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郊外,矗立著一棟不起眼的別墅。
豹紋路虎在狹小的公路上緩緩停下。
“蘇總,到了。”
“嗯?!?/p>
后座的蘇以辰推門下車,覃男軍亦從駕駛座上下來,跟在蘇以辰后面步入這棟別墅。
他周身全是低氣壓,仿佛被可見的渾然天成的氣場籠罩著。
覃男軍大氣也不敢出,心里暗暗為那位即將遭罪的人嘆了口氣。
惹誰不好,惹蘇總的心上人,真真是嫌命長。
日暮時分,天色逐漸暗淡。
別墅內一盞燈也沒開,只借著外頭透進來的光勉強看得清大廳內。
逐漸昏暗。
門是開著的,隨著蘇以辰的踏入,周圍都仿佛降了溫度。
夕陽將他的影子長長拉在大廳地板上,宛如終于降臨的神顏閻王。
沒有人作聲,他的人都暫停了手頭動作,整齊的目光注視著蘇以辰,等待他開口。
鄭朔被身后兩個人控制著,跪在地上。衣衫襤褸,面部猙獰,渾身血跡。
他也抬頭望去,只覺此刻他的大哥離他那么近,又那么遠。
他就站在那里,高高在上。
他以仰視的姿態(tài)望著他,從來都是。
他需要費力的看著他。
只是這一刻,鄭朔發(fā)現(xiàn),蘇以辰比他想象的高。
不只是外形上的高。
怎么偏偏在這時候,他忽然覺得蘇以辰高了好多呢?
脖子終是支撐不住長久努力抬著的頭,又許是受傷的緣故,他瞬間垂下頭去,仿佛耗盡所有力氣,頹了。
右手腕部幾近廢了,他已控制不了那里的神經。蘇以辰自然不會給他找什么醫(yī)生,只讓人草草包扎了事。
整張臉都是腫的,到了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地步。
鄭朔看著地上他和他的影子,低低罵了句粗。
“打了多久?”
蘇以辰終于說第一句話。
其中一人答,“我們幾個輪流的,打了差不多一個小時?!?/p>
“繼續(xù)?!?/p>
“是?!?/p>
“蘇以辰——?。。 ?/p>
歇斯底里的從肺里震動出的聲音,在場的人都靜了一瞬。
下一秒便被控制他的其中一人,又猛扇了一個巴掌。嘴角的血接著流。
被他喊到名字的那人才轉身,俯身,與他平視。
“這才哪到哪啊。后面有你哭的。
“動她,我便要你后悔一輩子。
“你用右手拿槍對著她,我就廢了你這只手。
“你打她,我就千百倍的從你身上討回來。
“她腿受傷了,那么你就該斷一條腿。
“對她有非分的念想、言語調戲,那玩意,就不能要了。舌頭,合該拔掉?!?/p>
蘇以辰盯著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楚。
最平靜的話,最駭人的內容。
鄭朔卻忽然大笑,終于崩潰。
蘇以辰淡淡補充最后一句:“念在是你大哥的情分上,拔舌就免了。管好你的嘴,下次,就沒有這么幸運?!?/p>
他看一眼在場周圍人,“都聽清楚了吧?!?/p>
陳述句。
“聽清楚了,蘇總?!?/p>
這話的意思是在問,知道后面該干什么了吧,怎么處置他,我已經說完了。
知道了,會辦得讓您滿意。
鄭朔“呵”一聲笑,“蘇以辰,你不得好死。
“你沒打算把這事告訴她,但你就不怕葉諾她萬一知道了呢。
“到時候她怎么看你,你怎么辦?!?/p>
“可是無論如何,我不后悔。”
蘇以辰看他,說最后一句話。
鄭朔徹底絕望。
清楚了。
清楚他的意思了。
蘇以辰他再了解不過,他不求饒,因為知道他決定的事沒得商量,亦無法更改。
斗了這么多年,終究還是敗給他的大哥了。
鄭朔嘆出深深的一口氣,終是流下兩行長淚。
蘇以辰走到門口,停步,交代覃男軍,“付源一樣,先好好招待他,像這之前招待鄭朔那樣,然后閹割。其他同犯該處置的處置,一個也不能落?!?/p>
“是?!?/p>
“還有”,蘇以辰補充,“付源這類人,欺軟怕硬,色膽包天,一遇事躲得最遠也求饒最快,在所有人里最是可恨。讓兄弟們都別手下留情,能打多狠打多狠?!?/p>
意思:付源和其他同犯都免不了遭頓苦了,該打臉的打臉,該“斷”腿的“斷”腿。
“是?!?/p>
天徹底晚下來了,夜風襲來,吹過他冷涼的眉眼和細碎短發(fā),也吹過一顆漸漸寒涼決絕的心。
楚毅靠在車門上——一輛深藍色SUV隔著一段距離穩(wěn)穩(wěn)停在路虎后頭——朝蘇以辰投去淡淡一眼。
“處理完了?”
“嗯?!?/p>
“真想看看她是什么樣特別的女人,讓你這么上心?!?/p>
“你跟兄弟們說一聲,今天的事半點都別泄露出去?!?/p>
“我從沒見過你這么啰嗦。他們的口風有多嚴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你都強調過多少次了?!?/p>
晚上八點,蓉城第一人民醫(yī)院。
蘇以辰走到她病房門口時,停了腳步。
門虛掩著,里頭的光線灑出了一些到走廊地板。
他聽到葉諾問,“我的情況,沒有跟我媽她們說吧?”
然后是風月的聲音,“沒,當然沒有,你特意交代的,誰都沒去說。阿姨和你哥哥姐姐都不知道?!?/p>
“那就好?!?/p>
“哎對了,”風月忽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機來,找到那條消息,道,“高副所長讓我跟你說來著,說你這次立大功了,什么既圓滿完成了任務又不顧個人安危英勇負傷…還帶領一個團隊先是下墓考古后是保護文物與盜墓團伙斗智斗勇……又受了這么重的傷,所里要給你開個慶功宴——暨洗塵宴,以示表彰和慰問……”
葉諾聽得直皺眉頭,風月熟知她那點心思,搶先說了,“高副所長啊,高副所長,親自通知我的,而且是所里要給你開這個什么慶功宴,這可推不了啊……不能推不能推……”
葉諾正要說知道了我知道推不了你別念了念得我腦袋疼,門口傳來動靜。
還沒看見人,只看見被緩緩推開的那扇門,地板光影晃動。
是他,只能是他,一定是他。
她連呼吸都輕了,心下暗潮涌動,扭過頭去,不看那里。
可是整個心思都在他那里啊。
“但是比起這些什么慶功宴表彰會,我只希望我心上的那個人平安無事,喜樂一生。
“我不想看到她受苦受傷,即便有外人看來榮譽無比的功勞。
“我只想她好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