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恐地再次拼命掙扎了幾下。
“別浪費力氣了,兄弟?!蹦莻€人竟然對我發(fā)出了十分微弱的聲音,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墓室里顯得格外恐怖,“既然被釘在了這攝魂壁上,就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攝魂壁!”我驚呼一聲差點兒昏死過去。
雖然我沒有親歷過這攝魂壁,但有關(guān)它的傳說,我卻聽到過不止一個版本。最普遍的說法是:用活人的鮮血,浸泡這事先已經(jīng)被修整好了的石板,再用各種符咒封住里面的冤魂,把它放置在墓室之中。只要有活人接近,里面那拼命想要鉆出來的魂魄就會把他牢牢地吸附過來,等到那個人死了,就會取代其中的一縷冤魂。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的魂魄將被封在這身后的石板里,而將有另外的魂魄從里面沖出來。
被封在里面的魂魄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年,豈能輕易放棄這重獲自由的機會?看來,這一次,我真的難逃此劫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高高鼓起的血管,我忽然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兄弟,你身上的是血蟲吧?”那個人忽然發(fā)出一陣詭異的笑聲,“也好,反正都要死,只是被封在這攝魂壁里,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其他的活人來取代我們?!?/p>
他的話叫我的身體猛地一震,我不敢想象,自己的魂魄被封在這漆黑的石板里的情景,也許會永世不見天日!
想到這里,我不再遲疑,拼盡全力地掙扎著,可身體就像被牢牢吸在磁鐵上的鐵片,根本沒有一點兒移動的跡象。而且,這時候,我吃驚地感覺到,自己的后背上好像有無數(shù)雙冰冷的手,正在慢慢地撕開我的皮肉,在我的骨頭間探尋著。那感覺,就像是千萬只螞蟻在噬咬著我。
我驚叫著,繼續(xù)奮力地掙扎。
就在這時,我突然驚恐地發(fā)現(xiàn),大金牙的尸體輕輕地動了動。好像正在沉睡的人,忽然被驚醒,猛地抬起了頭來。
“大金牙!”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可立刻又緊閉起嘴巴。我知道,他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成了一具僵尸。
我徹底絕望了,不想再做任何無謂的抗?fàn)帯_@時,一件令我更加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大金牙居然慢慢地爬了起來,邁動著機械般的步子走進了洞口,并俯身從地上撿起了我的那把尖刀。
我吃驚地看著他僵硬的身體緩緩地走過來,一直走到我的身邊,并高高舉起了尖刀。
“大金牙,是我,你不記得我了?”我大聲地呼喊著,試圖喚回他已經(jīng)消亡的記憶,盡管我知道,這種做法很幼稚。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大金牙的刀子停在了空中,并抬頭看著我。
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一點兒皮肉,兩個深深的眼洞里還在不停地向外流淌著鮮血,碩大的眼珠在胸前不停地晃動著,連接眼睛和眼眶之間的肉絲,好像馬上就要被拉斷。但我卻分明有一種被他狠狠地盯住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比面對那個人形怪物時還要恐怖。我不錯眼珠地盯住他。
突然,大金牙的刀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朝我疾落而下。
我慘叫著閉起雙眼。
后背一陣劇痛,我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大金牙的尖刀正緊貼著墻壁和我的身體飛快地劃過來。背上的皮肉迅速地被切割下來,只聽“刺啦”一聲,我的身體從墻壁上跌落下來。背上的皮肉幾乎完全和身體脫離,難以忍受的劇痛叫我險些昏死過去。
我翻滾出很遠(yuǎn),眼前一片漆黑。好一會兒,我才清醒過來,吃力地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墻壁上伸出的那密密麻麻的手指。幾乎每一根手指都沒有皮肉,粗大的骨關(guān)節(jié)隨著指頭的開合,發(fā)出“嘎巴嘎巴”的聲響。而我后背上的皮,轉(zhuǎn)眼間就被抓得稀爛。
我趴在地上,苦苦掙扎了好久,才搖晃著站起來,猶豫著不敢接近大金牙。
這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我驚懼地回過頭來,原來那個人形怪物已經(jīng)徹底地?fù)魯×四蔷呓┦?,正從洞口鉆進來。
它的身體其實只剩下了三分之二,但兩條腿還很完整,支撐著零散的骨架,那樣子比剛才更加嚇人。
我驚呼著向后倒退,卻又不敢靠近攝魂壁,只得圍著那口棺木不停地轉(zhuǎn)著圈。
忽然,一直一動不動的大金牙猛地跳了起來,他的身體僵直,雙臂大大地張開,手中的尖刀飛快地向怪物的半個頭骨砍了下去。
怪物被撲倒在地上,身上的尖刺在石塊上發(fā)出“刷刷”的聲響。二“人”翻滾著,攪作一團。
此時,我已經(jīng)顧不得再尋找什么主墓室,也沒有時間理會身邊的棺木,撒腿就向洞口逃去。
然而,還沒等我逃到洞口,身后忽然刮起一陣?yán)滹L(fēng),那個和我一樣,剛剛還被貼在攝魂壁上的人,竟然“呼”地一聲從墻上跳了下來。他的動作極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來到了大金牙和那個怪物的身邊。沒等我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他已經(jīng)俯身鉆進了怪物的身體之中。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身體就好像一縷青煙,轉(zhuǎn)眼間就和怪物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
怪物好像忽然被注入了力量,迅速地把大金牙按在了地上,然后從他的手里奪過了尖刀,幾乎毫無聲息地切斷了大金牙的脖子。
還沒有完全凝結(jié)的鮮血,從大金牙的脖子里噴涌而出。大金牙的雙手胡亂地?fù)]舞著,卻完全失去了攻擊的目標(biāo)。
怪物從大金牙的身體上跳了起來,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變得異常靈活,如飛一般地沖過來,擋在了我的前面。
“你、你不是人?”我倒退著,渾身發(fā)抖。
“我當(dāng)然不是人,準(zhǔn)確地說,我不是活人。”怪物那只剩下一半的大嘴上下張合著,發(fā)出的卻是剛才那個人的聲音,“我其實是被封在這攝魂壁里的一個冤魂,和你相同的是,我也是來摸寶的,只是比你要早上幾十年。這些年,我苦苦等候著下一個倒斗者,為的就是能夠早日逃出這古墓。你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你身上的血蟲就是我種植的,因為只有這樣,你們才會再來。不出所料,你們果然來了?!?/p>
“這么說,我的那把鏟子,也是被你折斷的?”我顫抖著問道。
“當(dāng)然了,你們見到過沒有腳印的活人嗎?”怪物的嘴里發(fā)出一陣?yán)湫Α?/p>
“你、你想怎么樣?”我繼續(xù)倒退著,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主張。
“當(dāng)然是把你繼續(xù)貼在這攝魂壁上?!惫治餂]有皮肉的臉上閃著冷冷的青光,對我說道,“只有你的魂魄替代我被封在這墻里,我才會解脫,才有機會走出這古墓,重新投胎做人。哈哈,如果我重新投胎后,還有記憶的話,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并想辦法叫你也盡快解脫?!?/p>
此時,我已經(jīng)退到了那口棺木的旁邊,我知道,這口棺木也許是可以保全我生命的最后屏障。
腳下忽然一絆,竟是一把銹跡斑的洛陽鏟,一定就是面前的這個人當(dāng)年使用過的。顧不得多想,我俯身撿了起來,緊緊地握在手里。
怪物一點點兒地向我逼近,我圍著那口棺木飛快地轉(zhuǎn)著,有幾次差點兒被胡亂揮舞著雙手的大金牙抓到。
我知道,他殘存在大腦中的那點兒可憐的記憶,已經(jīng)隨著頭顱的掉落,徹底消散了?,F(xiàn)在,我只有依靠自己來對付面前的這個龐然大物。
可供我逃脫的空間越來越小,怪物的雙手幾次已經(jīng)抓到了我的衣服。所幸衣服早已經(jīng)破爛,沒有可供它拉住的地方。
終于在它再一次抓住我的衣服時,我回過身來,舉起了鐵鏟。
鐵鏟狠狠地砸在了怪物的頭頂,我顧不得被它身上的尖刺刺傷,抬起腳來,用力地踢了過去。
腳底幾乎被堅硬的刺刺穿了,我搖晃著摔倒在地上。趁著怪物也被我踢得向后倒退的時候,我飛滾著向洞口逃去。
那個鬼魂好像也感覺到了我有逃脫的危險,“呼”地一聲從怪物的身體里面鉆了出來,閃電般向我撲了過來。
我再次揮起手中的鐵鏟,狠狠地砸下去。鐵鏟從他的身體中間一穿而過,“啪”地一聲砸在了地上的青石上,木柄折斷了,鏟頭被彈起老高。
我感覺到他冰冷的身體壓過來,可是,又一件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他的雙手竟然從我的脖子中間穿了過去,就像我無法傷害到他一樣,他同樣也無法傷害到我。
我明白了,他的身體雖然清晰可見,但卻是無形的。我只要能夠消滅那個怪物,他就對我無計可施。想到這里,我不再理會他,拼命地爬起來,抱起身邊的一塊青石,就對還在地上不斷掙扎著的怪物砸了下去。
怪物終于不動了,我大口喘著粗氣站在洞口的邊上,冷笑地看著面前手足無措的鬼魂。
“你還是留在這里吧,也許會有下一個人來替代你,只是不知道你還要等多久!”我嘲弄地對他說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我,好像還沒有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最后看了一眼還在不停揮動著雙手的大金牙,俯身鉆出了洞口。
身上的血蟲已經(jīng)蔓延到了手腳,后背上的傷情也不知道還能否叫我活著走出這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