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桑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他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一臉茫然。他苦笑著,自己已經(jīng)許久未如此大醉過了,他在布局,他從不曾掉以輕心,以至于不敢熟睡更何況昨日是醉得不省人事。
江野轍聶宗主?
敲門聲響起,云夢弟子的聲音傳來。聶懷桑連忙整理好衣冠開了門。
江野轍行了一禮,然后身后便出現(xiàn)了幾個婢女。她們端來洗漱用具和飯菜,不等聶懷?;厣窬屯讼铝恕?/p>
江野轍我家宗主宗務(wù)繁忙,恕招待不周。
聶懷桑何出此言,分明是我多有叨擾。
聶懷桑搖著扇子,笑瞇瞇地說道。
江野轍不敢不敢,鄙人便不打擾聶宗主洗漱和用膳了。
江野轍不虧是江澄帶過的人,江家的二弟子做事也是滴水不漏。這一點(diǎn)相比藍(lán)家不知道強(qiáng)上多少倍。聶懷桑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耽擱太久了,吃完飯他的確是得離開了。此行的目的也達(dá)成了,真是令人感到愉快。
聶懷桑幾乎是笑著去拿筷子吃飯的,不愧是江澄帶出來的人,細(xì)致得打緊。聶懷桑收斂了幾分笑意,他當(dāng)真是不想回去應(yīng)付家中幾個啰啰嗦嗦的長老。要不是為了自己的計(jì)劃,他定不會讓那幾個別有用心的家伙在自己眼前囂張。
世人皆笑清河聶氏出了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宗主,卻不曾知曉這未必不是藏拙布局。他藏的太深了,就連江澄都是始料未及。當(dāng)然一切都是后話了。
江情宗主。
江澄嗯,他如何了?
江情并無大礙。
江情他快好了,明日醒了也就差不多恢復(fù)正常了。
江澄如此甚好,今晚便送他回去。
江澄呢喃著,他盯著藍(lán)湛白玉般的臉龐失神,是啊,少年摯友又如何走到了這般地步。他苦笑著,亦不敢再回憶過去。
江情江澄……
江澄無妨,我大抵是太倦了。
江情那你還不吃藥!
江情絕對是對悲傷過敏,江澄的感傷立刻被驅(qū)散了,他扭頭一看,是江情陰森森地笑容。完了完了,江情又讓自己的藥膳更苦更多了。
江情聽到?jīng)]有!好好吃藥!好好休息!
江澄是是是……
江澄無奈地點(diǎn)頭,他瞇眼微微地笑著。有時候看著溫情,他就仿佛看到阿娘了。如果阿娘在世她大抵也是像溫情這樣“兇巴巴”地按著自己喝藥吧?
他這般刀子嘴豆腐心到也真是隨了阿娘了,沒想到往后的江家還有一個客卿也是如此。孽緣吶!江澄內(nèi)心吐槽著,如何被迫喝下了一大碗濃藥,苦得要人命。而江澄本就不耐苦,這真真兒是在為難三毒圣手了。
江澄苦著臉,澀澀的草藥味還余留在舌尖,以至于都過了一刻鐘他都還未從苦味中掙脫。
薛洋阿澄哥哥!
金凌舅舅!
江澄正處理宗務(wù)呢,兩只小可愛就從外面敲門而入了。
江澄溫和地笑著,他轉(zhuǎn)過身,毫不意外,金凌撲了上來。他抱住金凌,輕聲呵斥他頑皮。然后也不忘把薛洋拉到自己身邊。
金凌毫不客氣地霸占著自家舅舅的懷抱,而薛洋只是小心翼翼的乖巧的站在江澄旁邊。他做了這么多年乞兒,自然是知道審時度勢察言觀色的。他心里明白,金凌是阿澄哥哥重要的親人,他自然無法與之相比。
江澄怎么的,你們兩個吃飽就來搗亂啦?
金凌才沒有呢,舅舅你怎么能這樣像我和阿洋呢?
薛洋就是就是,阿澄哥哥壞!
兩個小團(tuán)子不樂意地叉腰,嘟著嘴堵氣不理江澄。但又忍不住拿出自己懷里的糕點(diǎn)。
金凌舅舅這是蓮花糕,涼涼的可好吃了!
金凌拿出的是江澄最喜歡的糕點(diǎn),小孩子不記事,但是一旦放心上了便一輩子難忘。
薛洋這是阿洋最喜歡的糕點(diǎn),希望阿澄哥哥你也喜歡吃。
薛洋拿出來的是江虞眠做的蜂蜜桂花糕,甜甜糯糯的,是薛洋吃過的最好吃的糕點(diǎn)。江虞眠考慮到小孩子換牙,所以給薛洋少做了些,薛洋對這些糕點(diǎn)寶貝得很。但是他愿意把最好的給他的阿澄哥哥。
江澄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江澄兩個糕點(diǎn)我都很喜歡。
江澄笑瞇瞇地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他欣慰地笑著,好歹金凌還在,他也有一個親人在這世上。還好有這兩個小活寶,讓自己多有幾分活下去的念頭。
金凌喂!薛洋你怎么吃我的糕點(diǎn)阿!
薛洋你又吃不完,我?guī)湍懵铮?/p>
金凌我不管,那是我的糕點(diǎn)你得還我
薛洋我就不,略略略……
兩個小團(tuán)子在江澄身邊打打鬧鬧,你追我趕,好不歡快。江澄饒有趣味地看著兩個人,他想曾經(jīng)的魏無羨和自己也是這樣,吵架斗嘴,嬉鬧玩耍,無憂無慮。真是一段讓人懷念的時光阿。
江澄想著,嘴角彎彎,眉眼彎彎,身上都散發(fā)著溫柔。他本就該是那樣的人,在外人面前雷厲風(fēng)行,手段毒辣,在自己人面前柔軟細(xì)膩。
江澄別鬧啦,等會兒還要去趕晚市呢?
江澄你們還不快快去準(zhǔn)備用膳,晚上去逛夜市。
金凌好的!
薛洋好的!
兩個小娃娃立即停止了打鬧,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后擠眉弄眼,相互出了江澄的書房。
江澄如何,人送走了嗎?
金凌和薛洋一離開-,江澄就斂起情緒,收起回憶,一臉嚴(yán)肅。
江虞眠已經(jīng)安全抵達(dá)云深不知處。
江虞眠還有……
江虞眠藍(lán)宗主邀請您明日到姑蘇酒肆,說是要感謝您。
江澄拒……等等,今年與姑蘇的米糧進(jìn)價是不是還沒定?
江虞眠是宗主。
江澄嗯,你談的下來下來嗎?
江虞眠只有五成把握,藍(lán)家態(tài)度堅(jiān)定,表示不能再讓利了。
江澄嗯……
江澄明天我去,轉(zhuǎn)告藍(lán)宗主明天我會赴約。
江虞眠是。
江虞眠行禮后便退出去了,江澄卻摸著紫電看著江虞眠的背影若有所思。江家總歸是該有一個接班人……
他闔上眼,困意襲來,可他不敢睡。睡夢里只有無盡的火光,紅彤彤的一片火海,只有他,沒有阿娘,沒有阿姐,沒有父親,也沒有魏無羨。他聲嘶力竭地呼喊,可是無論他怎么樣,都沒有人。夢境悲戚又真實(shí),他真是怕極了。
可是已經(jīng)沒有人會在他噩夢時,撫著他的背哄著他安心睡覺了……
他終究只剩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