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合線

像離開前裁掉那張畢業(yè)照一樣，他的放棄總毀于某些偶爾的偏執(zhí)。這為一切拒絕留下了可以彌補的余地。

就比如說，他留下了方倩。

我抹了一把臉，從劇烈的情緒里緩過勁來，看著方倩發(fā)來的晚安，毫不猶豫撥了她的號碼。

意料之外的，忙音重復(fù)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自動掛斷。

我站起身，快步跑下了樓，攔了輛車，朝方倩家去。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方倩才回撥電話。

“剛才泡了個澡沒聽見，怎么了？”

“……泡澡？”我頓了頓，“沒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和你聊聊。你在家吧。”

“嗯，那你來吧?！?/p>

我應(yīng)了一聲，掛斷電話，翻回聊天界面，看著方倩發(fā)來的那句“晚安”，不禁想笑。我曾經(jīng)甚至覺得，方倩每晚定時定點和我道晚安，是在替代他延續(xù)一種儀式。

這一切分明是個拙劣滯笨的局，可我既然從未察覺。從未察覺有些人其實從未缺席過，而是用了種我不會拒絕的方式，遠遠的參與我的生活。

“方倩”究竟是誰，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方倩顯然驚訝于我的造訪，但還是從冰箱里拿了聽可樂拋給我，領(lǐng)我上了陽臺。

我沖她道了聲謝，拉開拉環(huán)，猛灌了一口。氣泡躥上喉頭，又嗆醒了我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怒氣。

我深深吸了口氣，讓語氣盡量平緩:“你們打算把我一個人蒙在鼓里，直到什么時候？”

方倩愣了愣，有些局促的回避我的視線，拿在手里的鋁管被她捏癟了一塊兒。

“給他打電話?！?/p>

方倩皺了皺眉，沒有動作。

“給他打電話?！蔽抑貜?fù)道。

“真就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是嗎，”她抬起頭，不贊同的看著我，“被暗戀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意作踐他的感情。”

“什么作踐?！?/p>

“你自己清楚?！彼押瓤樟说目蓸饭迴佭M垃圾桶里，神色冷淡，“既不想接受他的感情，又想證明他是不是仍舊愛你。這不是作踐嗎？”

“我……”

我看著她，有些煩躁的捶了一把欄桿。疼痛感讓我揀回了些理智。我拿手遮住了半張臉，輕輕嘆了口氣。

“我沒有想證明什么。他喜歡與不喜歡都是他的選擇，我只是……我想他了?！?/p>

方倩沒再說話。她背過身，一副拒絕與我交談的模樣。我也一時茫然，不知道該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盯著欄桿。

“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

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我猛得扭過頭。

方倩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夾了根煙，她沖我晃晃手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沒什么，我追不動了。大概是，找你借點勇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到:“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勇氣?！?/p>

方倩點上煙，吸了一口，含含糊糊的嗯了聲。

“你又在抽煙？”

方倩輕笑道:“是啊?！?/p>

“……隨便你吧?！?/p>

“既然都這樣了，為什么不換個人呢?！?/p>

“我說過了，我沒有勇氣?！彼黠@的停頓了一下，“堅持需要勇氣，但放棄要付出的勇氣遠多于堅持?！?/p>

方倩抓著手機，望著一片漆黑的城區(qū)，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你形容過的。他是明滅的火光，既溫暖我，又灼燒我?！彼f的很輕很慢，聽著不像傾訴，更像自語，“這捧火無時無刻不在熄滅，又總在奄奄一息的時刻死灰復(fù)燃?！?/p>

“你對感情太悲觀了?！?/p>

方倩說完，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把手機拋進我懷里，自己縮在秋千上，又點了一支煙。

我聞著刺鼻的煙味，蹙眉看著方倩:“少抽點?！?/p>

“別管我?！彼]著眼，用手虛點了點，“你現(xiàn)在，是想明白了？”

“嗯。”

“那你要去找他嗎？”

“今年春節(jié)?！?/p>

“挺好的?！彼藷?，起身走回房間，“祝你順利?！?/p>

我低下頭，看著那條通話記錄，沒有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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