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朝先帝卒于鼎盛之年,因為這一代宗室本來就人丁單薄。
加之數(shù)年以前儀王叛亂,戰(zhàn)火蔓延京城,前后整整八年時光,褚仲旭的一眾兄弟姊妹或死于戰(zhàn)亂、或下落不明,如今年輕帝王獨剩褚季昶這么一個親弟。
無論逢年過節(jié)也好、萬壽誕辰也罷,所謂合宮飲宴實際上不過帝王之家尋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宴請滿朝文武、宗室族親,以示禮賢下士、手足和睦而已。
徵朝官僚體系龐大,留任京中且有資格朝見面圣的文武官員足足百余人之多。
這是外臣,不得善入內(nèi)宮,是以褚仲旭遣人將文武群臣的宴會設置在皇宮正殿大慶殿。
至于皇親貴胄以及后宮嬪妃,作為內(nèi)眷,褚仲旭命人將家宴設置在九州池中央的湖心亭。
亭中寥寥數(shù)人,屈指可數(shù),除卻緹蘭、阿弟,還有幾個位份不高的媵妾,在座不過帝王胞弟褚季昶及其臂膀湯乾自,帝王近身內(nèi)宦方諸,以及方諸的兩個徒弟。
京城氣候干燥,十月已是深秋,空氣干冷,雜糅北地吹刮而來的獵獵狂風,直吹得眾人口干舌燥、心煩意亂。
褚仲旭慣會享受,一早著人于湖心亭四周懸掛朱砂橘軟煙羅綢紗,用以遮風。
這種綢紗薄如蟬翼,明度極佳,既不遮擋視野,又可以隔絕霧露水寒。夜里大紅宮燈一點,氤氳亭中一派暖融融的顏色,著實喜慶,且不失意趣。
褚仲旭高居首位。
今日乃是他的誕辰,可是不知為何,他眼下瞧著有些悶悶不樂,只一個勁兒地猛灌杯中佳釀。
緹蘭奉命侍候在側(cè)。
她緊挨褚仲旭坐著,左側(cè)半邊身子能夠清晰感覺到他渾身燥熱,似乎格外暴躁。
褚仲旭一杯接著一杯暢快痛飲,緹蘭抬眼四顧。
觥籌交錯之間,宴上眾人已經(jīng)醉倒一片。唯獨方諸依舊眼神清明,恐怕滴酒未沾。
方諸此人,一向謹慎。
很好。
緹蘭垂眸,她需要的就是方諸謹慎。
今夜一切順利尚好,一旦發(fā)生意外,他越刻意保持謹慎,反而越容易引起懷疑。
緹蘭瞇縫起雙眼,假意酒醉,抬手扶額之間斜睨阿弟一眼。
四目相對。
她瞧見阿弟眸底傳達的信息,后者正在假意舉杯消愁。
好戲即將上演。
驀地,褚仲旭緊握住緹蘭雙手。
帝旭飲酒傷身。
帝旭尤其是……你本就體寒,少喝些吧。
緹蘭不由得睜大一雙眼睛。
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難道……
難道他這是關心她嗎?
來不及思慮再三,遠處岸上已經(jīng)隱隱響起金鳴之聲。
“有刺客!”
“保護陛下!”
方諸反應迅速,厲聲喝道。
方卓英與方海市連忙上前來。
這廂里師徒三人方才將十指相扣的帝妃分隔開來,團團聚攏,形成一個包圍圈,將褚仲旭守護其中。
那廂里,那伙兇神惡煞的賊熱已經(jīng)越過湖面,直沖湖心亭飲宴飛撲而來。
席面之上俱是褚仲旭近臣,人人皆是精通十八般兵器的武將,更有甚者自暗衛(wèi)營九九八十一煉獄之中拼殺出來,斷然不可能沒有自保的能力。
是以,刺客甫一現(xiàn)身,亭中人人自危。
雖然入宮不可攜帶兵刃,但是千鈞一發(fā)之際,玉箸、金匙均可以充當殺人利器。
孰料,這伙刺客并非朝向徵朝掌權(quán)者而來。
為首一人落地當時,即刻朝著阿弟方向撲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