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墻面跳動著略顯急促的影子,安靜的房間里不斷響起紙張摩挲的聲音。
秦真聞著滿屋子刺鼻的墨水味,動作麻利地將一本本整齊疊放好的書冊塞進背囊里,看著堆放如山的諜報,想著能帶走多少是多少,那豢養(yǎng)了一只北原雪雕的神秘人物隨時都會返回此地,到時候他這條命可就交代了。
老郭啊老郭,你們可得撐住咯,多爭取時間,我好替你們把這些國家機密保留下來。
秦真口中念念叨叨,手上的動作越發(fā)敏捷了。
不知不覺間,屋墻的角落里攀上了一個纖細的影子,握著一把長長的利器,慢慢靠近那個書柜前專心致致的少年。
墻壁的影子畫面中,利器的尖銳頂端迅速落到了少年的頭部位置,隨即驟然停滯。
“想不到這里頭還藏了人,我還說都逃光了呢?!鼻卣鎲问重撚谀X后,持一部竹簡書籍將長劍牢牢抵住,任憑那持劍人如何發(fā)力,都不得壓下半寸。
“南陽的狗賊,我殺了你!”
后頭傳來一聲清麗的叱罵,分明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秦真眉宇挑了挑,負于腦后的單手發(fā)力一振,將那女子連人帶劍震退出去,他轉(zhuǎn)過頭來,一眼便看見了一個黑紗遮面的黑衣女子,碧綠燭火之下可見那雙眼眸的清秀水靈,刻意掩飾的惶恐中夾雜著些許憤恨。
“就憑你那點微末功夫,怎么殺我?”
秦真兩眼放光,充滿了好奇,他一步步靠近,將黑衣女子逼到了墻邊。
他伸出右手,想要撕開那張面紗,看清楚女子的模樣。
黑衣女子雙手執(zhí)劍,劍鋒直指秦真的脖頸,她的手微微顫抖,但很快定了定,她手臂彎曲,將長劍折回,驟然之間一劍斬向空中,而后立即反手斜斬而下,直取眼前這個敵人的頭顱。
秦真心頭跳了一下,他一手快速凝氣,而后以手作刀,徑直迎上那斬落的長劍劍刃。
墻面光影跳動,長劍飛了出去,嵌入墻面一尺之深。
“你看,我說了吧,姑娘,我可是會金剛不壞神功的人,你傷不了我?!?/p>
秦真收回了左手,微微一笑,右手輕輕蓋了上去,將手背上一條細細的血痕悄悄掩藏。
“殺不了你,我就自盡,做鬼也不便宜你!”黑衣女子渾然一副貞潔烈女之姿,抽出懷中一把匕首,微微顫抖著壓在如凝脂美玉般雪白的頸項。
秦真面色如常地隨手拈了一把椅子落座,道:“那你快些,我還有事忙著呢?!?/p>
“你......”年輕女子瞪大了一對水靈的眸子,握著短刀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只要你放我一條生路,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南陽國給你多少,我付你雙倍的!”
“呵呵,好可愛的女人?!鼻卣嫘α诵?,“我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命,是逃跑還是在此地等死,請自便吧?!?/p>
說完,秦真不再搭理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子,繼續(xù)裝袋一折折諜報。
黑衣女子放下短刀,沿著墻繞過秦真,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秦真的動作,她緊張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真的放我走?”黑衣女子終于來到房門前,她的雙眸中映著秦真的側(cè)影,寫滿了難以置信。
秦真依舊沒有搭理。
女子蹙了蹙眉,數(shù)息之間的糾結(jié)過后,也不管那陌生男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打開房門,緊了緊衣領(lǐng),如同月下精魅,遁入無邊的夜色。
她長呼了一口氣,抬眼望著皎潔明月,不由想起了遠方的家和親人。
很快就能回去了!
荒蕪破敗的無人房舍里,幾縷碧火幽幽懸浮,她心頭一緊,趕忙加快了步伐。
忽然從黑暗里有一只手擊中了女子的后頸,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半夜,女子從一塊大石頭上醒來,她的腦袋昏沉沉,目光從夜空的點點星辰移到了斑駁樹影,再到一個坐在篝火前烤肉的男子身上。
“你終于醒了么?!鼻卣嫫沉艘谎圻@個看起來不過二八芳齡的少女,滿面笑容地遞來一條烤魚,道:“給,剛烤熟的,肚子一定餓了吧?!?/p>
黑衣少女努著嘴,一把抓過烤魚串,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起來,腮幫鼓鼓。
“誒,你叫什么?我叫秦真。”
“蕭雨湘。”
少女瞥了幾眼面前這個容貌還算有那么幾分俊秀的少年郎,隨即看到了他身旁足有半人高的背包行囊。
“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秦真點了點頭,道:“因為你對我來說還有用,”
“我告訴你,別想動我,本姑娘可是官府大員掌上千金,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爹會讓你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秦真白了這個小姑娘一眼,無奈搖了搖頭:“你若是死在這荒郊野嶺,天知地知,還有我知,你爹就是皇帝老爺,也找不到你的尸首?!?/p>
秦真咬了一口灑了鹽巴和胡椒的烤魚,對自己的手藝甚是欽佩地點了點頭。
“呵呵,是么。”蕭雨湘冷笑,“你真以為你把我?guī)У竭@里,沒有其他人看見么?”
秦真聞言眉頭一皺,若有所思。
“你是說那座死鎮(zhèn)里頭當時除了你我二人,還有你的同僚藏在暗處?”
“那是當然,此刻你的一舉一動皆在他們注目之下?!?/p>
秦真咬下最后一片魚肉,將吃剩的竹簽投入火堆中。
“我且問你,那座小鎮(zhèn)多年前生活著許多人,后來全鎮(zhèn)被屠,所有人埋在村口大樹四周一座座石碑下,都成了白骨,這件事,是何人所為?是楚國,還是南陽?”
“你怎么問起這?”蕭雨湘頓時懵住了,她滿是靈氣的秋水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搖了搖頭。
“這個我真不曉得,我曾問過郭淳風(fēng)那個呆木頭,他號稱知曉楚國七成秘聞,南陽三成天機,卻對那里發(fā)生過的事情一無所知。”
“你們以此地作為掩護,聯(lián)絡(luò)南陽各地楚國諜報人員,卻連屠鎮(zhèn)的真兇都不知,難怪會被別人殺到頭上,簡直活該?!?秦真一副失望神情,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蕭雨湘氣得直瞪眼,舉起手就要拍死這個滿口沒兩句善言善語的驕橫少年。
“這頂黑鍋我可不背,是他們那群笨蛋無能,耍點陰謀詭計居然輸給那群南蠻子,我蕭大千金也真夠倒霉,他們打不過別人不說,還把我給落在這里,這下好了,許多機密部署都要暴露,等我回去了,定要叫老爹治他一個失職的死罪?!笔捰晗嬖秸f越氣,小拳頭擰得緊緊的。
“放心好了,我已經(jīng)把那些諜報一把火燒了,就帶走這么多?!鼻卣媾牧伺纳砼蟽蓚€鼓鼓的大行囊。
“難道你不是南陽的人?”
“當然不是?!鼻卣嬷惫垂炊⒅捰晗?,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臉,道:“不過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方才說你是什么大官的女兒,你爹他現(xiàn)在何處?”
“你要見我爹?怕是你沒有這個膽子?!?/p>
“你只要告訴我你家在何地,你父親是何人,到時候我以你為要挾,拿走贖金之后,再放你不遲?!?/p>
“我呸,你癡心妄想!”
秦真伸了個懶腰,側(cè)臉撐著腦袋瞇眼笑道:“那好,蕭千金不愿拿千金便宜了我,那拿你自己這個千金成全我也行?!?/p>
自小眾星捧月嬌生慣養(yǎng)的蕭雨湘再也忍不了秦真的戲謔,發(fā)出一聲無比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