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演講到此結(jié)束,還請相關(guān)人員將資料分發(fā)于各位教授。”
講堂前那人匆匆結(jié)束這番話,并將資料遞了出去。還未等待大部分聽者散場,他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人海中。
他眼神里冒著光,奔往樓下早已叫好的計程車。大廳里的人們這時才紛紛散去,液晶屏上的字也在漸漸消失——“《科學(xué)與玄學(xué)的聯(lián)系》”主題講座。
此人任職于伯星大學(xué),是一名教授。此時的他查閱了下腦核,在腦中調(diào)取了城心花園正在開展的一個畫展的影視資料,想看看當場的情況如何。他定睛找到后點開了畫展的直播采訪,意料之中地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此次畫展的主題是——‘時代’,我有幸請到我的老師:流柯女士作為此次畫展主題靈感的給予者。接下來,我講鏡頭讓與畫展。”
直播中的男人著黑色襯衫和黑框眼鏡離開鏡頭。此時,數(shù)位記者又再次圍上前來,后面的人們無意中踩到了前面幾人的鞋褲,而前面的人們也顧不上去同后面的人齜牙咧嘴,也緊命追還那失蹤似的身影,慌忙又淡漠。
這里飄著一股淡淡的奶香混著木頭香氣的味道,燈光色調(diào)偏白光暖黃,飄灑在空氣所能觸及的各個地方,畫作更是搭著這溫和卻又極具距離感的地方,沒有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覺,卻又帶著溫柔感,像極了畫作主人的神秘氣質(zhì)。
教授趕到了畫展,展子儼然是十分井然有序。大概是因為畫作們的主人不喜熱鬧,于是喜愛它們的人從世界各地趕來,不論男女,都是非常安靜的。這位性格孤僻的畫師大概是難以捉摸的吧。
想罷,突然想起了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其實早就想好了,再見那人最后一面,就去死;教授原本也把這件事情寫在了自己的日記中。他白天同學(xué)生一起進行課題的科研工作,晚上回家查閱死亡的一千種辦法。
他想,最好不要死得太痛苦,他太怕痛了。
“找到了!”
教授在心里默念道,他狂喜著,熱情如火苗一般簇起。瞳孔中縮映的身影,仿佛一舉一動都有這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而畫室中,那些畫作并沒有井然有序地排列著,有些甚至歪歪斜斜的,仿佛懶散又詼諧,又像是別有深意。畫師依舊在同老師一起說笑,他有些羨慕,但一時不知說不清是羨慕誰。
教授自嘲般地笑了一聲,背影比并肩而行的風更落寞。
“明明和自己說好的,只看一眼?!?/p>
他突然想起自己說的,心里咯噔一聲,身體一下子變得十分沉重,四肢百骸殘缺似的,難以移動。他轉(zhuǎn)身欲離,眼神里貯藏著無數(shù)復(fù)雜的、意味深長的心理或是想法,此刻都歸于混沌,舞于沉寂。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他向門外踏去,正對迎面而來的陽光,鑲嵌著影子,延綿數(shù)十米。而心跳也慢慢隨著腳步聲沉穩(wěn)下來,像黑檀木古閣樓數(shù)十年積沉的灰,泯滅陽光。
可那些東西真的是可以輕易去忘卻的嗎?
那個人的笑呢、關(guān)心呢?亦或是,那人的吻所帶來的溫度呢?那些日子在自己心里嵌進去的坑坑洼洼的酸甜苦辣呢?
“真是明知故問呢”。他的嘴角彎了一下。
猛的,他停下腳步回頭,欲圖將那個人刻入自己眼中。
“轟——”
一陣猛烈的撞擊聲響徹云間,隨即便是剎車緊扣與地面的摩擦聲。
血的顏色染紅了他的視線,意識也在逐漸失去;他的眼神愈發(fā)迷離,直至與那粘稠的紅色融為一體,糾纏不清。
提前幾分鐘死亡了,居然是為了看那人一眼。
“可笑至極。”
他閉上眼,意識和流淌的鮮紅化作一片。
——————
當他醒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一個小小的空間中,周圍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木頭香氣,以及——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兩股味道交織在一起,一時分不清,哪個更多。
“當、當、當……”
一陣像是腳踏鐵樓梯的聲音突然傳來,而且越來越大,像是在逐漸靠近。慢慢地從門縫透進光來。
腳步聲已經(jīng)到門口了。教授想。
“吱嘎——”
木門開啟的聲音不是很好聽,容易讓人感到害怕。
外面的光一下子透了進來,這才讓教授看清自己周圍都是些什么。
都是尸體。密密麻麻的尸體,一個緊緊貼著一個,幾十人的血液混在一起。而他們的面容,看起來都是像自己一樣年紀差不多二十來歲的樣子。
可這里的一切并不讓教授感到害怕,更多的是熟悉。
剛進來的那人走到他面前,默默走近為他松了綁;面前這個人就是那個畫師——司羅。
兩人皆不意外。
教授看著他,歪這頭,不明意味地笑。司羅突然覺得自己的臉被人瞧得有些熾熱,默默別過臉去,剛好看見了輕薄面容下泛著的紅。司羅別一下臉,教授就往另一個方向別一下頭。兩人你來我往,最后司羅忍不住終于發(fā)了話:
“再盯著我,我就殺了你?!?/p>
教授咧開嘴角微微道:“你不殺我?!?/p>
畫師聽見這話,先是輕蔑的笑了一聲,想來好笑,眼瞅著笑著問道:“你憑什么覺得我不會殺你?”
教授原本以跪姿的形式突然直立起大腿,支起上半部分的身體,湊近他的唇道:
“就憑你愛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