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之天下風(fēng)云

林昭的指尖剛觸到那片溫?zé)岬拿?，喉間便溢出一聲輕喘。

地道里的霉味裹著雪狐皮毛特有的清冽氣息鉆進鼻腔，他這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額角全是冷汗，后背與磚墻相貼的地方浸著濕涼。

"小燼？"他啞著嗓子喚了一聲，肩頭立刻壓下一團軟暖——雪狐不知何時跳上他肩，九條半透明的光尾垂落，在兩人身周織出淡金色的屏障。

金紅火焰印記在雪狐額間明滅，映得石壁上的苔蘚都泛起暖光。

有什么東西硌著他掌心。

林昭低頭，一枚赤焰令牌正躺在他手心里，表面流轉(zhuǎn)的云紋像被風(fēng)揉碎的晚霞。

他翻轉(zhuǎn)令牌，背面"守夜殿·赤火令"六個古篆刺得他瞳孔微縮，暗紅痕跡在指尖輕觸時泛起熱度，竟與他掌心那道自穿越便存在的紅紋同頻跳動。

"非金非木......"他喃喃念出最下方的小字，指腹沿著令牌邊緣摩挲。

觸感不似金屬冷硬，也不似木石粗糲，倒像某種活物的皮膚，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起伏。

雪狐忽然用鼻尖頂了頂他手背，靈識里炸開段模糊畫面：白發(fā)老者將令牌塞進幼狐口中時，胡須沾著血珠，"它會等真正的持火人"；冷無痕的聲音混著石屑墜落聲，"若有一日你能喚醒它，記得看看令牌材質(zhì)"。

地道外的腳步聲就是這時響起的。

林昭瞬間繃緊脊背，右手本能地護住衣襟里的令牌。

雪狐的光尾驟然凝實，屏障邊緣騰起細(xì)碎火星。

腳步聲由遠及近，卻不似玄命司爪牙的沉重皮靴，倒像文人寬袖掃過石壁的輕響。

"你可知'赤火令'意味著什么？"

冷冽的聲音從轉(zhuǎn)角處飄來。

林昭瞳孔驟縮——這是冷無痕的聲音！

他分明記得幻境崩塌前，冷無痕被埋在裂隙里，此刻卻像一道影子般貼墻走近，玄色官服沾著石粉，左袖撕開道口子，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勁裝。

雪狐的毛瞬間炸起，九條光尾如利箭般指向來者。

林昭按住雪狐后頸，指腹能摸到它皮下緊繃的肌肉。

他退后半步，后背貼上潮濕的石壁："玄命司執(zhí)事夜探地道，是來取我性命，還是討令牌？"

冷無痕停在三步外。

月光從頭頂裂隙漏下，恰好照在他腰間的寒印上，幽藍光芒與赤火令的暖光在空氣中撞出細(xì)碎的電花。

他望著林昭衣襟下鼓起的輪廓，唇角扯出抹極淡的笑："皇帝要燒的是變數(shù)，可他不知道......"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他最怕的不是你，是這令牌里藏著的——"

"守夜殿主，代天守火；赤火再燃，命輪重轉(zhuǎn)。"

雪狐突然輕觸令牌。

林昭驚覺掌心發(fā)燙，令牌表面浮起新的古篆，字跡如活物般游走，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凝成光霧。

冷無痕的話戛然而止，他盯著那行字，眼底翻涌著林昭讀不懂的情緒，像是悲，又像是喜。

"你激活了它。"冷無痕的聲音發(fā)緊，"看來守夜殿的預(yù)言沒錯......"

"什么預(yù)言？"林昭脫口而出，右手悄悄按在雪狐耳后——這是他們約定的預(yù)警信號。

雪狐的尾巴在他手腕上輕掃兩下，靈識里傳來安撫的熱流。

冷無痕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過林昭，落在石壁上若隱若現(xiàn)的命輪虛影上——不知何時，林昭眼前浮現(xiàn)出幅模糊的輪盤圖，中央端坐著個穿龍袍的身影，雖面容不清，卻讓林昭心口發(fā)悶。

輪盤邊緣，他與雪狐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像是隨時會被卷進漩渦。

"那是......天命輪？"冷無痕突然向前半步，寒印泛起的冷霧與赤火令的熱流在他掌心相撞，"趙桓用未來視篡改命軌，將自己鎖在輪心，以為這樣就能永?；饰?....."他抬頭時，眼底有星火跳動，"可他忘了，輪盤轉(zhuǎn)得再快，也困不住真正的持火人。"

林昭望著命輪中央的龍袍身影，后頸泛起涼意。

他終于明白為何趙桓對"變數(shù)"趕盡殺絕——這個能窺見三日后果的皇帝，早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編織的宿命里。

而赤火令的光，正在他與雪狐腳下蔓延，像把刀，正緩緩割開輪盤的縫隙。

"所以你接近我......"林昭瞇起眼，"是守夜殿的人？"

冷無痕沒有否認(rèn)。

他后退兩步，玄色衣擺掃過地上的碎石："記住，御獸宗遺跡里藏著解開命輪的鑰匙。"話音未落，地道外突然傳來銅鑼轟鳴——是玄命司的巡城隊！

冷無痕轉(zhuǎn)身便走，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前回頭望了一眼："守住赤火令，它會告訴你該去哪。"

雪狐的光尾突然收緊，靈識里炸開清晰的畫面：斷壁殘垣間，一座刻著"御獸宗"的石牌半埋在土中，牌底有團幽火正隨著赤火令的靠近緩緩升起。

林昭剛要細(xì)瞧，雪狐突然用腦袋蹭他下巴，靈識里傳來急切的催促："走，他們要來了。"

林昭將赤火令貼身收好，指尖隔著布料觸到那行"非金非木，以念為核"的小字。

他望著命輪虛影逐漸消散的方向，忽然笑了——趙桓以為鎖死了命軌，卻不知真正的變數(shù)，從來不是某個人，而是這團燒了千年的赤火。

雪狐的尾巴纏上他手腕，體溫透過皮毛傳來。

林昭摸了摸它額間的火焰印記，聽見地道外巡城隊的喊叫聲越來越近。

他彎腰撿起塊碎石，朝相反方向扔去，趁腳步聲轉(zhuǎn)向時拉著雪狐鉆進暗巷。

"御獸宗遺跡......"他低低重復(fù)著，掌心的赤火令燙得驚人，"看來我們該去會會老祖宗了。"

雪狐忽然輕鳴一聲，用鼻尖頂了頂他的耳垂。

林昭愣住——這不是靈識傳遞，是......

"令牌指向御獸宗遺址。"

雪狐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帶著幼獸特有的奶音，卻清晰得像是刻進了骨頭里。

林昭腳步一頓。

月光從屋檐漏下，照在他發(fā)亮的眼睛里。

他摸了摸雪狐的腦袋，喉嚨發(fā)緊："看來，我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林昭的腳步在青石板上頓住，月光從斑駁的屋檐漏下來，將雪狐毛茸茸的腦袋照得發(fā)亮。

他垂眸望著肩頭上那團雪色，耳中還回蕩著方才那道帶著奶音的靈識——不是以往模糊的情緒傳遞，而是清晰可辨的字句。

"小燼？"他喉結(jié)滾動，手指輕輕撫過雪狐耳尖，"剛才...是你在說話？"

雪狐歪著腦袋，九條光尾在身后泛起漣漪。

它用鼻尖蹭了蹭林昭耳垂，這次靈識里沒有畫面，只有確鑿的字句："血脈覺醒后，能與人言。"聲音比之前更清晰些，像春溪撞碎冰棱，帶著清泠的脆響。

林昭呼吸一滯。

他忽然想起初遇時雪狐被獵人陷阱劃傷的模樣，想起它用靈識傳遞的斷壁殘垣畫面，想起方才地道里那團若隱若現(xiàn)的幽火。

原來所有線索早有預(yù)兆，只是他總把注意力放在"變數(shù)"與"天命"上，竟忽略了最親近的伙伴。

"御獸宗遺址..."他低頭摸了摸懷中發(fā)燙的赤火令，"你說那里有答案？"

雪狐的尾巴纏上他手腕，在掌心跳出輕緩的節(jié)奏，像是點頭。

林昭望著遠處被月光鍍銀的斷山輪廓——方才雪狐靈識里的石牌，正隱在那片荒草瘋長的山坳里。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按上腰間短刀的刀柄。

這把刀是前日從玄命司爪牙手里奪的，此刻竟也跟著赤火令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呼應(yīng)什么。

"走。"他低喝一聲，裹緊身上洗得發(fā)白的青衫，"就算是龍?zhí)痘⒀?，也得把線頭拽出來。"

出城的路比預(yù)想中順利。

玄命司的巡城隊還在地道附近打轉(zhuǎn)，林昭繞著護城河走了半里，見守城門的兵丁正圍著火盆打盹，便借雪狐的光尾掩住身形，三兩步翻過矮墻。

夜風(fēng)卷著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昭踩著碎石往斷山方向走，懷中的赤火令燙得幾乎要穿透布料。

他忽然想起蘇硯教他文道時說的話："文道不是死的，是活的——你心里裝著多少人，筆下就能生出多少力。"

"或許..."他放慢腳步，目光落在雪狐額間的火焰印記上，"文道與御獸，本就該共鳴。"

他站定，對著蒼茫夜色展開雙臂。

雪狐從他肩頭躍下，九條光尾在兩人身周織成光網(wǎng)。

林昭閉了閉眼，喉間溢出低沉的吟誦："夫御獸者，非馭也，非使也，乃共生共榮之謂......"

這是蘇硯抄給他的《御獸賦》殘篇，據(jù)說是上古御獸宗的門規(guī)所化。

他的聲音起初有些發(fā)顫，可隨著"山川為契，魂火為媒"的字句出口，懷中的赤火令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紅光！

"嗤——"

空氣里響起裂帛般的輕響。

林昭睜開眼，只見赤火令懸浮在兩人之間，表面的云紋化作千萬道金紅光線，直刺向斷山方向。

月光被染成血色，遠處的荒草無風(fēng)自動，竟在地面鋪出一條由光粒組成的軌跡，像根金線，牢牢系著斷山坳里那座半埋的石牌。

"這是...命軌通道？"林昭伸手觸碰光軌，指尖傳來電流般的麻癢。

雪狐的光尾掃過他手背，靈識里涌進段記憶：白發(fā)老者站在同樣的光軌前，對幼狐說"持火人會用文道點燃它"。

原來蘇硯說的"以文道補御獸"，竟是要以蒼生念力激活上古留下的命軌！

"林昭！"

冷冽的喝聲突然從身后炸響。

林昭旋身，寒芒已抵住他喉間——是冷無痕！

玄色官服不知何時換作夜行勁裝，腰間寒印泛著幽藍光芒，與赤火令的光軌在空氣中撞出細(xì)碎冰晶。

"你瘋了？"冷無痕的刀壓得更緊，喉結(jié)因激動而滾動，"這命軌是守夜殿布了三百年的局，你現(xiàn)在踏進去，就真成了棋盤上的棋子！"

林昭盯著冷無痕眼底翻涌的暗潮。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陰鷙的玄命司執(zhí)事臉上看見情緒裂痕——不是之前的戲謔，不是偽裝的冷酷，而是...擔(dān)憂？

"那又如何？"他反問，"趙桓燒了那么多變數(shù)，不就是怕有人掀棋盤？"

冷無痕的刀尖微微發(fā)顫。

他突然收刀入鞘，袖中滑出張染血的絹帛，"這是我在玄命司密檔里偷的。"絹帛展開，上面用朱砂畫著幅血祭圖：龍袍身影站在祭壇中央，腳下躺著九具被抽干靈氣的尸體，"趙桓的未來視，是用九條御獸師的命換的。

每看一次三日后續(xù)報，就要折一人陽壽。"

林昭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近日來汴梁城頻繁失蹤的散修，想起街頭老婦哭嚎"我家阿郎前夜還說要去玄命司領(lǐng)賞"，原來那些人根本不是"自愿效力"，而是成了皇帝的血祭材料！

"所以你之前接近我..."

"我是守夜殿的棄子。"冷無痕打斷他，轉(zhuǎn)身走向陰影，"但守夜殿沒說錯——真正的持火人，不會被棋局困死。"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消散在風(fēng)里，"記住，趙桓的未來視，是用別人的命堆出來的。"

林昭攥緊手中的絹帛，指節(jié)發(fā)白。

月光下，血祭圖上的龍袍身影似乎動了動，嘴角勾起抹詭譎的笑。

雪狐輕輕蹭他手背，靈識里傳來溫?zé)岬陌矒幔?我們?nèi)ミz址，找真相。"

光軌仍在前方流淌，像條通往過去與未來的河。

林昭深吸一口氣，將絹帛收進懷中，與赤火令貼在一起。

他彎腰抱起雪狐，望著光軌盡頭那座若隱若現(xiàn)的石牌，低聲道："趙桓要燒變數(shù)，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火，從來不是燒別人，是燒自己。"

雪狐用腦袋蹭了蹭他下巴，九條光尾在身后揚起金紅的漣漪。

兩人邁步踏上光軌，腳下的光粒突然開始流動，帶著他們往斷山坳疾馳而去。

風(fēng)在耳邊呼嘯，林昭看見遠處石牌上"御獸宗"三個大字正在發(fā)光，牌底那團幽火越燒越旺，仿佛在迎接歸人。

當(dāng)他們的身影沒入光軌的剎那，汴梁城方向突然傳來尖銳的鳳鳴。

林昭回頭，只見皇宮方向騰起赤焰，趙桓的龍袍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嘴型分明在喊著什么。

"別怕。"雪狐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我們來了。"

光軌盡頭的黑暗中，一座被歲月掩埋的遺跡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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