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茶水頗為詭異的隨著少女的羽睫一起輕顫。良久,少女緩過神來,帶著茫然和哀戚注視著對桌的道人。道人自顧自又為自己倒了一盞茶,漠然開口。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 ”
“大師……”
道人不理會她,手腕翻轉(zhuǎn)替她換了一盞新茶,“施主不妨自行體會?!?/p>
眼睫上欲垂未滴的淚就這么墜進了茶盞,“這是……第二世?”
【緣】
第二世,你沒有名字。
風(fēng)詭異的刮過樹枝,把樹冠吹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塵土飛揚,砂礫翻滾。在這近乎惡劣的自然天氣中,卻透著一股常人難以察覺的妖氣。還好位于深山,不至于驚擾凡人。而位于塵土中心的,卻是一個妖艷絕美的少女。一身白衣,從飛旋的沙塵中只能瞧見隱約光著的腳踝圓潤嫩白,仙氣縈體,或者說,妖氣十足。
少女是一只狐妖。
少女沒有名字。
她本是石塘縣東坡林的一只白狐,因受仙人點化,悟透道法,每日苦苦修煉,試圖能夠跳脫妖體得道升仙。歷經(jīng)千年,也算是小有成就,已能幻為人形。
而今她的處境卻著實算不上好。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捉弄,本該順利突破的風(fēng)云劫偏生詭異了許多,少女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隨著一聲痛呼,細眉鎖出一絲絕望。
來勢洶洶的道法鋪天蓋地,容不得她一口喘息的機會。
痛,從骨子里深深鉆出的痛,又像是皮表肉體上爭先恐后浸入肺腑的痛。真的是比當(dāng)年蛻化靈體還要痛啊,少女這般想著,毫無血色的唇抿上緊繃的弧度,千年修行,毀于一旦。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突然頓覺輕松,壓在心底那沉甸甸的擔(dān)憂在這個失敗的結(jié)局面前傾瀉而出。
元氣受損,打回原型。濃重的血腥味隱約夾雜著淡淡的妖氣,格外受到野獸的青睞。狼群尋著圍來,小心翼翼試探著接近,黃綠的眼珠中閃著急切和渴望。
白狐毫無知覺。
“去去去!”毫無底氣的童稚之聲由遠及近。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高舉著火把沖了過來,將狼群驅(qū)散。
狼群被逼迫著后退,卻仍是虎視眈眈,繃緊了身子似乎隨時準備飛撲上來。
少年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靠近白狐,卻是到最后也不再離開。在白狐受傷之日,少年整夜舉著火把防止狼群侵害白狐。
少年名為風(fēng)靈子,本名趙靈,家住在石塘縣東坡林,天性聰明善良。
白狐醒來調(diào)息了氣息,狼群感受到了妖氣自行散去。白狐感恩風(fēng)靈子,傷情痊愈以后,依然經(jīng)常去尋找風(fēng)靈子玩耍。
風(fēng)靈子讀書的時候,靈狐就窩在他膝間:開飯之前,靈狐會叼來各式各樣的獵物,然后有一大半重新進了靈狐的肚子:冬天風(fēng)靈子也習(xí)慣了清晨醒來趴在胸口熟睡的白狐,白狐也習(xí)慣了入睡前懶散蜷在被子里暖被窩。
風(fēng)靈子十歲的時候,母親病逝,白狐一直陪在他身邊,他的父親于次年續(xù)娶。
可惜這繼母是個心毒之人,靈狐百般搗亂愣是沒讓父親有所察覺,倒是使繼母越發(fā)的討厭這只容易壞事的小狐貍。趁父親外出之際,繼母把風(fēng)靈子趕出家門,風(fēng)靈子無處可去,只好與靈狐相處一起。
“靈哥哥,你冷嗎?”小狐貍使勁蹭蹭人。
“不冷,你乖,安心待著?!憋L(fēng)靈子摟緊了它,哈了口氣。
冰天雪地中,能溫暖的只有彼此的溫度。
說來也是奇遇,趙靈被天樞觀道人發(fā)現(xiàn),見其悲慘,便帶上天樞觀,道輩“風(fēng)”字,曰“風(fēng)靈子”。白狐舍不得風(fēng)靈子,也跟隨他遷至七星山腳下。
“風(fēng)哥哥,你會不會下山來看我?”白狐扒拉著風(fēng)靈子腿,眨巴眨巴眼顯得可憐至極。
“當(dāng)然?!憋L(fēng)靈子附身揉揉它毛茸茸的頭。
風(fēng)靈子說到做到,每日閑暇時都會下山去陪白狐。
不久石塘縣發(fā)生蟲災(zāi),天樞觀道人一心安民,拯救蒼生,便上下忙碌起來。故而風(fēng)靈子已半月未與靈狐相見。
靈狐卻有些坐立難安,因為它算出風(fēng)靈子不久會有一劫難,刻骨銘心的痛楚讓它生生打了個激靈,而風(fēng)靈子這道劫難也是十分兇險,靈狐希望為他做點什么。
它到處打聽,央求一個修道者前往東坡林尋找二十個聚法符紙,將其剩余修為全部注入符紙之內(nèi),托付修道者把這些傾注法力的符紙交給風(fēng)靈子,囑咐他好生保管,一旦有何意外發(fā)生,就將這些符紙燒成灰,和著茶水飲用。并拜托不要告訴風(fēng)靈子自己的法力已盡之事,就說靈狐要離開七星山去遠方修行了。
修道者將符紙交予風(fēng)靈子之時,風(fēng)靈子滿懷欣喜,長久壓制在心底的思念開始翻滾噴涌。他好生收好符紙,笑道,“難為小狐貍費心了,明日定要去見見她?!?/p>
眼睫上欲垂未滴的淚就這么墜進了茶盞??墒?,還有明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