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熱鬧的城前,一位頭戴帷帽,身著白衣的人,定定地站在那里,望著城門前的三個大字——懷安城。
據(jù)說,這是陸主——陸柶玉的親筆題字。
須臾,男子低下頭,徐徐走進了城門。
“賣燒餅嘞——”“哎喲,這不是李兄嘛”“哎哎!小兄弟,給娘子買個簪子吧,你看這白玉花簪多配啊……”
安街上人流涌動,熙熙攘攘,沿路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街上的馬車絡繹不絕。
“嘖,沒空還要擠,看不看路啊!”突然,男子被撞了一下,前方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帶兇相的轉(zhuǎn)過頭來,低頭惡狠狠地盯著他。
“抱歉。”清冷的聲音從面紗后傳來。那個男人動作一滯,不言語,只是面色古怪的轉(zhuǎn)過頭去,末了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眼,眼神里有著精光和狐疑。
隨著擁擠的人群往前挪動了幾步路,他終于不堪其困,轉(zhuǎn)身進了一家看上去檔次較高的酒樓。
“掌柜的,來兩間上品房?!彼驹诠衽_前從一個繡著一朵不知名的花的荷包里掏出幾兩銀子,“能住多久住多久,記得每晚酉時把飯菜送上來?!?/p>
“好嘞好嘞!您放心吧!那……早午飯客官您不吃嗎?”
“不在這吃?!?/p>
“好…好。”掌柜的邊找鑰匙邊瞟了一眼,只見那人一身白衣,衣角爛邊,如鋸齒狀,形狀不一,衣領還繡著金邊花紋??瓷先ゲ惶衿匠H恕?/p>
“哎,這是您的鑰匙,您拿好,二樓左邊兒數(shù)三四間?!闭乒裥χp手捧著鑰匙遞了過去。
“嗯?!蹦凶咏舆^鑰匙,淡淡的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像樓梯走去。
“哎哎,你干嘛呢!不趕緊記賬看什么看!”老板娘拉著趴在墻角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掌柜耳朵大喊。
掌柜齜牙咧嘴的轉(zhuǎn)過頭來,神經(jīng)兮兮地對著老板娘說“唉,你看,那人……嘶——,挺怪啊……”他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怎么這么像,幾年前那個……”
“什么幾年不幾年,我看你比他更怪,一天到晚不干事只會耍嘴皮子,怎么比隔街那幾個老婆娘還八卦!”
“哎喲喲!我滴祖宗,我馬上干馬上干!”掌柜地叫著苦不情愿地去柜臺前開始記賬。
這一切,都沒逃過那個男子的耳朵。他勾了勾嘴角,嘲諷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消失在了二樓轉(zhuǎn)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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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遠古的大陸上,繁華多樣的文明正緩緩發(fā)展著。
當然,有繁華多樣各種充滿個性的文明,就會有各種不同的沖突。
在七百年前的古老土地上,戰(zhàn)火不斷燃起,硝煙彌漫在每個角落,似是沒有盡頭般,無休止的黑暗。
無數(shù)人的鮮血灑在大地上,滋養(yǎng)出了的肥沃土地在幾百年的一個春天,終于,蘇醒了。
七個從黑暗中拼殺出來的國家走向了黎明。
七國結(jié)盟,發(fā)誓永不再戰(zhàn),他們恐懼戰(zhàn)爭,恐懼武器,官員百姓都因為那慘無人道的殺伐而生活得小心翼翼。
各國國君輕徭薄賦,休養(yǎng)生息。七國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壯大。
可惜,總有人,想要打破美好。
又是幾個和平安康的百年后,其中最為富有的湘華國與白耐國妄圖吞并鄰國姣枝,姣枝聯(lián)合蕓竹、赤楠、楮墨三國合力將湘華、白耐擊敗,瓜分兩國土地、金銀財寶。唯一沒有介入戰(zhàn)爭的羽楓國因內(nèi)戰(zhàn)被一個快速興起的水域部落鉆了空子,而因為根基不穩(wěn)和落寞皇族的反抗,這塊土地又有不斷興起的部落分裂,打打合合,沒有邊境。后世史稱,漢江政權(quán)。
最后勝利而遺留下來的那些國家,可能是因為想掩蓋或炫耀骯臟而輝煌的過去,悄無生氣的改朝換代。由此,五國鼎立局面初步形成,分為南詔國,蒼梁國,寅昌國,宋珉國和漢江政權(quán)。
“老頭子,你怎么懂這么多?!币荒凶硬荒蜔┑卣酒饋恚安贿^我們不想聽,你講點好玩的,讓大家樂呵樂呵啊是吧,哈哈哈哈哈……”
“哼,你想聽什么?!弊谂_上說書的老頭抬眸,瞥了那男子一眼,“你敢說,我敢講?!?/p>
老頭瘦小的身形掩在高大的說書臺后,只隱隱約約露著個頭。臉上縱橫的皺紋以及大大小小的麻子和老年斑,讓老頭看上去丑陋不堪,讓人不敢靠近。他渾濁的眼珠緊緊盯著站起來的男子,男子突然捕捉到老頭緊盯著他的目光似乎想要殺了他一般,讓他背后一陣涼汗,頭皮突然發(fā)麻,令人惡寒。
“最……最近城里不是有個白衣男子嘛,大家都傳什么好像是周什么弦回來了,還說什么他就是失蹤了近二十年的‘天權(quán)司掌’……”
“是啊是啊,這原本死了的人竟然突然活了過來,還成了‘天權(quán)司掌’,嘖嘖,這可太稀奇了……”
“爹爹,天權(quán)司掌,就是書上說的,可以和天上的神仙對話的人嗎?”二樓,一個看上去六七歲樣子的小孩仰著頭問爹爹。
“嗯,天權(quán)司,有著和老天爺一樣的權(quán)力,而統(tǒng)領這個司的司掌,傳聞可以和天神對話?!?/p>
小孩被天神吸引了,一臉驚奇“哇!爹爹,我也想當天權(quán)司的司掌!那樣我就可以和天上的神仙姐姐一起玩啦!”
“小孩子可不能去天上哦。”孩子的爹爹一臉寵溺將孩子抱到自己的腿上。
孩子很疑惑地問:“為什么啊,天上的神仙不是都很善良嗎?”
“嗯,神仙們都很善良,但是,我們是人,沒法像神仙一樣,也不知道神仙到底長什么樣子?!?/p>
“那司掌為什么可以和神仙說話?他認識神仙嗎?”孩童皺著清秀的眉頭仰頭問爹爹。
男子沉默片刻,似是想起什么,目光向窗外看去。
“他不認識神仙,但他,驚為天人?!?/p>
陸府正廳。
廳外幾年前種上的藍楹樹終于開了花,藤紫色的花瓣飄飄灑灑,順著圓窗吹落進正廳前的地板上,讓死氣沉沉的大廳有了一絲活氣,顯得不再那么陰重。
“查到了嗎”坐在正廳大椅上,左手支撐著腦袋正閉目養(yǎng)神的男子輕聲開口。
廳前一人單膝跪在地上,聲線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述著“兩日前白衣男子進城,一直住在楠春樓,已派人看守。”
“好,半柱香后出發(fā)?!蹦凶颖犻_眼,直起身來。
“是,仆退。”
楠春樓前,一輛馬車停在門口。
車內(nèi)人徐徐下了車,弱冠少年,身高八尺三寸有余,一襲黑衣,衣角漸漸化為茶白之色,展出金邊華紋;銀甲束腕,外披玄青色長衫,衣袂綴著點點金輝。墨發(fā)披肩,膚色淡黃,眸如寒星,黑中帶著赤紅,唇淡淡緋色,當真是一笑勝星華,舉世無雙,惹得行人矚目。
馬車后跟著的隊伍排列整齊,訓練有素,皆著鴉青之衣,這便是陸府鴉青衛(wèi)。
古往今來,只有陸府府主,才能豢養(yǎng)私兵。
這一代陸主,便是陸柶玉。
大陸之上,無論朝國,皆對陸與天權(quán)俯首拜叩。
陸,便是陸府,天權(quán),便是天權(quán)司。他們不受限于任何一個國家或任何一個人,一個掌管兵權(quán),一個掌管祭祀,各國國君自理國家,三者相輔相成,千百年來皆是如此,從未有人打破——但其中若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黑幕,便不得而知了。
“是陸主!”不知何處有人大喝一聲,百姓聽到連忙跪下拜見。
原先陸主外出,會有開路人,凡是陸主所到之處,可以說是“寸草不生,毫無生氣”,鴉青衛(wèi)圍繞四周密不透風,自古以來便是如此??申憱朴裆钥裢涣b,目無法度,喜好排場。出門周圍若無人,那還炫什么。
陸柶玉對周遭恍若未聞,抬腳踏進楠春樓的大門。樓外百姓誠惶誠恐,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起身。一個婦女懷里的嬰兒被這陣仗嚇得哇哇大哭,旁邊的男人恐懼的死死捂住孩子的嘴。
楠春樓是陸府暗處,說白了就是當跑腿做眼線。如今酒樓里除了掌柜空無一人,著實寂靜。
掌柜跑過來,對陸柶玉行了一禮,低聲說道,“ 那位公子要了兩間房,二樓,左手三四間?!?/p>
“確定身份了嗎?”陸柶玉皺眉。
“出門便以白紗掩貌,曾兩次進屋試探,只聞其聲不見其人?!?/p>
“現(xiàn)人在里面?”
“在第三間房里,兩間房都沒窗戶,隔音效果很好。昨天已經(jīng)清光閑人?!?/p>
陸柶玉頓了頓,轉(zhuǎn)頭道“叫外面的民眾起來,替身駕車回府,暗士就位?!?/p>
身后的鴉青衛(wèi)點頭轉(zhuǎn)身出門。
“其他人分批四散撤退,沒我命令不準妄動?!?/p>
“是,仆退?!?/p>
陸柶玉獨身上了二樓,在第三間房前微微站定。片刻,伸手推開房門。
“沒到酉時,有事嗎?”清冷熟悉的聲音從里間傳來。
陸柶玉呼吸一滯——這個令他日日思念,夜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寐的人兒,在自己伸手就能碰到地方。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是將這個聲音的主人擁進自己懷里狠狠欺負一番。
他一步步向里間走去,越過屏風,見水霧繚繞,一人,一木桶,青絲如瀑。
是我魂牽夢繞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