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容]
暴雨砸在天花板上,像有人拿著鐵錘在敲。手術室頂燈忽明忽暗,我盯著玻璃罐里那個東西——它的心跳和我胸口的節(jié)奏完全重合,仿佛我們是連體嬰。
"你不是唯一覺醒的容器。"蘇婉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剛才攔住槍口時被飛濺的液體濺到,現(xiàn)在嘴角還掛著淡粉色泡沫。
我轉頭看她,她臉色發(fā)青,手抖得厲害。她懷里掉出一沓紙,飄落在地上。我彎腰撿起來,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七個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有一串編號。
"林婉茹(受體),失敗。"
"林婉茹(供體),失敗。"
"陳慧(母親)……"我念到這里停住,抬頭看向陸清遠,"你們拿活人做實驗?"
他站在控制臺前,手指還在敲鍵盤。雨滴順著通風管道縫隙滲進來,在他白大褂上暈開深色水痕。
"當年市立醫(yī)院精神科有個特殊病房,"他說,"七位意識受損患者自愿接受移植實驗。只有你和婉茹的意識能共存。"
我冷笑:"所以我是第七號產(chǎn)品?"
胚胎突然睜開眼,瞳孔映出我和陸清遠的臉。胸腔里的兩種心跳頻率開始同步,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悶雷。
"你體內承載著克隆體意識。"陸清遠的聲音有點發(fā)抖,"也是唯一能承載雙重意識的容器。"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刺耳的紅光一閃一閃,照得玻璃罐里的胚胎格外詭異。
"他們找到這里了。"陸清遠遞給我一把槍,"選擇權在你。"
我握緊槍柄,想起蘇婉清包里的照片,想起秦雨薇給的名單,想起每個深夜?jié)撊敕块g的黑影。
玻璃罐在槍口下?lián)u晃,胚胎對著我微笑。
"別!"蘇婉清突然撲過來抓住我手腕,"聽我說!"
她的指甲掐進我皮膚,疼得我差點松手。她渾身濕透,頭發(fā)貼在臉上,眼神卻異常清醒。
"你以為你是唯一的容器?"她喘著氣說,"不,我們都活在別人的期待里。"
我看著她手上的繃帶慢慢滲出血跡,突然明白那不是摔傷,是自殘。她在用疼痛維持清醒。
"我移植的是誰的記憶?"她喃喃自語,"為什么總夢見自己躺在病床上,看著另一個我走來走去?"
門外傳來破門聲。我甩開她的手,扣動扳機。
子彈穿透玻璃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液態(tài)弧光飛濺,胚胎的微笑凝固在臉上。心跳監(jiān)測器歸零又驟起雙音節(jié),像是兩顆心臟在打架。
蘇婉清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熒藍液體。她的手指抽搐,抓著地上的檔案不放。
陸清遠瘋狂敲擊鍵盤調出備份數(shù)據(jù)。他的眼鏡滑到鼻尖,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
我額頭血管突跳,眼前浮現(xiàn)手術臺倒影。兩個女孩躺在那里,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婉茹。但她們的臉都在扭曲,最后變成嬰兒的模樣。
"容器……"耳畔響起陳慧的聲音。
"新生命……"又變成秦雨薇的低語。
警報戛然而止。所有燈光熄滅,僅剩通風系統(tǒng)嗡鳴。
蘇婉清摸索著抓住我褲腳:"他們來了……"
黑暗深處傳來金屬碰撞聲。三道影子逐漸清晰:穿病號服的女孩、戴防毒面具的清潔工、推著輪椅的老婦。
最年長者開口:"歡迎回家,7號容器。"
低語在走廊回蕩:"二十年了,終于等到意識完全同步。"
輪椅扶手上露出半枚徽章:市立醫(yī)院精神科特護病房。
蘇婉清蜷縮顫抖:"我移植的是誰的記憶……"
我摸到口袋里的照片,邊緣出現(xiàn)模糊字跡。那是我之前沒注意到的簽名,墨跡已經(jīng)暈染開來。
"林婉茹(觀察員)。"
胚胎最后的微笑在我視網(wǎng)膜殘留三秒。
[未完待續(xù)]輪椅碾過地上的玻璃碴,發(fā)出細碎的呻吟。我后背抵住器械柜,金屬托盤叮當作響。穿病號服的女孩伸手去夠蘇婉清攥著的檔案,指尖剛觸到紙邊就縮了回去——她掌心全是潰爛的傷口。
"疼嗎?"戴防毒面具的清潔工突然開口。他的橡膠手套沾著消毒液,聲音悶得像從水里傳來。
蘇婉清蜷成一團,繃帶全散開了。她小腿上露出新鮮的縫合痕跡,線頭還帶著血珠:"移植手術……不是自愿的對不對?"
老婦人推著輪椅上前半步,鐵制扶手映出她凹陷的右臉。我這才看清她戴著半張銀質面具,縫隙里滲出暗紅銹跡。她舉起左手,腕間掛著褪色的住院手環(huán),上面印著特護病房的編號。
"當年自愿簽署協(xié)議的人,現(xiàn)在都在這里了。"她嗓音沙啞,"除了你,7號。"
通風管道突然灌進一陣冷風,卷起地上的檔案紙。我抓住飄到眼前的那頁,看見自己的筆跡寫著"觀察員林婉茹"。照片背面暈開的墨跡里,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意識同步率97.3%。
穿病號服的女孩撲向控制臺,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陸清遠想攔她,卻被清潔工按住肩膀。那人橡膠手套裂開,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膚。
"同步開始了。"老婦人面具后的右眼突然發(fā)亮,像是嵌著顆夜明珠,"聽,他們的心跳。"
我胸口傳來雙重節(jié)奏,一聲急促,一聲沉穩(wěn)。婉茹的記憶碎片刺破腦膜——注射器推進時她攥著我的手,監(jiān)護儀長鳴時她俯身做人工呼吸,而病床邊的父母,分明在同時哭泣和大笑。
穿病號服的女孩尖叫著扯開衣領,她鎖骨下方有道蜈蚣狀的疤痕。當她扯開這道舊傷時,我聞到腐爛的臍橙味道。她喉嚨里涌出熒藍液體,在空中凝成霧滴,折射出七個閃爍的畫面。
每個畫面里都站著一個"我":
穿校服在操場奔跑的,
披白大褂記錄數(shù)據(jù)的,
裹婚紗站在教堂的,
赤腳蹲在暴雨中的,
握槍指著胚胎的,
還有兩個我看不清面容——
"她們還沒覺醒。"清潔工掀開防毒面具,下半張臉爬滿黑色血管,"但今晚都會回來。"
老婦人推著輪椅逼近,面具下溢出更多銹跡。我后退半步,踩到蘇婉清吐出的熒藍液體,整個人向后滑去。器械柜最底層的托盤彈開,露出一支未開封的腎上腺素。
穿病號服的女孩突然捂住耳朵蹲下:"來了!她們要沖破屏障了!"
我抓起腎上腺素針劑,聽見胸腔里兩種心跳變成三重節(jié)奏。婉茹的記憶深處,浮現(xiàn)出另一個手術室。在那里,七個女孩躺在并排的手術臺上,而穿白大褂的我正往她們靜脈推注淡粉色藥液。
"你才是觀察員。"蘇婉清突然抓住我腳踝,嘴角揚起詭異的笑,"我們都是你培育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