸瑤“可是爸，我聽說樸氏也在爭取尚品，而且前幾天不是上面還夸贊過尚品嗎，我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好機會?！?/p>

段陸瑤“尚品也在等，政府也在看，我們不要錯過這份好意，順水推舟也要看時機才能讓舟行得穩(wěn)而快?！?/p>

段霆沉默幾秒，隨后輕聲應下。

段霆“那我看看邊浦和的想法，雖然這次是大頭給了我們，但我也要看看他和尚品的想法?！?/p>

段陸瑤掛斷電話，深深呼出一口氣，仿佛將先前的哀怨都宣之于口。

她倒要看看虞歡還會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