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4
鄭明心從浴室出來整個人都粘上了一層霧氣，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眼睛低低地垂著，像一只小鹿。
正打算和林陽說一聲讓他去洗澡，林陽就走了過來拿了一塊毛巾揉了揉鄭明心的頭發(fā)，輕聲跟他說：“擦一擦，晚上容易著涼?！?/p>
“嗯……好?！编嵜餍目粗株柲弥路M了衛(wèi)生間，繼續(xù)擦頭發(fā)。
“哎，鄭學(xué)霸，你們班的作業(yè)多不多啊?！背ｃ鍙淖狼疤搅藗€頭過來。
“還好，用不著叫學(xué)霸，叫名字就行了?！编嵜餍淖揭巫由?，翻出了數(shù)學(xué)作業(yè)。突然想到林陽說雷方禾是數(shù)學(xué)單科前三，便往雷方禾的方向看了過去。
雷方禾瘦瘦小小的，臉上戴著一個比臉還大的眼鏡，說話很小聲，過于靦腆了一些。
“方禾，你的數(shù)學(xué)周測試卷能給我看一下嗎？”鄭明心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開了口。
雷方禾抖了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鄭明心，又從自己書架上拿下了試卷。遞給鄭明心的時候問了一句：“怎么突然要看？”
鄭明心微微笑了笑：“周測有個題沒太明白，借你試卷看看思路……不介意吧？”
“不不不……不介意，”雷方禾趕緊擺了擺手，“你要看看就行了，有時間咱們也可以一起討論一下?！?/p>
“好，謝啦?！?/p>
其實鄭明心根本沒有看不懂的題，只是看著雷方禾小心翼翼的樣子，總覺得想和他多說點話。
那……林陽是不是也這么看待自己的？覺得自己總是一個人，所以伸手想幫忙。
說不上來什么感覺，胸口悶悶的。
仔細分析了一下林陽的錯題，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宿舍已經(jīng)熄燈了。
“啊，這就熄燈了，林陽還沒出來吧？看得見嗎？”常沐沖著衛(wèi)生間大喊了一聲。
“我洗好了已經(jīng)，問題不大！”隔著衛(wèi)生間的門林陽的聲音模糊了一些。
鄭明心打開了臺燈，拿出手機看見母親十分鐘之前給自己發(fā)了條微信：“明心，在宿舍感覺怎么樣，和同學(xué)相處的好不好？”
“嗯，挺好的，不用擔心，一切順利?！?/p>
手機熄了屏，林陽也剛好從衛(wèi)生間出來。鄭明心偏頭看了一眼，黑色的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三盞臺燈的微弱燈光下，也能清晰的看見林陽肩膀的肌肉線條。看來女生們說林陽身材好不是沒有道理的。
林陽的眼神掃了過來，鄭明心馬上躲開了。
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躲開？
耳旁窸窸窣窣傳過來林陽的腳步聲，隨后身邊有了溫熱的氣息。
林陽湊了過來，和他只有一拳的距離。
“學(xué)委還在幫我分析錯題啊，辛苦你了，”林陽說的很小聲，怕影響到其他兩個同學(xué)，幾乎是貼著他耳朵說的話。
鄭明心搖了搖頭，指著一道題跟他說：“這道題你上次就錯過同類型的，語法點是一樣的，估計你還是沒搞明白。還有這個，題目的要求能在原文中找到對應(yīng)的句子，我看你勾畫的地方不是正確的那句，雖然有很多生單詞，根據(jù)上下文揣測一下還是能做的出來。還有，讓你選擇與原文意思相近的單詞，結(jié)合一下這一段講的主要內(nèi)容，還有他說的語境，他這里說的是一個否定句式，你看備選哪個單詞有這層意思……”
差不多講了有十多分鐘，林陽一臉認真跟著鄭明心的思路走，還不時地提問，最后心滿意足地拿著習(xí)題冊回了自己桌上。
十二點半，常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跟他們說了一句先睡了，麻溜的就躺上床。
林陽隨后，過來跟鄭明心說了聲晚安也爬上了床。
沒辦法，他之前都是打游戲才會到這么晚，和一宿舍學(xué)霸在一起，只能學(xué)習(xí)。本來一看見英語就困，要不是鄭明心在旁邊，他早就流哈喇子了。能支撐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
微弱的燈光下，鄭明心盯著自己剛寫的公式發(fā)愣，從剛開始林陽遞過來的小紙條開始，到剛才林陽的那一句晚安。他曾經(jīng)以為高中三年不會有過多接觸的人，現(xiàn)在和自己距離那么近。
他以為林陽只會耍嘴皮子，喜歡逗女生玩兒，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想把快樂帶給其他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會讓人感覺很舒服。
在教他英語的過程中，鄭明心慢慢地也發(fā)現(xiàn)，林陽有很認真的對待學(xué)習(xí)。
大家會像他之前一樣覺得林陽上課只會發(fā)呆，但其實林陽會很早就開始預(yù)習(xí)，聽不懂的著重聽一下，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思考問題。
所以他才能考物化生年級第一。
他也有在努力，他也有在認真。
*
“今天的課就到這……對了，和大家強調(diào)個事，體育課老師應(yīng)該也要你們說，年級里會辦一次籃球比賽，我不要求你們拿第一，但是前三至少得有吧？李浩乾上體育課的時候和體育老師商量一下，讓他抓幾個人練練。咱們班，不能只有學(xué)習(xí)行，不能被別人說成書呆子，知道了嗎？”班主任手拄著講臺，看了看林陽，“林陽，你沒有理由不參加吧？”
“必去！”林陽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有我咱必須第一！”
“話別說的太滿，謙虛一點?！卑嘀魅涡α?。
到了體育課，體育老師讓男生分了四個組互互相打幾場，打算看看他們的實力如何。女生買了水早早坐到旁邊等著。
鄭明心和林陽被分到了一組，熱身的時候林陽走過來問：“學(xué)委，行嗎？”
鄭明心睨了他一眼，緩緩開口：“不準說男人不行?！?/p>
林陽嘴角都要咧到太陽穴了，輕輕錘了鄭明心的肩：“等你發(fā)揮?！?/p>
全校的人都知道林陽打球打的很好，之前進了籃球社團跟著老師出去打比賽，拿了獎，一戰(zhàn)成名，基本沒有人想遇上他。林陽當然很驕傲，他也就這點拿的出手了，那不得好好秀一秀？
果然，比賽還沒進行十分鐘，林陽就一頓猛進攻，拿了二十多分，對方也就勉勉強強得了五分。
出人意料的是，鄭明心防守做的很好，也能準確傳球給林陽，還能及時預(yù)判了對方的發(fā)球方式，盡管沒怎么進球，起碼團隊貢獻還是很大的。
林陽看著鄭明心，挑了挑眉。
鄭明心抬了抬下巴，口型：“不賴嘛”
上半場過完，林陽已經(jīng)拿了五十四分，對方雖然沒那么強，但是也沒有很差。特別體委李浩乾和司希楠平時跟著林陽一起打球，熟知林陽的球路，打的也不算輕松。
林陽一個轉(zhuǎn)身正準備搶球，沒料對方做了一個假動作，林陽腳下一滑，心想不好。
下一秒操場上就傳來驚呼聲。
鄭明心沖了過去。
“嘶——”林陽咬著牙，用手拄著地，看了看自己扭傷的腳。
“我送你去醫(yī)務(wù)室。”鄭明心二話不說扶起林陽，讓林陽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語氣生硬。
體育老師和李浩乾司希楠趕了過來，一人一手扶著他。體育老師看了看林陽扭傷的腳，皺了皺眉：“這么不小心？不會收著點嗎，這下怎么辦？”
李浩乾司希楠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
旁邊的女生們也站了起來往這邊湊了湊，說什么林陽也聽不清，腦子嗡嗡的，只能感覺到自己靠在鄭明心身上。
“先去醫(yī)務(wù)室吧?！绷株柧吐犚娻嵜餍恼f了這么一句。
“同學(xué)你這怎么搞的，怎么腫了這么大一塊？”醫(yī)生拿了碘伏先給林陽擦了擦，一邊找藥一邊說：“幸好你這扭的還不算嚴重，最近就不要劇烈運動，少用腳踝，洗澡的時候也盡量不要沾水。這個藥你每天早中晚各噴一次?！?/p>
林陽趕緊問：“啊？那請問差不多什么時候能好啊，下周就要打比賽了?！?/p>
“打比賽？籃球比賽？”醫(yī)生先給他噴了噴藥，抬眼看了他一眼，“傷筋動骨都得一百天，比賽肯定打不了了。養(yǎng)著吧?！?/p>
林陽還想再說什么，鄭明心已經(jīng)開了口：“好的謝謝醫(yī)生，麻煩了。”
回教室的路上，林陽哀嚎不斷，周圍人看到都過來問他怎么了。
“打球扭傷了兄弟們，今年你們注定看不到我馳騁球場了，為我的腳踝默哀三分鐘。”
鄭明心緊閉著嘴唇，眉頭緊鎖，聽到這句話又無奈搖搖頭，用手肘抵了抵林陽的腰。
“??！”林陽叫了一聲，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鄭明心，“連你都欺負我！”
“醫(yī)生說讓你少說話。”
“吹牛，他沒說過?！?/p>
“那就當他說過了，我聽見了?！?/p>
林陽癟了癟嘴，沒再出聲。
因為腳踝受傷，后面幾次訓(xùn)練林陽都只能坐在旁邊看著他們打球。女生圍了過來，和他聊天。
但林陽的心根本就不在這個地方，說話說著說著也沒了下文。
鄭明心好像更厲害了，之前只是防守做得好，現(xiàn)在進攻猛了很多。體育老師抽了幾個打的比較好同學(xué)出來組了隊，挑了挑動作，又仔細講了講戰(zhàn)術(shù)。
鄭明心擰開一瓶水，仰起頭喝了一大口，一臉認真地聽體育老師說話?？障堕g往林陽坐的位置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林陽也在看著自己，耳尖又紅了紅，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聽體育老師說話。
“學(xué)委進步很大啊，”林陽趁著鄭明心過來休息笑嘻嘻說了一句，“進攻那么猛，我看你拿了好幾分。”
鄭明心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之前是保存實力，誰像你，笨的跟個禿驢一樣?！?/p>
“哎喲，可別說我了，”林陽哼哼唧唧的，“那你就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打球！爭取第一！”
“第一不大可能?！睕]有林陽，確實很難，老班之前說的爭取前三確實是過于謙虛了。鄭明心再怎么打，沒有林陽那股沖勁使勁拿分，勝算也沒那么大。
“哎學(xué)委，有空咱倆打一場？”
鄭明心被林陽的笑晃了眼：“好。”
林陽瘸的這段時間，鄭明心和李浩乾司希楠輪著來扶他，有個傷殘病人，實在是很礙事，搶飯都搶不到了。林陽氣死了，揚言：“等小爺我腳踝好了，小爺我要做第一個沖進食堂的人！”
“得了吧你，看你那樣，還第一人呢，第一瘸還差不多。”司希楠翻了個白眼。
“你看看你傷個腳踝把我們累成什么樣了，特別人學(xué)委，天天給你帶飯，給你上藥，給你補習(xí)英語，你就是白撿了個媳婦兒。”李浩乾無語。
鄭明心頓了頓，呼吸差點停滯，低著頭悄咪咪看林陽什么反應(yīng)。
林陽憋了一口氣，兇了過去：“說什么呢，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我學(xué)英語也很不容易的，我要是不努力那學(xué)委不是白教了？”
鄭明心沉默了一會，心想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答案了。
晚上自習(xí)林陽偷偷傳了個紙條過來：“學(xué)委，李浩乾他就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他們就和我一樣，三句話有兩句話沒個正經(jīng)。別生氣嚶嚶嚶。”還畫了一個哭泣的小人。
鄭明心看著紙條，沉默了一會，寫了幾個字，戳了戳林陽。
林陽沒轉(zhuǎn)身，只是伸了個手過來，鄭明心的手放在桌上，林陽沒個準，這么一抓，就剛好抓到了鄭明心的手，兩個人的手就這么交疊。鄭明心能感覺得到林陽手心里的溫熱。
鄭明心哆嗦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但林陽沒打算松手。停了幾秒，鄭明心攤開手，林陽抓到了紙條，把手縮了回去。
原本以為林陽事后會解釋一下，但是過了好幾天，等到要籃球比賽的時候，林陽都沒再提這件事。
鄭明心抱著籃球想的出神，意識到哨響，趕緊將球傳了出去。
不能再想了，可能林陽也是覺得尷尬，不好說，那就不說了。
前幾輪對上的都是一些文科班級，實力相對來說沒有很強，打起來沒那么費力。鄭明心也覺得還好，打了幾場進了半決賽。
“咱們不會和實驗2班對上吧？他們班體委打球打得也厲害，之前也是和林陽一起去參賽的，實力可不輸林陽啊?！?/p>
“你干嘛張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咱雖然沒有林陽，但是學(xué)委也不差好吧?！?/p>
鄭明心皺了皺眉，如果真的遇上了那就沒辦法了。
萬幸，沒抽上實驗2班。半決賽打得有點吃力，好歹算是進了決賽。
晚上在宿舍，常沐還說：“哎喲，本來以為要和你們班碰上了，還想說誰能贏呢?！痹挍]有惡意，但鄭明心聽著心里怪不舒服的。
“真沒想到啊，學(xué)委不進學(xué)習(xí)成績好，打球還那么厲害。”
“……”鄭明心不想回答他。
“唉，要不是我腳踝受傷了，就算沒遇上你們班我也要申請和你們班打一場，那必須是我們贏！”林陽一條腿搭在階梯上，扭過頭跟常沐開玩笑，臉上的表情驕傲的不行。
常沐笑笑：“我還挺想看咱們兩個班打一次呢?！?/p>
“有機會的，”鄭明心說，“等他腳好了，咱們約一次?！?/p>
林陽轉(zhuǎn)過頭看著鄭明心，眼睛里藏了點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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