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就是非常短促，正正十天后，高三學(xué)生已經(jīng)全員回到學(xué)校。但不包括林子佑，程彬野也才知道他請了三天假。

　　電話不接，信息也只回復(fù)一句：過兩天我就回校，不用擔(dān)心。

　　程彬野頓時心亂如麻，覺得非常不對勁。林子佑從不會不接他電話。

　　程彬野苦等著，上課每一分鐘都太煎熬，簡直是讓他練性子，程彬野偏偏撒野，鈴聲一響直奔找班主任，已經(jīng)無法再聽下一節(jié)課了。

　　班主任正好在走廊，程彬野立刻過去。

　　“林子佑的情況？”

　　李梅推了推方框眼睛，想來這里不方便說話，對程彬野說：“你跟我過來吧?！?/p>

　　“你小子怎么突然關(guān)心起他的事情了？”

　　“應(yīng)該的，我們關(guān)系多鐵?！?/p>

　　“少來，他請假也沒發(fā)生什么大事，過兩天他回來了你問他不就好了?！?/p>

　　李梅躊躇的閃了眼睛，好歹是林子佑的隱私，方便告訴程彬野這小子嗎？

　　“老師”，程彬野難得在她面前一臉正經(jīng)，十分堅定地看著她，“您把他家情況告訴我吧，我和他關(guān)系好你也知道，他什么事都喜歡憋著，問他他肯定不說。我總覺得他出事了老師，他到底為什么要請假三天？”，程彬野的擔(dān)心掛在臉上，非常真切。不是大事情發(fā)生，班主任怎么可能準(zhǔn)假三天。

　　李梅看著他，暗自思量。告訴這小子，或許他能幫一幫，這三年來倆人關(guān)系也很好，要林同學(xué)真想不開，這三年可就功虧一簣……李梅忽而嘆氣，進了辦公室，其它老師都還沒回來，辦公室空蕩蕩的。

　　“你進來吧?！?/p>

　　李梅坐下來，擰開玻璃杯喝了一口潤喉茶。程彬野站在旁邊，他一米九三的個子站在旁邊，真是讓人壓力非常。

　　“你拉個凳子過來坐”，李梅抬抬頭，“我這樣抬頭累死算了”。

　　“好！”

　　程彬野長手一伸凳子就到了腳下，坐的端端正正。李梅無語，要是上課也是坐有坐相的這副模樣她就不用掉這么多頭發(fā)了。

　　“你知道為什么林同學(xué)現(xiàn)在二十歲才高三嗎？”

　　程彬野皺眉，搖搖頭。想起以前問他，他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都被帶過。

　　“他的家人不給他上學(xué)。他該上小學(xué)的年紀(jì)時，沒得上，后面居委會有人知道了這個情況，去他家協(xié)商了好幾次，他才能去上學(xué)?！?/p>

　　李梅推了推眼鏡。

　　“他家人是什么情況啊，為什么不給佑仔上學(xué)？”

　　程彬野心里升起莫大的憤怒。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朋友合租住他家隔壁，當(dāng)時他四歲，上學(xué)那是幾年后的事情了”，李梅搖搖頭，“我經(jīng)常出門來學(xué)校就能看見他蹲在家門口，手上拿著個收塑料瓶的袋子。當(dāng)時他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手臂上、臉上經(jīng)常有被打的痕跡，我也是看著他很可憐，也偶爾偷偷帶他過來我這邊。”

　　程彬野一怔，他全然不知道。他只能看見林子佑笑著的一面，溫和平靜，與世無爭。

　　“這種事情警察可以管的吧！”，程彬野握緊拳頭。

　　“我要報警的時候，就見警察來過一次，后面知道是樓上一位阿叔報的警。后面不知道怎么解決的，他爺爺奶奶不住那里了，他媽媽回來?！?/p>

　　“那之后呢？他媽媽對他怎么樣？”，程彬野馬上追問。為什么他這么晚才認(rèn)識佑仔……如果早一點，再早一點，他一定可以做好多事。

　　“……”，李梅不回答他，有點沉默?！暗降自趺礃樱俊背瘫蛞耙娝徽f話，就越要知道。

　　李梅再抿一口茶，“他媽媽一直不來參加家長會，電話說沒時間，后面直接是他代傳話。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p>

　　程彬野第一次知道林子佑的事情，他從不表露絲毫，也從不多說一個字……

　　程彬野想起一點。初二那年吧，在他胡攪蠻纏一次，林子佑答應(yīng)去看他打籃球，場地離林子佑家近，那次中午放學(xué)林子佑才帶他去了一趟他家，空蕩蕩的。林子佑給他煮了面，吃完就要出門去籃球場，就出門時他媽媽回來，穿著職業(yè)裝，盤著頭發(fā)，因為出門著急，他就叫了聲“阿姨好”，后面沒有印象了，想不起來。

　　“我也知道最近林子佑在輔導(dǎo)你學(xué)習(xí)，你也是讓我很驚訝，成績進步非常大。林同學(xué)這次請假，他跟我說他媽媽住院了，問他其它的，我也問不出什么。他回來后你可以的話，就多多開導(dǎo)他看看?！?/p>

　　李梅也察覺到林子佑的不對勁，哪怕只通過電話。她看著他一路的歷程，也主觀地覺得林子佑情緒上有問題。高考真的很重要，她只希望林子佑順利。

　　“我出去找他?！?/p>

　　程彬野頭腦像一聲“哐當(dāng)”壓來，馬上站起！

　　“站??！”，李梅恢復(fù)兇殘的架勢才能管住程彬野，“你給我老老實實上課，敢出校門我直接聯(lián)系你爸過來?！?/p>

　　“老師，佑仔萬一想不開出什么事怎么辦！”，程彬野心急如焚。

　　“我看要出事的是你，這都沉不住氣”，李梅拍拍桌子，“給我坐下。”

　　程彬野站著。

　　“耳朵聾啦，坐下！”

　　程彬野不情不愿。

　　“你出了校門去哪里找他？”，李梅一句話把他問住了，想了想，“去醫(yī)院啊?！?/p>

　　“哪家醫(yī)院你知道嗎，全城這么多醫(yī)院你一家家去？你倒是能耐?！?/p>

　　李梅氣呼呼的，又沉下來，“林同學(xué)性格穩(wěn)當(dāng)，不會有事的，倒是你，我看我得看好你?！?/p>

　　“……”，程彬野還是一臉不甘。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李梅看著他現(xiàn)在不太冷靜，腦海閃過一絲別樣的想法。之前她就懷疑這兩人的關(guān)系……

　　“我問你，你和他，只是同學(xué)關(guān)系？”

　　李梅不放過他的微表情。

　　“什么？”

　　程彬野愣了下，“鐵兄弟啊”

　　目光澄明。

　　“……沒事了?！?/p>

　　李梅掂量了下，搖搖頭。之前有人舉報班里另外兩個男生是情侶關(guān)系，剛找他們談完。想多了……李梅松口氣。程彬野這小子，真有點什么事情，不可能逃過自己的眼睛。

　　“該不該告訴你的，你都知道了。老師也是相信你和林同學(xué)關(guān)系鐵，又是同一個宿舍，他對你也很上心。高考要來了，你幫我留意一下他，我就怕他因為他媽媽的事情影響考試?！?/p>

　　李梅語重心長，拍拍他肩膀，“這是最后一個學(xué)期了，你的成績讓老師很欣慰，老師相信你們可以共同考進很不錯的大學(xué)?！?/p>

　　“老師，佑仔他……”

　　“他就請個假去看家里人，你瞎擔(dān)心什么，真關(guān)心他就老老實實等他回來就行了，趕緊去上課?！?/p>

　　程彬野皺著眉。

　　“唉……”，李梅看著他，難得的展示自己溫柔的一面，“你真的擔(dān)心他，就該做好自己的事情，連自己都顧不好，你怎么顧得上他?！?/p>

　　程彬野抿著嘴，點點頭。

　　“行了，去上課吧。”

　　程彬野沉默著出了辦公室的門。

　　前面就是教室的后門，程彬野看了一眼，也能聽到老師講解題目，隨后一個轉(zhuǎn)身，程彬野還是下了樓。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出去，一定要找到佑仔。程彬野覺得事情刻不容緩。

　　出了教學(xué)樓，程彬野往宿舍大樓趕去，最后一棟樓的后面，正在施工。程彬野躲著施工人員的視線，沿路走，有一座墻體剩三米高度。

　　程彬野斟酌了下，抓了抓大腿邊的褲子，眺望著，后退幾步。

　　起跑準(zhǔn)備就緒，程彬野撒開腿。

　　“小子你要干什么！”

　　一聲冷哼從身后響起，程彬野一個急剎車，差點沒站穩(wěn)。

　　原本應(yīng)該守著學(xué)校大門的大叔出現(xiàn)在身后，冷不丁的像個胖幽靈。

　　“果然，大白天頂風(fēng)作案，你們李老師她說要我過來看看，看見你就給她捉過去！”

　　大叔義正言辭，語氣鏗鏘有力。

　　程彬野：“………………”

　　程彬野再一次去到辦公室，大叔臉上是志得意滿的笑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李梅云淡風(fēng)輕地抿了一口剛泡好的潤喉茶。

　　“年輕人，就是容易沖動”，李梅淡淡地說，犀利的眼里是精明的光，一舉拿捏著自家學(xué)生在學(xué)校生活時的輕重明暗。

　　“他請個三天假能出什么事。你能做什么？還想爬墻？我看你就是做太平夢?！?/p>

　　李梅斯條慢理，人到中年不得已，一直克制著這暴脾氣。

　　這節(jié)課程彬野沒去上，英語老師很奇怪，陳子強說程彬野是被老班請去辦公室喝茶去了。

　　喔。沒什么脾氣的英語老師繼續(xù)講他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