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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濘生花

話不投機(jī)

一次發(fā)完短篇小說 8k+

一個(gè)月前,花折枝滿心歡喜的嫁給謝景晟,她以為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

可不知,短短幾日,她卻被這男人折磨致死!

喇叭嗩吶吹個(gè)不停,鞭炮聲綿綿不絕。

花折枝從破敗的院落里跑了出來。

一個(gè)月前,嫁給謝景晟的那晚,她被打落至此,謝景晟不準(zhǔn)她出門半步,違令重罰。

她忍著腿疼跑到了前廳,一眼便瞧見了謝景晟。

他穿著大紅喜袍,映襯的他越發(fā)俊朗無雙,新娘站在他的身側(cè),看起來無比登對(duì)。

花折枝想沖過去,但禮司一句‘送入洞房’,瞬間讓她止了步。

大典已成……花折枝的臉色慘白,手撐著墻,勉強(qiáng)站穩(wěn),心底想對(duì)他說的那句‘娶誰都可以,為何要娶她的妹妹花雨煙,為何要娶她最痛恨的人’,就這么哽在了喉間,說不出來。

轉(zhuǎn)身入新房時(shí),新娘沒站穩(wěn),謝景晟敏捷的抱住了她。

新娘的紅蓋頭意外落了下來,眾人倒吸了口涼氣,新娘也有些慌亂,謝景晟卻毫不在意,笑著在新娘唇上親了口,“本王迫不及待,讓大家見笑了。”

眾人皆笑。

花折枝的臉上血色全無。細(xì)長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絲毫不覺疼。

“送入洞房!”再一聲落下,謝景晟抱著新娘大步望新房走去。

正走著,新娘花雨煙突然往一處望去,十分訝異,“姐姐……”

謝景晟臉色一變,順著花雨煙的視線看過去,只見花折枝站在暗光處,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厲色,“本王有說你可以出來?滾回去!”

眾人不識(shí)花折枝,正納悶時(shí),花雨煙掙扎著落地,而后巧笑盈盈的走到花折枝的面前,親昵的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今日是我與王爺大婚,往后我們姐妹共侍一夫,可要相互照應(yīng)。”

花折枝抽回手,只盯著他一人,“你,非要這么做嗎?”

眾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便是當(dāng)朝武陵王的王妃——花折枝。

聽聞謝景晟與花折枝青梅竹馬,自幼便有情意,謝景晟十八歲那年父親被朝廷小人陷害致死,母親殉葬,他也遭人暗算重傷,家族就此沒落,花折枝卻與謝景晟解了婚約,落井下石。

重傷的謝景晟跪在相府門前三天三夜,只求見她一面,花折枝都狠心沒見,遣人辱罵毒打他,又書信一封,辱他連條狗都不如,娶她更是癡心妄想。

謝景晟看完信直接暈倒在相府門前,大病一場(chǎng)險(xiǎn)些喪命,后離開京都,參軍。憑借他的才能屢獲奇功,一躍成為侯門,后又屢建戰(zhàn)功,直接被皇上賜為唯一一個(gè)外姓王,今年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花折枝娶了……

“你有什么資格對(duì)本王指手畫腳?”謝景晟眉宇間的戾氣極重,“來人,王妃罔顧本王的命令,鞭撻三十!”

眾人大驚。

花雨煙求情,他拍了拍她的手,居高臨下的看著被人按壓在凳子上的花折枝,“是她自找,怨不得本王?!?/p>

“謝景……王爺,”花折枝看著他,卑微無比,“折枝愿受罰,折枝什么都能承受,但求王爺,別碰她,好不好?”

花雨煙楚楚可憐,“姐姐,妹妹待王爺真心實(shí)意,姐姐不喜王爺便罷,何以要拆散妹妹與王爺?”

花折枝沒應(yīng)聲,只是望著謝景晟,再次請(qǐng)求:“別碰她,求你了……”

他知道的,花雨煙的娘一入府,便活活氣死了她的母親和祖母,把所有愛她的人都害死了,花雨煙還一直欺負(fù)她,事事欺壓她,她不求別的,只求他……求他別讓她沒了盼頭。

謝景晟盯著花折枝,臉色鐵青,“動(dòng)手!”

配了辣椒汁的鞭子落下,劇痛驀地傳來,花折枝的背上皮開肉綻,她的指甲斷在了掌心,唇被她咬得出血。

有人嘲弄道:“活該啊,當(dāng)年要是履行婚約嫁給武陵王,而不是高攀南離世子爺,這人又怎么會(huì)有今天這個(gè)下場(chǎng)?”

“就是就是,這就是報(bào)應(yīng)!”

眾人交頭接耳的話,花折枝都聽見了一些,她慘白著臉慘笑,想著當(dāng)年的她如何高攀南離世子,如何毀了婚約?

當(dāng)年明明是她,是她跪在雪地里求南離世子保住謝景晟的命,是她為了見他,被花雨煙阻撓,最后摔折了腿,被花雨煙按在地上折辱,腿因此落下病根,日日都疼,也是她讓憐兒賣掉了所有值錢的首飾,想方設(shè)法送與他當(dāng)盤纏離開……

她還曾書信與他:盼君歸,待君娶。

她何曾對(duì)不住他?

在府里的那段時(shí)光暗無天日,可一想到他……想到要再見他一面,她才生生熬過來的,就盼著他回來,盼著他娶她,盼著他再與她說那句——

“此后余生,有我護(hù)你。”

可如今啊……

鞭子一鞭,一鞭的落下,打在她的身上,背部疼到麻木,她的手扣進(jìn)了木凳里,視線愈發(fā)的模糊,卻強(qiáng)撐著一口氣,沒有閉上眼睛。

目光中,她最愛的人容貌清俊,就站在她的前方冷冷的望著她,而他懷里擁著的,楚楚可憐側(cè)妃,卻慢慢的勾起紅唇。花折枝暈過去了。

謝景晟就這么冷眼看著,命人將她丟回破院。

下人們見花折枝不受寵,自然是沒上心,甚至都沒有抬,直接拖了回去。

血染了一路,花折枝人事不省,后背血肉模糊。

伺候花折枝的丫鬟哭的不行,求人找大夫,可棄妃……又有誰會(huì)理睬?

……

花折枝再次清醒時(shí),屋外下著雨。

丫鬟憐兒正與備著藥箱的老頭說著什么。

許大夫道:“你家王妃本就有舊疾,如今還有這么重的傷,能保住人就不錯(cuò)了!日后好生休養(yǎng),也許還有個(gè)把年頭能活,還有,你日后莫再尋我,告辭!”

許大夫走后,憐兒擦干眼淚進(jìn)屋,瞧見花折枝醒了,瞬間喜笑顏開,“小姐,您可算醒了!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您感覺怎么樣?”

花折枝掙扎著坐起來,問憐兒:“他們呢,圓房了沒有?”

憐兒欲言又止的望著她,花折枝的臉色一變,喉間猛地涌上腥甜,掀開被子起身,憐兒制止她,“小姐,您要干什么???”

“我要去見謝景晟,”花折枝咳了好幾聲,“帶我去見他,帶我去!”

“小姐……”憐兒的眼淚掉下來,花折枝紅著眼看她,聲音輕顫,“最后一次了,帶我去吧?!?/p>

憐兒閉上閉眼睛,“小姐,您不用去了!王爺昨夜一宿都留在煙夫人的屋子里,早上王爺出府的時(shí)候,脖子上都是……煙夫人屋里又要了熱水凈身,他們,他們已經(jīng)圓房了!”

花折枝的表情凝滯,驀地吐了口血出來。

憐兒嚇得花容失色,“小姐!”

花折枝眸底的光,寸寸破碎,就這么死氣沉沉了好一會(huì),她忽然笑了起來,眼淚就這么毫無預(yù)兆的落下,“他真狠啊?!?/p>

即便是她再三請(qǐng)求,他也還是,還是圓了房……

憐兒剛想安撫,屋外有人匆匆進(jìn)來,“折枝——”

主仆二人齊齊望去,只見一人穿著黑色的斗篷進(jìn)來,帽子摘下,露出了俊美無雙的容貌,憐兒大喜,“南離世子,您終于來了!”

秦晨朝她們二人走去,視線緊緊地鎖在花折枝的臉上,眉頭微蹙,“你怎么弄成這幅德行了?”

花折枝欲要下榻朝他行禮,被秦晨攔下,花折枝望著他,虛弱無力的道:“世子怎會(huì)來此?”

秦晨還未應(yīng)話,憐兒卻突然跪在了地上,“是奴婢自作主張尋的世子?!?/p>

她紅著眼凝著花折枝,“小姐,昨日您身受重傷,奴婢求他們尋大夫救您卻無人應(yīng)允,奴婢出府去求相爺,相爺說早已將小姐您除去祖籍,不再是花家之人了,奴婢,奴婢身無分文,萬般無奈下,只能求世子尋大夫,都是奴婢的錯(cuò),求小姐責(zé)罰!”

花折枝的臉色愈發(fā)慘白,最終慘然的笑了笑,“起來吧,是我沒用,如何怪你?”

憐兒擦著眼淚起身,又急急忙忙的說去沏茶,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秦晨看向花折枝,眸色難以覺察的放柔了些,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花折枝悲涼的笑,“不苦?!?/p>

“當(dāng)年分明是你救了他,是你幫他……”

花折枝搖搖頭,“過去的事已是過眼云煙,世子莫要再提了,不過,折枝有一事相求?!?/p>

“你說?!?/p>

“憐兒生性莽撞,不懂規(guī)矩,日后若是還求世子來此,世子便拒絕吧,世子于折枝有恩,折枝不敢辱了世子的名聲?!?/p>

秦晨的眸光黯下,“你一心一意向著他,他卻娶了你的妹妹,你也能容他?”

能容嗎?

花折枝心口疼的難以呼吸,低頭卻笑了,“容不得,但他已娶,折枝無力回天?!?/p>

見狀,秦晨不再刺激她,坐下來與她道:“如今謝景晟權(quán)傾朝野,我惹他不得,避開了眾多守衛(wèi)才進(jìn)來的,這祛疤藥只送你一次,日后好生照顧自己,莫再受傷了?!?/p>

言罷,他便將藥瓶擱置在桌上,花折枝終是微微濕了眼眶,望著他,“多謝世子?!?/p>

窗門未關(guān),兩人交流的神態(tài)親昵,尤其是花折枝眸光含淚的望著秦晨,落在院門處站著的謝景晟眼里,便是含情脈脈,癡纏的緊。

男人臉色陰霾的看著兩人你儂我儂,身側(cè)的花雨煙勾了勾唇,“看來王爺還是心軟了些,姐姐即便傷得再重,身側(cè)也還是有尊貴的南離世子相伴,端看他們這般作態(tài),不知情的還以為姐姐與世子才是夫妻呢?!敝x景晟的眼底戾氣極重,臉色甚是難看,大手忽地抬起,捏住了花雨煙的下頜,“本王娶你,是讓你乖乖當(dāng)側(cè)妃,不是讓你惹本王生氣的?!?/p>

他力道之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頜被捏的生疼,花雨煙臉色發(fā)白的求饒道:“妾,妾身知道了,求王爺手下留情,妾身好疼啊?!?/p>

他毫不留情的甩開,看也沒看屋內(nèi)的男女一眼,鐵青著臉拂袖離去。

花雨煙摸了摸險(xiǎn)些脫臼的下巴,朝屋內(nèi)望去,又冷冷的笑了起來。

姐姐啊,這可是你自找的呢。

秦晨已經(jīng)走了好一會(huì),憐兒卻還未回來,花折枝身受重傷起不來,便只能一聲一聲的喚她。

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屋外看守冷院的婢女議論聲有些大,她不知她們具體在說什么,只隱約聽見‘挨板子’‘快死了’‘發(fā)賣’等一些不好的詞。

本也沒有力氣管太多,但‘憐兒’二字入耳,花折枝瞬間便變了臉色!

憐兒出什么事了?

她掙扎著爬起來,渾身是傷,卻還是勉強(qiáng)爬著站起來了,她套了件外衫,拿傘當(dāng)拐杖,到花園時(shí),背部的傷口全都裂口了,血滲出大片,連外衫都濕透了。

花園內(nèi)慘叫聲不絕,花折枝一眼便瞧見憐兒被按在凳子上受刑,她的臉毫無血色,大喊一聲都有氣無力,“給我住手!”

憐兒眼淚汪汪,臉色蒼白,“小姐……”

花折枝跑過去,但傷太重,直接摔在了地上。

花雨煙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姐姐啊,該是妹妹給姐姐行禮,怎么姐姐反倒給妹妹行禮了呢?!?/p>

她站起來,慢步走上前,將花折枝扶起,“王爺在這呢,姐姐這般不成體統(tǒng),會(huì)丟了王爺?shù)拿孀印!?/p>

花折枝隨意看一眼都能瞧見她身上的痕跡,何等曖昧,她的喉間驀然涌上腥味,卻又強(qiáng)行壓下。

她毫不猶豫的甩開了花雨煙的手,眸光落在了前方怡然自得品茶的男人身上。

“憐兒犯了何事,你們要如此罰她?”

謝景晟冷覷著她,“怎么,本王連罰一個(gè)丫鬟都沒資格?”

花折枝的手死死的攥著傘柄,“王爺是主子,想罰便罰,現(xiàn)在也罰夠了,該還給折枝了吧?!?/p>

謝景晟尚未回話,花雨煙卻道:“這可不成,這丫頭沖撞我,毫無尊卑可言,不罰她,難消妹妹心頭之恨?!?/p>

憐兒哭著搖頭,“奴婢沒有,是側(cè)妃娘娘顛倒黑白,奴婢沒有——”

花雨煙也嬌軟了聲音,“王爺,您可得為妾身做主啊,不久前這丫頭端著的水都潑妾身身上了,您也瞧見了,這會(huì)她還狡辯呢?!?/p>

謝景晟不久前看到的是花折枝與秦晨幽會(huì),花雨煙故意哭訴,自然引得他怒火難消。

他冷著臉,“罰,繼續(xù)罰。”

“慢著!”花折枝凝望著謝景晟,雖臉色慘淡虛弱無比,背脊卻挺的筆直,“是折枝管教不嚴(yán),折枝日后必當(dāng)好生管教,請(qǐng)王爺,放她一次?!?/p>

花雨煙垂了眼眸,“姐姐,你傷成這樣,她不好好在你身邊伺候,反倒跑出來惹是生非,本就有錯(cuò),姐姐又何苦為她求情?還是說,這丫頭是姐姐故意支開,好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側(cè)妃慎言,你……”

“花折枝,如果你要救她,那就跪下,”謝景晟打斷了她的話,眸光是淬了毒的狠,“端著茶,跪著走過來,給側(cè)妃好好賠禮道歉?!?/p>

聲音入耳,花折枝身形忍不住晃了晃,愣愣的望著他,“你說什么?”

花雨煙與她仇深似海,平日見面說一句話都難,他竟讓她跪下,要她低頭,為花雨煙奉茶?

憐兒也呆住了,急忙道:“小姐,小姐憐兒沒事,憐兒能受住,小姐莫要管了,趕緊回房歇息……”

謝景晟冷聲問:“你不愿?”

“謝景晟,”眸底的光片片破碎,花折枝渾身發(fā)冷,難以呼吸,“此生我從未負(fù)你,你何以……如此待我?”

“從未負(fù)我,呵,”謝景晟手捏著酒杯,指尖寸寸發(fā)白,他按奈著心中萬丈高的怒意,“你若不愿,那就將這丫頭拖出去,亂棍打死!”花折枝照做了。

從她屈膝的那一刻開始,這世上她所留住的最后一點(diǎn)尊嚴(yán),被踐踏完了。

憐兒的眼淚滾出來,掙扎著要起來,又被人摁回去,聲嘶力竭:“小姐,小姐不要這樣……奴婢死不足惜,不值得您這樣對(duì)待——”

花折枝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手里端著滾燙的茶杯,背脊卻挺得筆直。

她腿有舊疾,跪著極疼,而路上有細(xì)碎的石子,跪著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人拿著一百根針,死命的戳著她的膝蓋。

她重傷未愈,如果不是著急來尋憐兒,她甚至下不來榻,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跪到了花雨煙的面前,花折枝緩緩低下了頭,奉上茶,“憐兒年紀(jì)小不懂事,側(cè)妃用過茶后,便莫要與她計(jì)較了?!?/p>

花雨煙只覺大快人心,堂堂花家千金,昔日被謝景晟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如今的謝王妃,卻混的比狗都不如,跪在她的面前求諒解。

她看了眼身側(cè)俊美無雙卻面無表情的男人,伸手去拿茶杯,“姐姐說的哪里話,若不是王爺要求姐姐這般,妹妹怕是這輩子都見不著姐姐跪在妹妹面前呢,姐姐如此誠意,妹妹定當(dāng)不再為難……?。 ?/p>

她話還沒有說完,茶杯翻了,大半的茶水倒在了花折枝的手上,瞬間紅了起來。

謝景晟瞳眸微縮,下意識(shí)的要上前查看花折枝的手,卻又在一瞬之間頓住了身形。

花折枝疼的手發(fā)顫,抬頭望去,卻只見花雨煙縮回了手,手背輕微的薄紅,聲音帶了點(diǎn)哭腔,“姐姐,你要是真的不情愿服軟,也不至于故意潑妹妹啊,妹妹這手還得作畫呢。”

花折枝忍著疼,不卑不亢的道:“側(cè)妃莫要過分了,這茶水是你自己弄的?!?/p>

花雨煙卻掉起了眼淚,往謝景晟懷里蹭去,“王爺,您看看啊,妾身這手還要為王爺彈琴作畫,揉肩捶背伺候王爺?shù)?,姐姐這般作態(tài),叫妾身如何是好?”

憐兒哭的大聲,“王爺,小姐也曾經(jīng)為王爺彈琴作畫,如今小姐的手燙傷了,求求您行行好吧,讓小姐上藥吧,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謝景晟深黑的眸凝著花折枝,“王妃,你要救人還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弄傷了本王的愛妃,該當(dāng)何罪?”

花折枝仿佛沒了脾氣,她抬頭看向謝景晟的時(shí)候,心好像麻木了一般,連帶著傷口都不疼了,完全沒了知覺。

她就這么看著他,看著那么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看著昔日恨不得把心掏給她,看不得她受一絲委屈的男人,如今咄咄逼問,她輕聲問:“王爺,想如何?”

謝景晟背手而立,俊朗的容貌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柔和了幾分,說出來的話卻似寒冬飛雪——

“看在你是王妃的份上,本王給你兩個(gè)選擇,其一,罰二十鞭,你與你丫鬟的罪責(zé)就此抹去,其二,你給本王磕頭,好好認(rèn)錯(cuò),本王便放過你和你的丫鬟,如何?”

話音落下,全場(chǎng)死寂。花雨煙咬著唇,眸底掠過一絲不滿。

憐兒望向自家小姐,只見自家小姐精致的面容上憔悴不堪,曾被謝景晟謝王爺夸過的,天底下最漂亮的眼睛里,布滿了屈辱與疼痛。

可過后,她淡淡的笑開了,“折枝選第一個(gè)?!?/p>

謝景晟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收緊了,臉色難看,“你確定?”

花雨煙微微勾了勾唇,憐兒的眼淚掉的兇,聲線顫抖不已,“小姐……小姐求您了,選第二個(gè)吧,奴婢求您了!”

花折枝垂了眸,一錘定音,“是?!?/p>

“王爺不可啊,小姐她傷的重,大夫說需好生調(diào)養(yǎng)才能活下去,再不能經(jīng)受這般折磨了……”

憐兒哭喊著,可謝景晟已經(jīng)陰寒著臉揚(yáng)了手,花折枝被帶下去鞭撻。

憐兒奔潰了,恨聲道:“王爺,小姐她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她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啊!您要如此待她?!”

鞭撻聲落下,花折枝一聲未吭,謝景晟也沉默著,可花雨煙卻瞧見他的手握成了拳,指尖寸寸發(fā)白,強(qiáng)行忍耐著什么。

花雨煙收回視線,聽?wèi)z兒在下邊又哭又喊,直接道:“把那丫頭的嘴給堵上,老嚷嚷,吵得人心煩?!?/p>

憐兒在被布條塞住嘴之前,猩紅著眼瞪著謝景晟和花雨煙,“側(cè)妃你會(huì)有報(bào)應(yīng)的!王爺,你如此辜負(fù)小姐,你會(huì)后悔的,你一定會(huì)后悔的,你——唔!”

謝景晟猛地摔了桌上的茶杯,恨意滔天,“本王不悔,是她負(fù)我在先,本王永不悔!”

他不僅不悔,他還要讓她跟著他一塊痛,他愛而不得,她也只能是這個(gè)下場(chǎng)!

一輩子都只能當(dāng)他的女人,休想嫁入世子府!

不論他們?cè)趺闯吃趺呆[,花折枝始終沒什么表情,眼神空洞洞的,目無焦距的落在一處。

她的唇角翕動(dòng)著,無聲念著一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首詩,是她名字的來源。

母親在世時(shí)被父親辜負(fù),為她取名折枝,寓意她未來的夫君,可以好好的珍惜她,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時(shí)光,不再有辜負(fù)。

她與謝景晟說了她名字的含義與母親的心愿后,謝景晟曾跪在她母親的牌位前發(fā)誓——

“謝景晟此生,唯折枝不愛,非折枝不娶。習(xí)得武藝護(hù)她,讀得圣書養(yǎng)她,要天天讓她歡喜,生好些個(gè)大胖小子,一日都不會(huì)辜負(fù)?!?/p>

她當(dāng)時(shí)既羞澀又甜蜜,嬌嗔的道:“你現(xiàn)在話說的那么滿,日后若是做不到怎么辦?”

他擁她入懷,緊緊地抱著,“那我便將刀遞給你,讓你剜了我的心?!?/p>

她喜歡他,又怎么舍得傷害他,連這話她都不敢輕易應(yīng)下,只是靠在他的心口處,笑著道:“若那時(shí)你不再喜歡我,又怎會(huì)輕易讓我剜了你的心?”

他頭疼,無奈的笑,“你為何總想這些,我發(fā)誓,我絕不負(fù)你?!?/p>

“我知你定不會(huì)負(fù)我的,你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而且……若你真要負(fù)我,我打也打不過你,你又比我聰明又比我強(qiáng)大,對(duì)付你是沒法子了,不過……”

她的手點(diǎn)著他的胳膊,抬起臉朝他俏生生的笑,“若你負(fù)我,我便忘了你,與你恩斷義絕,再不回頭——”

從沒想過,當(dāng)年一語成箴。

疼痛席卷周身,花折枝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到了極致,余光中最愛的人與最恨的人站在一處卿卿我我,眼淚,卻再也掉不下來了。

她極力將喉間的血腥壓下,扯唇,笑。

謝景晟大概不知,她活不久了。

這世上,不會(huì)有人再令他這般厭惡了……

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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