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他聲音沙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你做了什么？”

小九放下木梳，轉過身，直面他探究而警惕的目光。她走到桌邊，倒了一碗溫水遞過去，并未直接回答：“還能走能站，看來他們沒敢真要你的命?！?/p>

燕子京沒有接那碗水，他強撐著站直身體，一步步挪到桌前，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碗里的水晃蕩不止。

“林十六！回答我！” 牽扯到傷口，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氣，眼神卻愈發(fā)凌厲，“他們怎么會突然放了我？你拿了什么去換？”

他了解崔家主，更了解官場。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絕不會憑空發(fā)善心。

衛(wèi)司會詐死，他被打入死牢，早已是板上釘釘的結局。他原本的計劃是斷了崔氏的珍品珍珠，讓崔氏不得已拿出大筆資金去買可做貢珠的珍品珍珠。

他自己只身入局，讓官府將他商船里的貨物貼著封條拍賣掉。他在合浦購入大筆珍品珍珠的消息傳的到處都是，他有把握崔家會拍了這一批貨物。

崔家資金鏈一斷，后勁不足，貢品交不上，又得交上一大筆罰金，樁樁件件，足以拖垮崔家。

此時，只要有人輕輕一推——

幾乎所有的珠寶行都會一擁而上。

哪怕他死在牢里，崔家也會覆滅。

可現(xiàn)在……

能讓他走出那座監(jiān)牢，代價必然驚人。而眼前這個女子，林家僥幸存活的孤女，她還有什么籌碼？

小九看著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那手上滿是污垢和傷痕。她將水碗往前又推了寸許，語氣依舊平淡：“沒什么，只是讓崔家主看了件舊物，敘了敘舊情。”

“舊物？舊情？” 燕子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卻引得胸腔劇痛，劇烈咳嗽起來，“咳咳……林家與崔家，有何舊情可言！咳咳……”

“燕氏滿門俱滅，林家我父蒙冤而死，”小九接過了他的話，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這舊情，自然是血海深仇的情分?！?/p>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清冷的空氣涌入，沖淡了些許血腥。

遠處天際，朝陽正努力掙脫云層的束縛，透出些許金邊。

“我給他看了一支釵。”小九背對著燕子京，望著那抹微光，“一支本該隨青州林家十六娘一同葬身火海的赤金鳳尾釵。”

她逃跑時放的那場大火，給了她逃跑的機會，也給了幕后之人一個讓林家十六娘消失的絕佳的理由。

燕子京瞳孔驟縮。

他記得那支釵！是燕家鼎盛時，父親特意為未來的兒媳打造的聘禮之一，燕家和林家出事前，兩位父親給他和小九定下娃娃親，他曾親眼看見父親將發(fā)釵交到了林文海手上！

林家罹難，所有人都以為十六娘也一同香消玉殞，那支釵理應毀于大火才是……

“你……”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劃過腦海，燕子京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你威脅他？用那支釵？崔老狗他……他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