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范府門前,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緩緩?fù)O?,絲制車簾半掀,走下一名藍(lán)緞袍服的男子,隨之走下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
“夫人,您慢點(diǎn)?!?/p>
那婦人體態(tài)豐腴,半老徐娘風(fēng)韻猶存,舉止間透著富貴人家特有的慵懶之態(tài),在男子的攙扶下慢慢踩著車夫放在地上的墊腳凳,走向地面。
男子站在府門外喊道:“夫人回來啦!”
鑲著銅飾的朱門像是個認(rèn)主的,少頃便開啟,從里面吐出幾位丫鬟小廝,異口同聲:“夫人,管家。”
范夫人到偏堂落座,問身邊正上茶的丫鬟:“檸兒,我不在府中的這段時間,府中有什么事兒嗎?”
丫鬟搖搖頭:“夫人,沒”思慮片刻又想起一事,“夫人,約莫著辰時,倒是有一陌生人敲了咱府上的門,我們遵循您的吩咐,并未搭理。”
“可是官府中人?”范夫人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兒。
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官府怎么會察覺?
丫鬟的話倒是打消了她的顧慮:“不是,咱們府新來的丫頭在閣樓打掃時正好看了一眼,不過是三男一女,看樣子不過是途徑此處的路人罷了?!?/p>
戴著金戒指的手指捏著茶蓋在青瓷茶碗邊緣輕刮,范夫人淡淡開口:“你們都下去吧,叫管家過來?!?/p>
管家進(jìn)來時,隨手關(guān)上房門。
側(cè)堂內(nèi),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范夫人也不再端夫人的架子,拉著管家坐上主位,隨之坐在管家的大腿上,抬手勾住管家的脖子。
管家享受地瞇著眼,在她涂著厚厚脂粉的臉上親上一口。
范夫人眼角含媚:“言塵,今晚乖乖地候在我房中,等我?!?/p>
嬌軟的音調(diào)撓得薛北音的心里直發(fā)癢。
不過范老爺前幾日來了信,說他在鄰郡談妥了一筆生意,即刻返程,算日子,他明天就回來了。
范夫人謝蘇淺在府中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他二人交頸而臥的事兒下人即便知道個捕風(fēng)捉影的,也不敢言語,不過被老爺子逮個正著可就不好辦了。
謝蘇淺瞧見他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樣,俏臉一扭,掙脫撫在她下顎的手,略有慍怒:“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糟老頭子你怕什么,瞧他那病病殃殃的樣兒,怕是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少不得在路上多歇一歇,不會來得這么快!”
薛北音巴不得夜夜芙蓉帳暖度春宵,心里不再推拒,嘴上卻道:“夫人到底是因?yàn)楹ε伦鲐瑝魤舻桨桌蠣?,還是真的因?yàn)橄胛?..”
謝蘇淺身子一縮,鳳眼四下亂瞟:“我今天剛與你去寺里請法師超度白老爺,你少提這些有的沒的!”
“好好好,不提,咱們不是求了幾道辟邪符嗎?”薛北音*****,貼在她耳邊喘息,“況且這沾上血的,又不是你的手?!?/p>
“可沒想到范序新的事兒竟然出了岔子,”謝蘇淺拿下她身前的爪子,嗔道,“死鬼,你怎么那么猴急?我在和你談?wù)隆!?/p>
“放心,莊柳琴這顆棋子有大用呢?!?/p>
——
翌日清晨。
白武將軍府。
“徒弟,你怎么知道真兇另有其人且就藏身在范家呢?”丁五味搖搖羽毛扇,邊走邊圍著楚天佑打轉(zhuǎn)。
廊下的楚天佑步履款款,輕搖折扇慢慢步下廊外石階,劍眉一挑輕笑道:“你猜?”
丁五味:...
這個徒弟,就愛賣關(guān)子。
但好奇心的驅(qū)使讓他放下腹誹轉(zhuǎn)而央求他:“好徒弟,你就給師傅我講講唄?”
楚天佑看著自己的月白竹葉紋袖衫在丁五味手中擺來擺去,不禁抿唇而笑,不再吊他胃口:“因?yàn)槲遗既辉诶为z中聽到——”
“天佑哥,這雨前龍井沏好了,”白珊珊忽然喚道,“趙羽哥、五味哥你們也快來嘗嘗!”
鵝卵石路的盡頭就是一座小亭,亭中一桌四凳,大理石桌上放著茶具,其上水汽氤氳,白珊珊正在桌邊擺著紫砂茶盞,提壺斟茶。
她輕挽衣袖,露出纖纖素手,皓腕約金環(huán)。
恰好她腕上的那只金環(huán)是楚天佑為她特意打造的。
他心下一動,唇角笑意又深幾許,步伐也不經(jīng)意間快了些。
可惜丁五味沒啥眼色,眼巴巴地略有不耐煩:“徒弟,你倒是說啊,你在牢獄中究竟聽到什么了?”
不料他正要攔住楚天佑的腳步時,一只強(qiáng)有力的大手將他往后一薅。
丁五味生出怨氣就要發(fā)作,抬頭便見這只大手的主人正以冷如玄冰的眼神看著他:丁五味,少添亂!
接過白珊珊遞來的第三盞茶,楚天佑方想起丁五味的疑問,于是放下茶盞:“五味,我推斷真兇是范府的其他人,準(zhǔn)確的說是范夫人,一則是因那日我在牢中偶然聽到范序新與其父的對話,二則是因?yàn)橛腥思倜鞍赘芗仪巴俑埱蠹霸缍ㄆ渌雷??!?/p>
丁五味“噢”的一聲,又聽楚天佑細(xì)細(xì)講述,末了,羽毛扇往桌上一拍:“徒弟,你說得對,話說民間家產(chǎn)繼承與徒弟所在的皇...”發(fā)覺自己差點(diǎn)說漏了嘴,立即改口,“與皇室沒什么兩樣,傳嫡傳長嘛,范老爺?shù)兆舆€在呢,卻把財產(chǎn)傳給庶子,范序承與范夫人能甘心嗎?”
白珊珊秀眉微蹙,眼含怒色:“所以范夫人為了得到家產(chǎn)害死伯父嫁禍給范哥哥,”一聲冷哼,“真是蛇蝎心腸!”
趙羽更是起身請示:“公子,不如讓我直接到官府揭露范夫人的罪行,將其抓捕嚴(yán)審!”
“小羽、珊珊,你們稍安勿躁,”楚天佑示意趙羽坐下后,看向白珊珊,“珊珊,我知你為白...白伯父報仇心切,可目前尚未有足夠證據(jù)將兇手繩之以法,冒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p>
白珊珊緊捏茶盞的指尖泛白。
她想手刃殺害伯父的兇手,不過她明白,國有律法——那也是天佑哥一直以來所維護(hù)的。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但不能讓百姓對法度起敬畏之心。
思及此處,白珊珊慢慢平復(fù)下來:“天佑哥,那咱們就查清這名冒名頂替劉管家的人究竟是誰,然后順藤摸瓜,一定會讓兇手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