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小老哥雙目緊闔,眉頭擰巴成個“川”字,雙唇微啟,神情痛苦,大概正在努力回想往昔舊事。
半晌,他重又睜開雙眼,眸光依舊迷茫。
看來百里小老哥什么也沒想起來。
一彎鉤月高懸西天,吐露清輝,漫天繁星狡黠地眨巴著眼睛,遙遙望去,夜幕柔軟得天鵝絨一般。
伴隨一息輕嘆,韓軒心頭陡然升起三分不真實感。
究竟是何種奇妙的緣分將她送來這個陌生的世界?又是何種奇妙的緣分致使她得以遇見百里弘毅、得以同他相知相許?
盡管她不道德地霸占了柳家七姑娘的身體,盡管她不道德地霸占了人家的老公,但是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她劫后余生,好不容易在不屬于自己的宇宙之中找到自己的歸宿??墒?,偏生梅林的大紅褲衩子竟然將百里寬仁寫入她的生活。
時間線不可隨意篡改。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注定不能夠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
相反,她不得不順應歷史,選擇自己根本不愿看見、不愿面對的未來。
韓軒抬眸,將目光重新投回百里寬仁身上。
眉眼重疊,與心底那人別無二致的朗目疏眉,鬢如刀裁、面如冠玉。然則,同一副皮囊下砰砰跳動的是全然不同的心臟,一顆火熱、一顆冰涼。
或許百里寬仁千真萬確是柳七娘芳心暗許的情郎,是她兩小無猜的竹馬,可是之于柳七娘軀殼中的韓軒而言,他不過是個同她丈夫生得一般的陌生人罷了。
陌生人。
僅此而已。
柳七娘!
不對不對!怎么這樣想百里小老哥吶!
人家現(xiàn)在可是土匪頭子好不好?
睜開你的鈦合金狗眼瞧一瞧連山成立的局勢啊喂!人家手里拿捏著你的小命吶!還有你老公、你家隨行的仆婢小廝十幾口人的小命啊喂!
你注意一點??!
人家想上演倫理苦情戲碼你就配合一點啊喂!畢竟腦袋已經拴在褲腰帶上了,萬一哪里惹百里小老哥不高興了,當晚人家就可以持刀行兇好不好?
嗚嗚嗚百里小老弟那貨是指望不上了,那廝于武功一道可謂是兩眼一抹黑,一竅不通,半點花拳繡腿也不會,欺負個白四娘倒也罷了,面對剽悍的土匪小老哥根本自身難保好不好?
柳七娘咳咳咳。
韓軒清一清嗓子,裝模作樣的試探道:
柳七娘你……有沒有想起什么來?
土匪小老哥一搖頭。
柳七娘你失憶了,是不是?
柳七娘怎么回事?
韓軒雖不知道具體細節(jié),然則她十萬個確定百里小老哥確實是失憶不假。
這一點百里小老弟倒是在病例里同她交代了個清楚。
不過,他并沒有詳細解釋過百里小老哥到底因何失憶。
柳七娘從前的事情,你半點也記不得了?
柳七娘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父母系誰?兄弟幾個?
柳七娘這些統(tǒng)統(tǒng)記不得了?
柳七娘可是,你……你一個孩子,失了記憶、離了爹媽究竟是怎么活下來了?
百里小老哥轉過頭來,上下打量她片刻。
他嘴唇翕動,似乎意欲作答。
蕪湖~終于套出話來了!
誰知,這廂里軒軒內心興奮的一批,那廂里身后驀地響起百里小老弟的聲音:
百里弘毅七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