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老子雙喜臨門（4）

俺的家鄉(xiāng)，在法國北部的諾曼底。

俺的老父親在一條山間公路旁，開了一家小酒店。

作為他們的獨生兒子，我是老爸老媽的驕傲。這一點，法國人和中國人也差不多。

我知道，每次收到我的來信，他們的臉上就會樂開花。并且他們會當眾打開信封，請一個有文化的秀才大聲朗讀。

如果有非常好的消息，老爸一激動，經(jīng)常會宣布當天的酒菜免費，人們盡情地白吃白喝。

酒店里的人們聽說可以白吃，立馬會敲盆子、敲碗，一片歡騰，高興地要死。

這一點上，法國人和中國人也差不多。他娘的，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

在巴黎的日子，我也經(jīng)常收到父親的來信。

藍色的信紙上，是父親用他那顫抖的手寫下的幾行大字。

開頭總是這樣幾句：“親愛的兒子，給你寫這封信，只是想告訴你家中平安，我和你母親都好。

這里一切如舊，沒有什么大的變化。不過，有件事想對你說說……”

剩下的無非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方說老張家丟了一只雞，老李家多了一條狗。

而我對村里的事情，鄰居的情況，地里的收成等，也都十分牽掛。

現(xiàn)在，我一面對著那個小鏡子，系著白色領(lǐng)帶，一面在心里說：“我明天就給父親寫信，告訴他這一切。老人家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兒子出息了，當上了報社的欄目主編。

并且今天晚上，我會到那樣高貴、豪華的地方去赴宴！他知道后，會怎樣驚奇呢！

說來慚愧，這樣的飯菜，老爹一輩子也沒嘗過！”

想到這里，我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老家的小酒館來。

那間黑咕隆咚的廚房里，墻上掛著一排銅火鍋。一只貓伏在壁爐前，頭向著爐火，趴在那里打盹兒。

并不寬敞的餐廳里，木質(zhì)桌子的表面，積了一層厚厚的油污。桌子中央，一盆羊肉湯正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一支點著的蠟燭，就放在兩個菜盆之間。

我仿佛看到，兩個鄉(xiāng)下裝束的老人，正坐在桌子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他們蒼老的臉上，每一道皺紋，每一個細微動作，我都是那么熟悉。

甚至他們每天吃晚飯時，會說什么話，我也能猜到。

所以我想：“看來，我得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他們了。”

我翻箱倒柜，找出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穿戴整齊。

我修飾打扮完畢，對著鏡子看了一遍，感到很滿意。然后吹滅了蠟燭，走下樓去。

我沿著環(huán)城大街往前走著，幾個女人走過來和我搭訕，還拉著我的胳膊。

我抽出胳膊，喊了一聲：“滾開。”

你們這些人，太小看我了！這不是污辱我嗎？你們把我當作什么人了？

你們這些臭女人，怎么連面前站的是什么人物，也分辨不出來？

我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一套昂貴的黑色禮服穿在我身上，現(xiàn)在又要到一個地位顯赫的人家去赴宴。

我覺得自己搖身一變，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純正的上流社會的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