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
姑蘇的姑娘聲音細軟與云夢潑辣是民風大相徑庭。倒也是吳言儂語惹人喜歡,也難怪魏無羨從聽學以后就一直對姑蘇念念不忘。
江澄乘舟而來,他到也想御劍飛行,然溫情囑咐自己外出少御劍多鍛煉鍛煉,他沒法子,也就只能乘舟步行了。
江澄探頭看向窗外,姑蘇晚春,云夢依舊是萬物復蘇了??墒枪锰K卻還下著綿綿細雪,寒風凜冽,江澄后悔沒有帶件披風斗篷什么的了。不過好在,等會去的是酒館還能小酌幾杯暖暖身體。
藍曦臣晚吟。
藍曦臣藍白色衣袍映入眼簾,江澄方才登岸,便見著了藍渙。
江澄藍宗主。
江澄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抱拳行禮,藍渙也回一禮。
藍曦臣晚吟何必如此生分,你大可喊渙的字。
江澄不必,如此這樣便好。
江澄進退有度,不失禮儀。
藍曦臣晚吟,今日并非是代表藍、江兩家之談。
藍曦臣今日只是我作為晚吟你的朋友邀請你來的。
藍渙依舊不改一副溫潤如玉的微笑,他盯著江澄看,卻也不怕江澄噴出幾句惡語。
江澄誰和你說朋友!
江澄不樂意了,當初是他和藍湛先疏遠的自己,怎么今兒個就又改口了?莫不是被人奪舍了?
藍曦臣晚吟,我知你還為那些個事兒糾結。
藍曦臣但我不是阿湛,知道這世間并非是非黑即白。
江澄哼,這倒也是。
江澄舊事不提也罷。
藍曦臣嗯,一切聽晚吟的。
兩人又沉默了很久,相看無言。藍渙見江澄沒有披斗篷,他又將一件鶴氅披風披在了江澄身上。
藍曦臣姑蘇不比云夢,現(xiàn)下還是飄雪的時節(jié)。晚吟還是多注重保暖些。
藍渙一面細語提醒,一面靠近江澄將他身上的袍子整理好。江澄僵硬地點點頭,藍渙說話是哈出的熱氣撲在自己的項頸,怪難受的。
“真是的,說話就好好說話,靠這么近成何體統(tǒng)?!苯卧谛睦镟止荆故终\實地紅了。
江澄不是說來喝酒嗎?
江澄只想趕緊打破尷尬的局面,于是開口說道。
江澄藍大公子有何推薦嗎?
藍曦臣呵……
藍渙輕笑,江澄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在揶揄打趣自己的時候稱自己為“藍大公子”
藍渙心里高興,這也表示江澄是默認兩個人都友誼了。
藍曦臣咳咳……
藍曦臣當然有,梨花釀如何?
藍曦臣此酒雖比不得云夢的蓮花酒,但是也不輸幾分,尚且入口綿軟醇香,也不醉人。
江澄嗯……你是地主,你決定。
江澄當然知道藍渙的別有用心,世人皆知姑蘇的天子笑是姑蘇第一好酒。藍渙卻故意閉口不談,大抵也只為了照顧自己罷了。他呀,有一個十五六歲愛喝天子笑的不省心的師兄。
藍渙小心翼翼地觀察江澄的臉色,他已經十分注意避開江澄的傷痛了。江澄阿,背負了太多,也受了太多傷……
江澄自顧自地斟酒,白玉般的手指握住酒杯,三兩杯酒下肚,胃里終于有了一絲暖意。他下意識抬眸,藍渙正莫名其妙地癡笑,怪瘆人的。
江澄咳咳……
藍曦臣抱歉失禮了。
藍渙又變回了那個春風和煦的藍宗主,他笑意盈盈地飲下一杯酒。雖說藍家不善酒,但是作為宗主必須有幾杯肚量。
江澄到也無妨。
江澄今天本就是你我二人之間的小聚,大可不必如此拘禮。
江澄捻起一塊糕點,味道淡淡的,頗有幾分云深不知處的風味。
藍曦臣這幾日多謝晚吟對舍弟的照顧。
江澄不必言謝。
江澄就當是還人情,何必多言。
藍曦臣我……原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江澄不是嗎?只是朋友。
藍渙苦澀地笑,他了解江澄,江澄這般說辭,還是沒有把自己當做朋友,而是——藍宗主……
藍曦臣晚吟——
江澄藍渙,喝酒。
江澄忽然笑了,眼角有淚。朋友嗎?他也希望一切如初,可是明明是他們先疏離的自己阿?
藍渙嘆了一口氣,他真是后悔,自己為何要無端疏離江澄。而他也不懂自家弟弟為何要疏遠江澄,今兒個要再哄江澄可就難了。藍渙更清楚,江澄心軟……
江澄藍曦臣,我不明白,為什么?
江澄握著酒杯,他眼尾紅紅,與藍渙對視。他醉了,怕是只有借著酒勁,江澄才能痛痛快快地把心里話問出來。
藍曦臣我和湛并非有意的,我……
江澄你說不出來,我知道,因為魏無羨!
藍曦臣……
藍渙頓住了,他從不曾這樣想。
江澄魏無羨……呵……
江澄冷笑著,他心里清楚,藍湛認為他殺了魏無羨,甚至不愿去探究事情真相。他們的情誼原來是如此不堪一擊。
藍曦臣晚吟……
藍曦臣本想開口解釋,但是江澄卻已經醉倒在地。他嘆了口氣,拿起桌上酒壺,早已空空如也。在不知不覺中江澄就已經喝完了。他本就不算酒量好,而梨花釀后勁十足,看來江澄明日不會好過了。
藍曦臣剛準備抱起江澄,江澄去忽然醒過來了,他認真地盯著藍渙。
江澄哥哥帶阿澄回家,好不好~
江澄冷白的臉因為醉酒變得紅撲撲的,他眼神迷離地拉著藍渙的衣袍。他要回家,魏無羨還等著他來趕狗。
藍曦臣好好好,阿澄乖,我們回家。
江澄不愿意藍曦臣抱他,藍曦臣也只能攙扶著江澄慢慢悠悠地登上了一葉扁舟回云夢。
一上船,江澄就又倒下去了。醉夢一場,看盡前塵往事,卻仍困頓與天地,終不能化蝶隨風而飛。
一夜夢魘,江澄眉頭緊鎖。藍渙嘆氣,他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撫平江澄皺起的川字眉。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描摹他的眉眼,江澄真真是肖其母,一張臉生得極好看。
藍渙守了夢魘的江澄一夜,只怕江澄做出什么傷害自己的事情,索性并無。黎明且至,尚未日出,江澄也沒有了夢魘。藍渙松了一口氣,他放心地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會兒。一時之間,安靜無聲,氣氛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