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一瞬之間空氣仿佛不再流動似的。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氣氛靜謐得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惡語傷人六月寒。
偏生,無論韓軒如何努力拉扯百里小老弟的衣袖,后者半點停歇的意思也無。
百里弘毅難道大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忘記你也是大唐的子民?
柳七娘……
怪道你滿嘴跑火車,原來你還不知道你老哥失憶這件事啊!
然而,已經(jīng)用不上韓軒制止百里弘毅了。
百里寬仁驀地笑了。
他背光而立,俊朗的面孔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上神色,冷意十足的嘲諷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是啊,我忘記了。”
“我什么也不記得了,不記得什么大唐子民,不記得什么同胞手足。”
這話他說得語速飛快,似乎生怕夫妻二人聽個清楚似的。
說罷,他再度足尖點地,一陣青煙似的飛身遠去,頭也不回。
啊這?
生氣了?
怪不得百里小老哥生氣,這回千真萬確是百里小老弟不地道。
多年不見也不知問一問老哥過得好不好,一開口便是直男發(fā)言,人家不生氣才怪呢。
百里小老弟自窗外收回目光,回轉(zhuǎn)身來,形容作態(tài)頗有些失魂落魄:
百里弘毅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二郎委屈巴巴:
百里弘毅大哥……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
韓軒拖拉著大為震驚的百里弘毅到桌邊坐下,斟了碗涼茶水遞與他,十分遺憾地告知以事實道:
柳七娘是……
眼瞅著百里小老弟即將投向她以懷疑的目光,軒軒連忙欲蓋彌彰地掩飾,此地無銀三百兩:
柳七娘……是吧?
然則,百里小老弟的眼神卻是免不得落在她身上。
百里弘毅大哥他……同你說了些什么?
啪。
壓垮騾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軒軒本來就糾結(jié)于自己的心事,但凡百里弘毅提及這個話題,她便直覺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般。
完了完了,二郎要黑化了?二郎可千萬不要誤會??!
于是她魂不守舍地干笑道:
柳七娘說什么啦?什么也沒說。
二郎你要hold?。《赡悴灰鷼?!二郎你不要黑化囚禁小黑屋啊喂!
人家真的好害怕咩!
百里弘毅罷了罷了。
百里小老弟審視的眸光匯聚在她精致的臉龐上,探究半晌,一無所獲,最終只得繳械投降。
黑暗之中,百里弘毅輕嘆一息,余音回蕩在房梁之間,仿佛皎潔的月色亦是沾染三分愁緒。
百里弘毅七娘,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輕拍她的手。
軒軒低垂羽睫作小媳婦體貼狀。
百里弘毅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這些天有些疲倦,冠玉一般的顏色如今青白,平整光滑的下頜亦是生出細碎的胡茬,磨蹭她吹彈可破的瓷肌有些微癢。
柳七娘二郎也早睡。
她蜷伏在他懷中悶聲道。
百里弘毅輕聲應(yīng)答。
緊縮的窗戶外頭,客棧斜對過的茶樓屋頂,蕭索的身影去而復(fù)返,生有薄繭的大掌反復(fù)摩挲玉簫,眸光微凝,背上一彎鉤月,顯得落寞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