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山上的桃花飄到了早已沒有了桃花香的山下,飄到了胭脂鋪前一個男孩的身上。
男孩抬起頭,木訥地看著相府被抄家,聽著鋪?zhàn)永锕媚锝憬銈儑\嘰喳喳。
一時思想呆滯,不知道是該回相府繼續(xù)做雜役挨打,還是該回早已落灰的家酣睡,或是去王府的田里撒丫子歡騰跑跳。
最后一項(xiàng),是他小伙伴最大的夢想,要是他三天前挺過了那頓打,那他現(xiàn)在肯定和自己一起在田里玩得正高興。
在門外坐著喝茶啃糖葫蘆的小公子,錦衣華服,金銀珠寶,張揚(yáng)奢華。
男孩兒擔(dān)心地跑上去,拽著他的袖子,悄聲在他耳邊說:
“公子,你這樣會惹那些強(qiáng)盜和人販子盯上的,相府在抄家呢,你當(dāng)心被牽扯進(jìn)去,是要蹲大獄的!”
那公子掏出個糕點(diǎn)遞給他,靠在椅背上笑了笑:
“相府的?叫什么名字?”
“叫予俞,十歲,是相府的,謝謝公子?!?/p>
“嗯,好,我叫李谷,十五,當(dāng)今太子,暗衛(wèi)有三個,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我,你剛剛差點(diǎn)被我的暗衛(wèi)給用劍射穿?!?/p>
嘴上說著,手上拿著一支箭在予俞眼前晃啊晃,挑起他肩頭的桃花。
予俞眼睛亮閃閃的,盯著箭尖,目光突然延伸到李谷手上,后撤半步,低頭道:
“對不起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您是,但是……”
李谷拿箭挑著予俞的頭發(fā)笑著:
“哈哈哈對啊,你要是知道了就該跑遠(yuǎn)遠(yuǎn)的了,我可是會吃人的惡鬼呢,但是什么?”
予俞微微抬頭看著太子一雙微瞇的眼,和他對視,小聲道:
“您的手受傷了,箭上有血?!?/p>
太子猛地黑了臉,起身捂住他的嘴,貼著他的耳朵威脅道:
“你最好別到處瞎說,一會兒跟我回宮,要不然殺了你?!?/p>
予俞不免心中一涼,那天見小伙伴死的時候,七竅流血,雙目大瞪,大白牙滿地亂滾,胳膊被折斷丟在頭邊,鮮血在他身下開了一朵猙獰的花。
小孩子對死亡的認(rèn)知僅僅停留在殘忍、可怖、暴力、血腥。
僵硬的走上了駛向皇宮的馬車。
馬車上的李谷沉默著涂藥水,纏繃帶,看見予俞跪跪的乖巧,張嘴緩緩地說:
“要是讓人知道了我被毒箭射傷了,那些江湖上的賊人歹人就拿捏住我的弱點(diǎn)了,將來禍患無窮,我父王知道了又得急好些日子,帶你回來不是要?dú)⒛?,我沒那么殘忍,你留在我身邊做事,最好別瞎傳?!?/p>
予俞頻頻點(diǎn)頭,小心翼翼的挪動壓得沒知覺的腿。
李谷頭也不抬的抓起他的胳膊,拉他起來和自己并排坐,和他聊志向。
李谷說,他將來要當(dāng)一代明君,史官筆下最杰出的皇帝。
予俞說他最想把相府給燒了,把丞相他的一堆兒子按地上打。
李谷說,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予俞反駁,暴力能解決傻逼。
李谷扶著予俞的肩膀大笑,頭靠在手背上,笑了好久。
予俞又說,他打不過。
李谷說,會教他功夫,舞刀弄槍、耍劍投鏢,他會的都教。
未來的幾十年,兩個人依舊這樣聊天。
后來,肩頭落著花的小毛孩子漸漸和李谷齊高,又漸漸高出他半個頭。
李谷中毒,需要每天吃很苦的藥,只有他二人知道。
只有他二人知道李谷吃完藥,會大口大口的喝清水。
天意難料,也許予俞命中注定這輩子過得要跌宕起伏些。
十一年后的某天夜,予俞和李谷擁抱著告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