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碎瓦撞進廟門時，林昭后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雪狐的尾巴在他腳邊掃過，原本銀白的毛發(fā)正泛起漣漪般的紅光，像被投入炭火的絲絹，順著脊骨往耳尖蔓延。
它前爪壓在青磚縫里，喉間滾出極輕的嗚咽——那是初契后新增的感知共鳴，林昭能清晰"看"到雪狐視野里的畫面：東南方向十丈外的灌木叢在無風自動，三簇暗青色的氣息正貼著地面移動，像三條蟄伏的蛇。
"能分辨修為？"他蹲下身，指尖撫過雪狐發(fā)燙的耳尖。
系統(tǒng)提示音剛落時，他便察覺到與靈獸的聯(lián)系更緊密了，此刻雪狐的情緒如同浸了蜜的酒，焦灼里裹著躍躍欲試的戰(zhàn)意。
雪狐歪頭，金瞳里的靈火忽明忽暗，恰好閃了三下。
林昭心頭一凜——練氣三層，和趙十三相當。
可廟外至少還有五處氣息在游移，其中兩簇明顯更沉，壓得空氣都發(fā)悶。
"昭哥！"
翠娘的手抓住他衣袖時，他正盯著廟外那株老槐樹。
樹影里閃過一道青衫，是青衣。
那人負手站在樹后，腰間御獸宗玉牌泛著幽光，像是某種無聲的信號。
趙十三從另一側(cè)繞過來，靴底碾碎枯枝的脆響驚飛了檐下的麻雀，而西墻根傳來草葉摩擦的窸窣——第三撥人到了。
"合圍。"林昭脫口而出。
他后背的刀傷已經(jīng)愈合，皮膚下像有小獸在奔跑，那是獸魂淬體帶來的力量。
他摸向懷里的短刃，金屬涼意透過粗布滲進掌心，"他們要把我們困在廟里，等我們慌了自己撞網(wǎng)。"
翠娘的指甲掐進他手背："可廟后是懸崖......"
"所以他們篤定我們不敢跳。"林昭抬頭看向漏雨的屋頂，雨水順著裂痕滴在供桌上，把褪色的"天地君親師"牌位泡得發(fā)皺。
他閉了閉眼，雪狐的記憶突然涌進腦海——昨日黃昏，雪狐在山道上覓食時，曾記下三堆被山民遺落的干草，位置正好在廟東的土坡下。
"共生回溯。"他默念系統(tǒng)指令，眼前浮現(xiàn)出雪狐視角的畫面：干草堆藏在荊棘叢后，離廟門不過七步。
林昭的手指在供桌下敲出摩斯密碼般的節(jié)奏，翠娘立刻會意，貓著腰鉆進供桌后的暗格——那是她今早為防山匪藏的火折子。
"雪。"林昭輕喚靈獸名字。
雪狐的靈火突然暴漲，映得廟內(nèi)磚縫里的青苔都成了血色。
它前爪按地，喉嚨里發(fā)出低嘯，林昭順著它的視線望向東墻，果然看見兩團黑影正貼著墻根移動，腰間佩刀的銅環(huán)碰出極輕的響。
"點火。"
翠娘的火折子擦出火星時，林昭已經(jīng)抄起供桌上的斷香。
他反手一擲，斷香帶著火星扎進東墻的裂縫，那里早被他用靈火烤得干燥，瞬間騰起半人高的火苗。
廟外傳來驚呼聲，兩團黑影暴露在火光里，其中一人抽刀要劈門，卻被突然炸開的干草堆絆了個踉蹌——那是翠娘繞到廟后，用火折子引燃了土坡下的干草。
"好機會！"林昭拽著翠娘躲到神像后，雪狐卻沒有跟來。
它的靈火凝成細鏈，順著門縫竄了出去，精準纏住趙十三持刀的手腕。
趙十三痛呼一聲，刀當啷落地，腕上皮膚立刻起了燎泡。
林昭趁機撲過去，短刃抵住他咽喉："動一下，我讓狐貍燒穿你的琵琶骨。"
趙十三額角的汗滴砸在青磚上，瞪著林昭的眼神像要吃人："你敢動我......"
"趙副統(tǒng)領。"
青衫人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刀。
林昭抬頭，見青衣不知何時站在廟中央，腳下踩著趙十三的佩刀。
他指尖轉(zhuǎn)著枚青玉簡，表面浮起暗紅紋路，像血管在玉里游走："看來我低估了守夜殿的火種。"
話音未落，青玉簡突然炸裂。
林昭眼前閃過一道黑影，腥風裹著狼嚎撲面而來——那是一頭由黑霧凝成的狼，雙眼泛著幽綠，獠牙幾乎要咬到他面門。
雪狐的靈火在這時燒穿了廟頂。
林昭被熱浪掀得后退兩步，卻看見雪狐騰空而起，金紋在火光里連成火焰之環(huán)。
它張嘴一吐，靈火化作熔金的箭，直接洞穿了影狼的胸膛。
黑霧發(fā)出尖嘯，瞬間散成齏粉，只剩幾片狼毛飄落，還帶著焦糊味。
青衣的眼尾淚痣微微跳動。
他盯著雪狐背上半透明的狐影，那是初契·靈引后才會顯現(xiàn)的共生印記，半晌才笑："有意思，連影狼都焚了......"他忽然收了笑意，玉牌在腰間撞出清響，"但你以為這就是全部？
趙皇要的變數(shù)，可比影衛(wèi)可怕百倍。"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注意到青衣的手指在袖中動了動，廟外的氣息突然全部退去——那些暗青色的影子像被風吹散的灰，連腳步聲都沒留下。
趙十三被林昭踹了一腳，罵罵咧咧爬起來，捂著手腕跟著青衣往外走。
"等你見到真正的天命之威......"青衣在門檻前駐足，回頭時淚痣在暮色里泛著冷光，"就會知道，現(xiàn)在的掙扎有多可笑。"
山風卷起滿地碎瓦，撞在廟門上發(fā)出悶響。
林昭望著青衣消失的方向，后頸的汗毛又豎了起來——那些退去的氣息沒有走遠，只是藏得更深了。
他摸了摸雪狐的耳朵，靈獸的靈火已經(jīng)收斂，卻仍在微微發(fā)燙，像是某種警告。
"昭哥......"翠娘從神像后探出頭，手里還攥著火折子，"他們......走了？"
"沒走。"林昭撿起趙十三掉落的佩刀，刀鞘上刻著"天影"二字——那是趙桓親衛(wèi)的標記。
他盯著刀身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聽見廟外傳來破布摩擦的聲響，像是有人拖著破爛的衣角在泥地里走。
雪狐突然豎起耳朵，朝著廟門低鳴。
林昭握緊短刃，目光掃過門縫——那里有半截灰撲撲的褲腳，沾著泥，還掛著幾根草莖。
"誰？"他喝問。
沒有回答。只有更清晰的腳步聲，一步，兩步，停在廟門前。
門軸吱呀一聲，被風推開了條縫。
林昭看見一道佝僂的身影站在光里，破棉襖上全是補丁，臉上蒙著塊臟布，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
他懷里抱著個缺了口的陶碗，碗里盛著半塊冷饅頭，正往下滴著水——不知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要......飯......"
那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帶著刺啦刺啦的沙啞。
林昭正要開口，雪狐突然撲到他腳邊，靈火在毛尖閃爍，卻沒有攻擊。
它歪著頭，像是在辨認什么。
廟外的暮色漸濃，那乞丐的影子被拉長，投在青磚上，像根歪歪扭扭的枯枝。
林昭的手指按在短刃上，卻聽見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建議宿主保持警惕。"
他盯著那乞丐渾濁的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瞳孔里，有什么東西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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