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看清面貌,凌厲的一擊便直照面門而來。她費力地招架,將這把武器劈向一側(cè),使它的頭部釘在墻上。自己則閃到一邊,集中精神迅速打量對方。
拉普蘭德能辨認(rèn)出,對方是男性魯珀,穿著一身工裝。相當(dāng)?shù)伢a臟,因為能聞到灰塵以及一點煤油的味道。鞋子也只是普通的橡膠靴,和印象里的刺客一點也不一樣。
他的武器和他本人的形象也完全不匹配——可由花哨的護(hù)手和出奇細(xì)長的劍身看出,那是一把“決斗劍”。顧名思義,常見于維多利亞一帶的貴族決斗中。鑒于它只有“刺”這一個攻擊方式,幾乎沒有刺客會用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總的來說,一個拿著貴族武器的清潔工刺客。
“哈......哈,你這身打扮可唬住我了?!崩仗m德喘著粗氣說。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把劍從墻上拔出來,在空中熟練地?fù)]了一圈,垂在身下。然后慢慢走過來。
他的靴子底還沾著外面帶進(jìn)來的泥水,擠壓著地毯,聲音就像鈍刀切肉一般。
“我得好好夸你一下,我是個坦率的人。那天在法院的那個人,是你吧?讓我無意間記住你的氣味,放松警惕,很聰明的手法。”
她邊說邊向?qū)徟信_的方向后退,突然揮出一道劍氣。它似乎比以前慢了許多,刺客很輕松地躲開,趁機(jī)側(cè)過身擺好姿勢,猛地沖過來,劍向前伸。
隨著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他故意扭動劍柄,尖端開始轉(zhuǎn)圈。然后驟然停在某一個點,三道劍頭的殘影連番彈出。
拉普蘭德?lián)蹰_了其中的兩次攻擊,被第三次扎中了肩膀。并沒感覺多疼,只是意識更加模糊了些。
“不對......不只是裝束。這是源石技藝,能把自己的蹤跡隱匿掉。酒吧外那案子你做的不錯。哈......你怎么......不想講講?”
沒有喘息的機(jī)會,那把奇怪的武器再次旋轉(zhuǎn),用反光在空中畫出一個個圈兒。它們兇狠地?fù)溥^來,就像一條要吞掉獵物的蟒蛇的巨口。
拉普蘭德徒勞地?fù)]動自己的劍,連砍帶劈,又連連后退。每一次茍活下去,她的身上就多添一兩道傷口,衣服就更加破碎。
她突然發(fā)現(xiàn),決斗劍太冷門,以至于自己并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這種迷惑人的劍術(shù)。
戰(zhàn)場已經(jīng)來到了審判臺前,而下一擊指向自己的脖頸。
她用雙手一起抓住劍柄,利用半圓形的護(hù)手,卡住了決斗劍。刺客立即用力,一道寒光閃電般地從他的腰間沖出。
失血過多,再加上腎上腺素帶來的集中力逐漸消失。她本想用肘部擋下,但眼前的身影變得扭曲起來,這讓防御稍微偏開了一點。隨即,她的腹部被一把匕首刺中,就在剛才受傷的位置。
更加劇烈的疼痛襲來。雙腿終于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朝墻邊倒下。支離破碎的大衣軟塌塌地鋪在身下,血水在褶皺里流淌,最后消失在地毯的絨毛間。
對方緊緊靠過來,抱住她,跟著一起蹲下。他把她持劍的右手卡在身后,讓那只手無法用力。同時也把匕首刺的更深,還不停地在她的體內(nèi)攪來攪去,無情地摧殘著早已傷痕累累的內(nèi)臟。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法庭寬敞的空間里回響著。東方風(fēng)格的劍掉在地上,沉悶地顛了幾下子,靜靜地躺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等這沒有人性的手法暫時停歇,拉普蘭德又嘮起來。
“我說,咳......獵狼人哪有這么墨跡的。你的主子......咳咳......讓你折磨我?我猜不是吧?你話太少了,我們應(yīng)該好好聊......”
左臂上的暗器還留在那里。一股力道壓上去,暗器的尖端從手臂的另一端穿出,牢牢地她把整個人釘在墻上。
鮮血涌上喉嚨,帶出了幾聲差點讓人嗆死的咳嗽。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連叫喊都做不到了。
對方站起來,暫停了那么一兩秒鐘。然后再次把劍轉(zhuǎn)了一圈,對準(zhǔn)她的心臟。
在拉普蘭德這半生中,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負(fù)傷與拷打,傷痕卻往往會轉(zhuǎn)化成笑容。很多人看不懂這一點,把她當(dāng)成一個怪胎,甚至是受虐狂。她并不怪他們,但也沒法理解這些人的愚蠢,因為這實在是一件再清楚不過的事。
盡管經(jīng)常欣賞別人的死,也不時表露對死亡的好奇心,甚至在戰(zhàn)斗中冒著生命危險,只為了體驗?zāi)欠N快感。盡管她嘴上同意,死亡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寶貴機(jī)會,應(yīng)當(dāng)以一場華麗的戰(zhàn)斗作為點綴,把它裝點的五彩斑斕。
但說到底,她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機(jī)會有一天真的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現(xiàn)在,她的視線邊緣有些發(fā)黑,都快看不到這要命的一擊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的眼角感受到了一點不一樣的、紅色的光亮。
也許這是第一段走馬燈的邊緣。
紅色的部分突然變大了,還出現(xiàn)了更多一樣的色塊。還沒等她思考,那到底是哪一段記憶,它們就變成了無數(shù)光束,從天而降,“唰”地一下子都插在她和刺客中間,形成一道讓人炫目的光墻。
經(jīng)這么一照,她的視力恢復(fù)了,卻又被紅光弄得得瞇起眼睛。透過長長的睫毛中間的縫隙,她依稀看到,更多的光束扎入地面,落點從近處向遠(yuǎn)處延伸。刺客已經(jīng)一只手撐地,另一只手拿著他的寶貝武器,半跪在審判臺上。
踩著黑色的輕便皮鞋,穿著紅色長筒襪的雙腿擋在她身前,兩側(cè)的手里還拿著兩把閃爍的光劍。
她看著這背影,苦笑著,血從嘴角流出,淌過兩腮。
“我一直覺得......你這身沒什么品,德克薩斯?!?/p>
德克薩斯穿回了她原來在家族的常服。由于光源變成了那些凝固在地上的光束,她的白色短褲也有些發(fā)紅,和紅色的襯衣分不太清楚。
“如果你要說話,至少說些和現(xiàn)在有關(guān)系的?!?/p>
“哼,哈哈哈!咳咳......你來的真是時候?!?/p>
“剛好來得及阻止你自裁?”
“剛好給這出好戲一個爛片一樣的結(jié)尾?!?/p>
“那你不該怨我。是博士派我來的,如果你沒到他想的那個地方,那就必定在這里?!?/p>
“當(dāng)然是博士?!?/p>
“你就非得做出一些非常之舉,好牽著別人的鼻子走?!?/p>
“所以我說什么來著?博士啊,總是把事情做得恰到好處呢,讓人惱......呃......”
德克薩斯在腰包里掏了一下,扔過來一個止血圈和一管止痛劑。拉普蘭德朝地上戳開止痛劑的塑料蓋子,打進(jìn)自己的肩膀里。然后咬緊牙關(guān),猛地拔出穿過大臂的那把匕首,迅速把止血圈套到傷口的上。
止血圈自己箍緊,并立即變得冰涼。感覺好多了。
她扶住墻,一點一點地站起來,不時因為手上滑溜溜的血踉蹌一下。
遠(yuǎn)處的刺客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盯著她倆,沒有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