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進宮綰娘才知,天子所說納新原是選秀的意思。
宮中三年一選秀。
今年本該大選,然則東南之地大雨成災,為節(jié)省庫銀以賑災,天子金口玉言免了大動干戈。
前朝皆贊陛下仁德,是以天子帶綰娘回宮,后宮并無異議。
天子并非貪色之人,后妃寥寥無幾。
東宮皇后下頭有位盛寵不衰的貴妃娘娘,再者便是一位常年受冷的貴人,此外三宮六院皆是空閑。
新人位份不宜過高,天子封綰娘做貴人,賜封號“梅”,又賜居御書房近旁的梅苑。
據(jù)說,天子酷愛紅梅,綰娘圣眷優(yōu)渥可見一斑。
怪道萍水相逢,帝王便是一團和氣、平易近人,原是為色所迷。
如此,綰娘心下反倒踏實許多。
天子不同于旁人,錦衣玉食,她不必煩憂他是否另有所圖。
青樓粉頭有朝一日侍奉君王,豈非三生有幸?
綰娘欣喜若狂。
九五之尊至高無上,相比之下負心的柳思齊不過人臣。
待她來日成了天子寵妃,定要薄情寡義的宰相大人與奪人所好的公主血債血償。
依照宮中慣例,新人進宮需由老練的嬤嬤驗明正身。
奈何,綰娘并非正身。
她暗恨自己得意忘形,全然不記得有此一事了。
欺君乃是殺頭的重罪。
萬一……
孰料,驗身的嬤嬤前腳到訪梅苑,后腳外頭內(nèi)監(jiān)便通傳陛下駕到。
死里逃生之人自當格外惜命,綰娘兩股戰(zhàn)戰(zhàn)、抖若篩糠,唯恐觸怒天顏。
天子靜聽嬤嬤添油加醋地稟報完畢,只一言不發(fā)地攬她入懷,于膝頭坐下。
嬤嬤乃是貴妃的人。
貴妃見綰娘盛寵,便欲置之于死地。
綰娘靜待天子一聲令下。
誰知,半晌天子啟唇,溫言軟語:
宋玄仁綰娘,寡人記得你與寡人說,你無有夫婿。
綰娘一怔。
這是給她狡辯的機會?
綰娘出身風塵,少時受盡王孫公子、紈绔子弟追捧,慣會撒嬌撒癡、抓乖弄俏,當即依偎天子胸口:
綰娘綰娘指天發(fā)誓,千真萬確無有夫婿。
綰娘只是……
樓子里的粉子最擅拿捏臉紅,綰娘話音未落已然紅了眼眶。
溫香軟玉泫然欲泣,兩行清淚恰到好處地潸然而下,何人見此亦是輕憐重惜。
綰娘綰娘少時所托非人,那混蛋是個見錢眼開的,待花光了綰娘的銀子便休了綰娘……
綰娘綰娘本以為今生便要渾渾噩噩地過了,誰曾想好命的竟得陛下垂憐……
欲語還休,我見猶憐。
帝王正人君子,何曾歷經(jīng)如此場面?
天子白玉似的耳垂紅得火燒一般,面上倒還不忘一本正經(jīng)地稱是。
宋玄仁宮中雖無不許再嫁的規(guī)矩,然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可記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天子正色囑咐那嬤嬤。
嬤嬤顯見不忿,卻不得不佯裝惶恐。
綰娘埋首帝王頸間,心道天子果然重色。
宮中雖無不許再嫁的規(guī)矩,然則自古以來帝王之家便未有不看重此事者。
此番依仗圣寵蒙混過關,來日倘若失了圣寵,綰娘又待如何?
天子低語,與她耳鬢廝磨,綰娘卻心不在焉,滿門心思皆是固寵的門路。
皇宮大內(nèi)殺人不見血,唯有圣眷不衰才得存活。
唯有盛寵不衰,她才能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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