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啊,白……嗯……我該……叫你什么呢?”
白糖晃晃胸口的念珠。念珠從毛中探出,閃過一絲紅韻。緩緩的,緩緩的,在柔光的映射下,念珠里若有光的影跡。隨后,念珠里赫然起霧,遮住了淡淡的光,貓的影子在念珠里騰云駕霧般變幻著身姿。
一只貓的身影在霧中顯現(xiàn),朦朧的霧氣隨著貓的現(xiàn)身而變化。那貓好似端坐在湖面中央,竟有一番飄飄欲仙之感。
“嗯……”
念珠里傳來一聲沉悶的哼聲?;仨懙穆暡ㄎ⑽⒆矒糁楸?,倒也有幾分莊嚴(yán)感。
“噗……”白糖強忍笑意。他知道,這念珠里住著的貓,每一次出場,都要裝作高貴莊嚴(yán)不容侵犯的模樣,骨子里可是活活一傻……
“唉……我說,我到底該叫你什么?總不能也叫白糖吧。”白糖輕輕捏起念珠,瞪大眼睛注視著念珠里的動靜。
“???這還要講究?”念珠里的貓似乎有些不耐煩,嘴里嘀咕著什么,然后說:
“那就……叫我辰辰吧?!?/p>
“辰辰?好奇怪的名字,我猜猜啊……是不是你喜歡早晨???”
“笨蛋!是‘時辰’的辰!”那貓聽著有些慍怒,可白糖看不見他嘴角不自主的笑意。
“???那是哪個‘晨’啊?”
“……”
終于,霧散,念珠內(nèi)的貓露出真身。辰辰撥開嘴邊的霧氣,輕笑道:“這……要拯救十二宗的小英雄,還竟然是文盲?”
說罷,還帶有幾聲輕嗤。
白糖似乎沒有聽見,起身提起墻角的正義鈴。金鈴被下墜的日光渲染出奪目的彩暈,折射的光晃著辰辰的眼。
“白糖,該吃飯了!”
屋外,傳來大飛的催促聲。也是,白糖肚里早就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嗚鳴聲了。
“開飯啦!”
屋內(nèi)頓時閃過一道白影,筆直飛向遠(yuǎn)處的矮房。
辰辰笑而不語。
————
辰辰的出現(xiàn),其實蠻偶然的。他就像童話里的神燈,抑或是孩童間口口相傳的妖精,在不經(jīng)意間現(xiàn)身,親切地告訴你:“我可以滿足你三個愿望。你有什么想要實現(xiàn)的愿望嗎?”
但,辰辰不會實現(xiàn)貓們的愿望,只一心想要成仙。
成仙?!
畢竟,辰辰和白糖的相遇,和那些凡貓偶入仙境的劇情別無幾差,值得吐槽啊……
就像劇本安排好似的,某天晚上睡前,白糖帶著困意摩挲著念珠。不知怎么的,忽然,念珠微微震動,隨后便被韻的光芒填滿!
就好像……白糖隨意的搓動恰巧觸發(fā)了機關(guān)!
“咦?怎么了?”
適才,白糖還昏昏欲睡,而念珠的躁動讓他睡意全無。他剛準(zhǔn)備翻身,抬起昏睡的眼皮,眼前騰升的煙霧就逐漸將他包圍!
這是……仙氣飄飄?
“這是什么?唉!”白糖連忙用韻力驅(qū)散煙霧。他踉蹌地滾下床,爪邊死死攥住正義鈴,慌張地環(huán)顧著四周。
霧散,四周皆無物,還是那熟悉的梁椽和掛著黑的木窗。
白糖抬頭望向房頂。不知怎的,他感覺……吊在梁頂?shù)臓T燈好像……在搖晃。
光暈中,白糖眼前逐漸扭曲、扭曲。那被打散的白煙,也悄然歸來,幻化化成蒼白的鬢角,像云霧繚繞,宛若浮動在房頂?shù)慕z綢,重新包裹住白糖。
白糖雙眸霎時放大!
眼前的景象扭曲的更加厲害了。白糖艱難地辨別出床和地面,剩下的,全然化作粗獷的線條,紛亂繁雜地在身邊排開。
“唔……好暈……”
胃里如翻江倒海,腦袋也幾近要爆炸。白糖只好閉上眼來緩解眩暈感。稍稍緩解后,再一睜眼,眼前的屋子無影無蹤,視野里,竟是一片藍(lán)!
這估計是……仙境吧……
立足于一片偌大的陸地上,一眼望去,四周皆是海——深邃而一望無際的海。白糖腳下的陸地則是這汪洋中唯一可見的海島,襯得這天地空曠曠的。
揉揉眼,緊閉后睜開,眼前的海似乎微微波動,然后再無動靜。
“咦!這……這是哪兒?”
身后,便是一脈溝溝壑壑的山,山腳下是郁蔥的綠林,被細(xì)水相圍。樹的斜影掠過身側(cè),不約而同地沿著地脈匯聚在空地上。天藍(lán)襯海水,海平浮天云,霽藍(lán)的海與遠(yuǎn)天相平??磥?,這海洋中唯一的島嶼的景色倒也不錯。
“這是……”
白糖謹(jǐn)慎地在四下轉(zhuǎn)悠。踩著潮濕的泥土,白糖來到海邊的沙地上。澄澈的海水映照出他的臉龐,似乎新雪失足跌落海底。
“喂,有貓嗎?”白糖喊道。
依稀傳來回聲,可卻沒有任何貓的回音。
“喂!”白糖再次大喊。
還是一片沉寂。等到白糖的喊聲消失后,四周便回到無聲,樹的摩挲聲和海的沖刷聲都仿佛被掐斷,安靜得異常。
遠(yuǎn)處依稀可見村莊的模樣,但似乎……沒有任何貓影。
這里不會……與世隔絕?!
“誒……我說白糖啊,你喊這么大聲,都不看看周圍嗎?”
一只白貓閑坐在不遠(yuǎn)處的樹頂上??吹揭荒橌@慌的白糖,難忍笑意,差點就捧腹大笑了。
白貓熟練地轉(zhuǎn)個腿,拔出嘴邊的樹葉,語氣淡淡地說:“第一次來?這么驚慌?。坎贿^也正常。畢竟,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嘛?!?
“你你你你你誰啊?我我……我哪里慌了!”白糖怒視著白貓。
“唉,我說,你到現(xiàn)在都沒發(fā)現(xiàn),我們倆長得多像?”白貓調(diào)侃道。
“誰和你長得像……誒?”白糖驚訝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白貓,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
不是幾乎,是完全!
“誒?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誰?”白糖連忙貼近白貓,仔細(xì)端詳片刻,竟找不到一絲和自己有差的地方。
“哎,你不是應(yīng)該先好奇你在哪里,再說我是誰嗎?”白貓倒有些疑惑。
“算了算了,這都不重要。你不會還沒發(fā)現(xiàn),你胸口的念珠沒了吧?”白貓眼神望向白糖。
“啊?確實誒。”果然,白糖胸口的念珠不翼而飛了?!澳欠N子現(xiàn)在在哪里?快告訴我!”
“等一下嘛……”
“種子對我來說可是十分重要的東西!是不是你拿走了?”白糖追問。
“怎么……”
“為什么要拿我的種子?你是不是黯的手下?”白糖語氣愈發(fā)迫切和不滿。
“停停停!聽我說聽我說,這些問題我慢慢回答。”白貓立馬剎住白糖的嘴。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指了指他們面前的大海,問道:“白糖,你了解你面前的這片大海嗎?”
“?。侩y道不就是一片海嗎?”白糖很是疑惑。
“不是哦?!卑棕埿Φ馈!八刹皇悄阏J(rèn)為的大海哦——”
說罷,白貓輕輕抬起爪,在空中輕點一下。
順著他的爪尖,點點光點迸發(fā),有靈性般地圍著灰粒跳動,金色的光逐漸覆蓋住他的爪。白貓輕輕揮掌,那肉墊間的光點霎時如花般散開,擠擠攘攘地匯聚成一道光流,在空中好似飄飛的綢緞。隨后,金色的光點從空中緩緩飄落,隨著數(shù)量越來越多,光點化風(fēng),逐漸將白貓和白糖包圍。
“這是……做宗的韻!”白糖驚呼。
“當(dāng)然!我們可是在你的念珠里哦——”白貓扮出調(diào)皮的表情?!澳愕哪钪?,當(dāng)然是你的韻力啦!”
“我的……念珠?!”白糖差點炸毛?!澳阍趺磿谖业哪钪槔??!”
“先別管這些啦,來,跟我來?!卑棕埑读顺栋滋堑挠叶?。
他向前邁出一步,似蜻蜓點水般落在海面之上,輕盈到海水連一陣漣漪都無。他笑笑,對著白糖揮動著爪。白糖還在發(fā)愣,忽然,在空中就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哎?這是什么招式?”白糖試圖掙脫這無形的力量,只能是無濟(jì)于事。
白貓的爪似乎牽著一條無形的細(xì)線,隨著他的步伐拉動著后面的白糖。浮動的光點隨著白貓的移動而飛行,緊緊伴著兩貓。白貓和白糖在海面上似御風(fēng)而行,從遠(yuǎn)處看,像是在駕動著空氣中的微粒飛行。
“來,入?!?/p>
身邊的光點霎時消失,只能從微弱的光芒察覺到它們存在的痕跡。潛入海面之下,白糖感覺身體竟沒有任何的阻力,呼吸也異常通暢。他想開口說話,可擔(dān)心海水的倒灌,只能胡亂地比劃著爪勢。
“額……可以說話的啊,白糖你咋這么笨呢?”白貓輕笑。
“我哪里笨了?”白糖撇著嘴。“不過,我們這是……”
“很神奇,對嗎?這是我的能力哦。”白貓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驕傲?!澳敲矗瑒e分神哦——”
不知哪里來的力量,白糖順著白貓的尾風(fēng),飛速地下潛。速度雖然快,但是當(dāng)海水掠過皮膚時,并沒有刺骨的冰冷感,而是輕柔地點綴著,輕輕親吻著毛發(fā)。腳后的氣泡先是堆積,在水中停留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融入海水中,那氣泡爆破時的觸感,竟有點冰涼涼的。
水是溫暖的,如和煦的風(fēng)拂過。日光下徹,澄澈的水從身旁、身下和頭頂流過,光也似乎成為流體在水中流動,折射出異樣的彩光。
下潛,再下潛!向著海底的深處飛去,張開雙臂,去感受水的撫摸感,像展翅高飛的鷹在空中翱翔。白糖側(cè)身望向不遠(yuǎn)處的魚群,它們盤旋著向海面游去,生出一團(tuán)色彩斑斕的云霧,正是海底真實的寫照!
“那個……白……我們……”
白糖的話被白貓打斷:“白糖,你看那里?!?/p>
順著白貓爪指的方向望去,海底的最深處,是一片繁榮。一眼望去,這熱鬧的景象盡收眼底。各色各式的魚巡回游弋,巨藻與海草叢相互纏繞,扇貝吐著氣泡,氣泡追著游魚,游魚撲向珊瑚,珊瑚依著骨骸。
不同的洋流互相沖擊著,形成一個個微小的漩渦,旋涌著奔向直射而下的光柱,試圖將光沖走。白糖伸爪去觸碰這暖意的光柱,光卻調(diào)皮地跑走,和白糖的爪子擦身而過。
“哎?怎么摸不到???”白糖氣憤地說。
白糖哪里知道,是他背后有貓在偷偷做手腳。
沉浸在溫暖的海水里,白糖已忘記身體的存在,做宗的韻力時不時的閃現(xiàn),似乎在和這水互相呼應(yīng)。只是稍稍運起韻力,韻光就如此耀眼。
看來,這片海水可以強化韻力?
白糖摸了摸胸口,念珠仍然不在,但他卻沒有像剛才那樣著急。他隱隱約約感覺,白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我就跟著你看看,這海底有什么好東西!
“哎,在想什么呢?”白貓忽然打斷白糖的思緒。
“嗯嗯嗯……沒什么!”白糖有些慌張。
“白糖,大海是一片很奇妙的地方呢。”白貓假裝自己沒有察覺到,說話的語氣不自主的有些興奮。
“啊……”白糖早已看得出神。白貓拍拍白糖,將他的思緒拉回。他微微抿嘴,說道:“白糖,你是不是不敢相信,在你這么小的一個念珠里,竟然能容下如此遼闊的大海,對嗎?”
“說實話,對此我也感到神奇和震驚。一顆小小的珠子,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p>
“那么,你到底是誰?別拐彎抹角的?!卑滋遣荒蜔┑剜阶?。
白貓愣了一下,呢喃著:“算上那段時間,我們生活在這里大概有……幾百年來著……算了不重要?!?/p>
他忽的緩過神來,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他又頓頓,使勁地咽下口水,才開口說:“如你所見,我生活的島,是一塊孤島。四面環(huán)海,方圓千里內(nèi)沒有沒有第二塊島嶼?!?/p>
“而這片大海,是我的家。對,我的家?!卑棕埓丝跉猓^續(xù)說道:“自打我記事以來,村里的大貓都說,我是大海孕育的孩子?!?/p>
“村里?大海孕育的……孩子?”
“你還沒有深入這海島的內(nèi)部呢,這島內(nèi)倒是有幾個村落?!卑棕埖那榫w有些低落?!暗綍r候,我會帶你去的?!?/p>
“還有……大海?那你們村莊的貓都以捕魚為生?”
“當(dāng)然。俗話說,靠水吃水嘛。所以,我們這個村莊里的貓,從小都會下海捕魚?!?/p>
“那你們是怎么捕魚的???”
“嗯……小孩子嘛……就在岸邊捯飭著自己做的小玩意兒,而大貓們就會駕船出海。一條船上一般有好多貓,都提著拿著網(wǎng)和叉。那個船到了捕魚點,‘嘩啦’一撒漁網(wǎng),幾十只貓‘吭哧吭哧’地合力拉網(wǎng),一網(wǎng)能拉上好多魚呢!”
“哇!這么厲害!”
“那是!而我,還是村里的捕魚高手呢!嘿嘿。其實,在我們村子里,只有我有這樣的能力。”
白貓伸開雙臂,張弓拉弦,如雁翎箭般射向目的地。后面牽著白糖,在水的阻力里掙扎了一會,便敗下陣來,速度迅速地降了下來。
同時,在他的身旁,無數(shù)個透明的氣泡緩緩形成,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變大。隨后,只是一個不經(jīng)意,那氣泡便將一處魚群完全包籠,將所有的魚困在一個碩大無比的氣泡內(nèi)。
氣泡開始向海面浮去,漸漸加速,不一會兒氣泡的痕跡就消散了。白貓咧嘴一笑,說:“看,這就是我捕魚的過程呢!”
“你是說……在海底自由呼吸和游動的能力?還有……那泡泡捕魚的能力?好厲害的韻力!不過,為什么只有你有啊?”白糖放下對白貓的戒備心。
“這可不是韻力哦!至于為什么只有我有,這其中的緣由,應(yīng)該很怪異吧……”
“怪異?哎呀?jīng)]事,我白糖見過多少怪異的事?不還是都被我擺平啦。沒事沒事,說出來,我不會說出去的。”白糖倒也大大咧咧,似乎已經(jīng)把白貓當(dāng)作朋友了。
“不是說不說出去的事啊……”白貓暗自吐槽。他瞥了眼腳下的洋流,眼神黯淡,說:“我的出生,直到現(xiàn)在我都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我們村子里的貓世代生活在這塊孤島上,經(jīng)歷了多少年的繁衍,才有如今差不多三四十只貓?;旧线@些貓都來自那三四個家族。家族之間相互來往交配,所以,每只貓都會被登記入籍?!?/p>
“有一天,大貓們駕船出海捕魚。剛出海沒多久,眼尖的大貓在淺水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條身型巨大的魚。所有經(jīng)驗老到的大貓都未曾見過這種體型的魚,更別說是在淺水區(qū)。”
“大貓們連忙組織現(xiàn)有的兩艘船,并派貓回村尋求支援。他們用漁網(wǎng)將大魚的去路堵住,并用網(wǎng)死死纏住大魚的身軀,然后,十幾只貓合力使勁將大魚從淺水區(qū)拉到沙灘上。”
“大魚在沙灘上擱淺了。正當(dāng)大貓們商量著如何處理這條魚的時候。大魚忽然張大嘴巴,血紅的口腔里噴出大量的海水。海水沖到沙子上,而一只嬰兒大的小貓就順著這海水 從大魚的嘴巴里沖到沙灘上?!?/p>
“小貓的哭泣聲吸引了大貓們的注意力。大貓們對于小貓的出現(xiàn)很是吃驚。他們翻盡戶籍冊,對比之后發(fā)現(xiàn),村里沒有任何一條貓失蹤?!?
“也就是說,這只小貓不屬于他們村子!可在這汪洋大海上,除了他們小島以外,他們根本不知道哪里還有第二塊小島?!?/p>
“這只小貓,是你嗎?”白糖輕聲問道。
白貓默默點頭。他臉色有些枯黃,還使勁地咽下口水,像是把悲憤壓在心底。
白貓繼續(xù)說:“村里的大貓們都很害怕。他們視這只小貓為不祥之物,是海里鬼怪的化身,甚至是……海底的魚精為死去的兄弟姐妹復(fù)仇!于是,他們將小貓扔進(jìn)大海里,希望這樣可以終結(jié)他的生命。”
“很明顯,我活下來了。大貓們說,當(dāng)我的頭部被海水浸沒的時候,他們本以為,海水會灌入我的鼻腔,然后,我就會窒息而死?!?/p>
“事實上,并沒有。我特殊的能力保護(hù)了我,讓我在海水里活了下來。大貓們見狀更是害怕,他們擁擠著、嚷嚷著,甚至要用刀斧……”
“不過,村里的老貓不同意。他們和大貓們爭執(zhí)不下。最后,大貓們離去,他們決定讓老貓來撫養(yǎng)我。于是,我才在這塊小島上安了身?!?/p>
“白糖,你還覺得,這件事不怪異嗎?”白貓無助地望向白糖。
一陣沉默。
“嗯……所以,你也想不起你的父母是誰嗎?”白糖囁嚅道。
“……”
剛剛還輕松歡樂的氛圍,驟時跌落冰點。兩貓都沉默不語,只是呆呆地望向海底。黑暗里,白糖眨著琥珀色的瞳孔,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唉,不說啦。本來想帶你去海底看看,但馬上到飯點了,那就只好回去了?!卑棕埪柭柤?,語氣里已完全聽不出一絲剛才的傷感。
他揮動爪,帶著白糖向頭頂游去,順路拉著剛才捕魚的收獲。他回頭拍拍不知所措的白糖,詭秘一笑,說:“中午……吃什么魚呢?”
“呃呃。我有個問題啊,你說了這么多,你叫什么名字都不介紹!?”白糖拍拍他。
“呵,就不介紹!”白貓回頭一個鬼臉。
“哎!敢挑……血(挑釁)我做宗白糖!”
————
村子里,飽飯后,白糖摸了摸吃撐的肚皮,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問:“哎,我在這里待這么久了!外面都晚上了,我還要睡覺呢!”
“笨!”白貓輕輕揪一下白糖的耳朵?!斑@點我能不知道啊,不然還讓你在這里待這么久啊?!?/p>
“其實,這念珠里的時間和外界是不一樣的?,F(xiàn)在估計外面才過了……幾分鐘吧。畢竟,這里的時間流逝比外界快呢?!?/p>
“不過,你們到底為什么會生活在我的念珠里啊?”白糖不解。
“嗯……你就當(dāng)作……是念珠的力量吧?!卑棕堉i語般的回答更讓白糖不知所以然。
念珠的力量?修的念珠這么厲害?
“對了,吃完飯,我們?nèi)ソo村里的其他家送飯吧。畢竟,這么多魚,我也吃不完?!?/p>
說罷,還未等白糖回答,辰辰(此時白糖還不知道辰辰的名字)就扯著白糖的肉爪,塞給他幾條被繩掛著的魚。等白糖反應(yīng)過來后,再抱怨也只能跟著辰辰走一趟了。
村子不大,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幾個木屋和草屋。村口依著隘口而建,低矮的山坡上被星星點點的綠苗覆蓋,只從側(cè)邊開辟出一條小道,慢慢盤旋至高處的木屋。
村的右邊是蜿蜒向上的墜崖,崎嶇的石路在崖的腳下若隱若現(xiàn)。山崖不高,約莫一稍便能爬到頂端,俯瞰這小島的一切。
“現(xiàn)在村子里沒有多少貓了,那些大貓又出遠(yuǎn)海捕魚,村里的老貓就只能被落在家里了。我們?nèi)ソo他們送點吃的?!?/p>
辰辰快步走在前面,爪里平端著一小鍋還冒著氣泡的魚湯。路雖不平,可鍋卻絲毫不晃蕩。
轉(zhuǎn)過路口,辰辰在一座茅草屋前停了下來。他騰出爪,輕輕敲了敲門:“方奶奶,魚湯給您送來了!”
好久過去,屋內(nèi)才傳來動靜。破舊的木門緩緩?fù)崎_一條縫。透過外面的光,才依稀能從狹小的縫隙里分辨出貓的臉龐。老貓枯皺的臉從門縫里緩緩探出。她警惕地盯著辰辰,接過他爪里的鍋,顫顫巍巍地憋出幾個字:“謝……謝啊……辰……”
聲音小到連最近的辰辰都聽不見。
老貓又看了看身后的白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感慨道:“白糖……來了呀?!?/p>
“您先吃您先吃。我先去給祁爺爺送飯了?!背匠叫χ驁A場。
“嗯……”門被關(guān)上了。
“咦?她在說什么?。俊彪x開后,白糖隨意地甩著魚,一臉霧水。
“沒事,估計是看到你來了,有點激動吧?!背匠筋^也不回地向另一家走去。
“白糖,要不這樣吧,這魚我來送,你先回現(xiàn)實吧,明天再見。”
雖然是商量的話,但語氣卻如此生硬,絲毫不容反對。白糖還想問些什么,可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zhuǎn)、扭曲起來。
暈暈乎乎間,他就躺在熟悉的床上。
白糖摸了摸胸口,念珠還在。他使勁晃晃,可念珠只是閃過一抹白光,沒有任何變化。
他回憶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縱使已經(jīng)在念珠里游過海、吃過飯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念珠……念珠……難道是修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個世界?”
也只有這樣的解釋比較合理了。
“不過,他們?yōu)槭裁磿诶锩姘??那只白貓,為什么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俊?/p>
估計這些答案,只能等到明天了。
白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馬從床上跳起來:“還有個問題——”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
“所以,這里真是念珠里?和外面現(xiàn)實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當(dāng)然啊。不然還能怎么著?我憑空給你變一個出來?話說回來,你這樣待在屋里一直不出來,小青他們不擔(dān)心嗎?”
“不會啦。武崧和大飛去宗宮了,海漂照顧著小青姐姐,我就留在客棧里沒什么事干了?!?/p>
打宗城的客棧里,白糖屋內(nèi)的角落還豎著正義鈴,可卻不見白糖的身影。早飯完畢后,白糖就迫不及待地進(jìn)入了念珠里。
念珠里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黃昏。熾熱的陽與海面貼著,絢爛的色澤灑在村莊的每個角落。辰辰和白糖坐在小島最高的山崖上,鳥瞰著整個島嶼。
“白糖……昨天的事,很抱歉?!背匠降拖骂^。
“沒事啦?!卑滋菍⑸磉叺氖与S意地扔進(jìn)海里?!霸捳f,這個念珠里的世界是怎么產(chǎn)生的?你們能出去嗎?”
“哎呀,說了好幾遍,當(dāng)然是修創(chuàng)造的啊。而且,這個世界被創(chuàng)造后就與現(xiàn)實世界完全隔絕,我們不可能出去的?!?/p>
“那你呢?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誒,這又是怎么回事?”
“其實,我就是你的化身哦——”辰辰詭秘一笑,繼續(xù)說:“你是現(xiàn)實世界的,我是念珠里的世界。你在現(xiàn)實世界里收到的所有有關(guān)韻的反饋,我都會收到。只不過這種反饋是在兩個世界,而且表現(xiàn)的方法不一樣罷了。”
不出所料,白糖一臉霧水。
“舉個例子。你在現(xiàn)實世界里韻力晉級了,我在念珠里的力量也會變強。也就是說,我和你是同步的,你受到的一切有關(guān)韻的影響,都會或多或少的反饋到我的身上。”
“而且,我還不止一個呢!”
“嗯……沒聽懂?!卑滋鞘箘抛ブX袋,試圖理解這番話的意思。
“不用理解。畢竟,我也不指望……”辰辰嘲笑道。
“……”白糖轉(zhuǎn)身望向夕陽和大海,昏黃色的光將他染得像是在發(fā)光。他微微皺眉,一臉茫然。
“那……修是怎么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白糖似乎忽然來了興致。
“嗯……你就理解為,一種非常強大的力量產(chǎn)生了這個世界吧。”辰辰思索片刻后才回答。
“強大的力量?那就是修的力量!哎,那修會不會也在這個世界里啊?”白糖興奮地說。
“嗯……這個世界有多大,還是個未知數(shù)。就算修在這里,估計也在很遠(yuǎn)的地方吧?!?/p>
“行吧……”
白糖雙耳下垂,剛才興起的興致全然消失。他默默地點點頭,望向天空的落日,頹喪的眼凝視著火光。
“別灰心啊,說不定哪一天你就見到修了?!背匠桨参康?。
“嗯……話說回來,辰辰,外面的世界,你有沒有看過?”
“沒有……”
白糖又忽然振作起來,興致勃勃地問道:“你見過那種非常大的城嗎?要不,我?guī)闳タ纯矗俊?/p>
辰辰愣了一下。他注視著白糖誠摯的雙眸,嘴邊剛要說出的話被堵住。他笑笑,摸了摸額頭凌亂的毛,輕輕地說:
“行啊?!?/p>
“哈,我們現(xiàn)在在打宗城里,時間是上午,貓不多,還不算特別熱鬧,正好也適合欣賞欣賞風(fēng)景。到了晚上就帶你去逛逛街市,超熱鬧的!”一說到這,白糖的話就多了起來。
“真的?快快快!”辰辰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一會兒,白糖就站在唱宗城里的街道上。他摸了摸胸口的念珠,輕聲問:“辰辰,看到街道了嗎?”
白糖腦海里響起辰辰的聲音:“看到了,咋這么興奮呢?”
“在腦海里交流?你還有這樣的能力?”白糖有些驚訝。
“哼哼?!?/p>
“哎哎,快看快看,那邊那個廟,看見沒?很好看的。”白糖轉(zhuǎn)向廟宇的方向,催著辰辰。
遠(yuǎn)處,朱紅色的漆柱下雕砌著一尊石貓。舉著爪的貓正莊嚴(yán)地凝視著前方,威嚴(yán)不容侵犯。廟宇的門口修建了幾級臺階,青色的磚塊疊疊落落,延伸至廟里面。房頂?shù)拇u瓦沿線排開,頂角雕飾著龍頭,側(cè)沿墜著珊瑚珍珠狀的紅珠子。門口陸陸續(xù)續(xù)地進(jìn)出著貓,衣冠整齊,神色嚴(yán)肅。
“嗯……那個彩旗挺好看的。白糖,這是干什么的地方?”辰辰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興奮。
“這是一個廟,好像是用來……拜什么東西的。對了,哪里有彩旗啊,我怎么沒看見?”白糖問。
“額……我看錯了!”
“走,我們往宗宮那邊看看。那里的屋子更高!”
沿著街道向城的中心走去。踏著青石磚,身旁的樓閣謝宇飛速地流動。不一會兒,吆喝的叫賣聲傳入耳內(nèi),張羅的商鋪在四周顯現(xiàn)。彩色的綢緞?wù)凵渲坠?,稀罕的小玩意吸引一群小貓的圍觀,還有背著竹簍四下推銷的漢子,都只是這繁華的一角。黑瓦白墻,綠閣赤欄,黃壺藍(lán)蓋,這些零碎的小東西在犄角旮旯里盡訴市井的繁華。
“辰辰,看那里!是賣魚丸的誒!”“快看快看!這里有個賣鈴鐺的!”
白糖亢奮的聲音不斷地回響。辰辰笑笑說:“這么激動干什么?。可らT那么大,影響我看風(fēng)景了!”
“啊???”白糖有些詫異?!拔疫@不是提醒你嘛。”
“我知道,但是,你,太吵啦!”辰辰吼道。
漸漸的,宗宮的輪廓浮現(xiàn)在天空中。勾欄瓦玉、龍紋鱗片也漸漸映入眼簾。近看,這宗宮以云頂檀木作梁,范金為柱礎(chǔ)。風(fēng)起柱似綃動,如墜金色的云山幻海一般,倒也有幾分神仙之感。
宮墻外,白糖慢悠悠地轉(zhuǎn)著。念珠里的辰辰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話了。白糖怕驚擾了辰辰欣賞風(fēng)景的興致,也不敢講話。沉默了許久,他才試探著詢問:“辰辰,你看完了嗎?”
“嗯?!痹S久,才傳來回答。
白糖努努嘴,問:“那你覺得,打宗宗宮怎么樣???”
“嗯……那個屋頂?shù)念伾彝ο矚g的?!?/p>
“是嗎?我也喜歡那個顏色!哎,你說是不是我倆長得一樣,喜歡的東西也一樣???”
“怎么可能!我都不喜歡鈴鐺?!?/p>
“嗯……那你看那個宮門,拱形的,上面那個牌子也挺好看的誒?!?/p>
“對!特別是上面寫的字‘如菱’。字寫的不錯!”
“如……什么字?我怎么感覺不是啊……對了,你看那個……那個樓,老高啦!還掛著燈籠,晚上還會亮呢!”
“真的?那晚上一定要帶我來看!”
“嗯嗯。辰辰,來來來,看這個……”
“還有那個,對……”
白糖興奮的聲音在辰辰的腦海里回蕩。辰辰聽著外面吵鬧不停的聲音,苦澀地笑了笑。
“屋頂?shù)念伾鞘裁茨???/p>
他不知道。
畢竟,和外界完全封閉的世界,怎么能看到外面呢?
但,他不希望白糖忘記他,他還是說:
“挺好的嘛!外面的世界……這么漂亮?!”
————
鐘聲敲響,寂靜籠罩著打宗城。疏影橫斜,瓦欄勾玉。從客棧的窗口望去,一地的落雪從街道延展開,和柔和的月光融為一體。細(xì)雪無痕,于萬籟寂靜之時飄搖而下,輕輕點點的,帶著風(fēng)傳來點點涼意。
戌時時分,打宗的天空就飄飄然落下星星點點的雪花。就好像黑色的天空中突然閃出無數(shù)個白色的點,給了城里的貓一個驚喜。街上的貓漸漸稀少起來,肉墊踩在新雪上的吱扭聲也漸漸消失,只有不時路過的趕路貓的喘氣聲了。
只有下雪的夜晚,打宗城才會真正安靜下來。
上午,武崧和大飛就前往宗宮,而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能回答他們?nèi)ハ虻?,只有一張由宗宮士兵送來的口頭傳話:
宗宮事情有些難辦,估計今天回來要很晚了。
“難辦?武崧還能遇到什么難辦的事?”白糖坐在小青屋內(nèi)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打趣道。
“白糖,武崧他們這么久沒回來?估計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吧?”小青倚在床側(cè),未眠。
“切,他能遇到什么麻煩?”白糖嘟嘴。
“唉……白糖,海漂呢?”長時間不見海漂的身影,小青有點不安。
“我看海漂姐姐挺累了,就叫她去休息了。這不,我來照顧你嘛?!?/p>
之前在打宗的一場戰(zhàn)斗中,小青被敵貓暗器所傷,現(xiàn)在只能先臥床療傷了。
“話說,白糖你今天一直待在屋里,在干什么???”小青突然有些好奇。
“啊?啊……沒干什么,就醒來后隨便晃蕩晃蕩啊?!边@編的理由,怕是白糖自己都不會相信。
“關(guān)于你的念珠里的秘密,先不要和武崧他們說吧?!背匠街斑@么說過。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白糖還是照做了。
這個秘密先不說出來,到時候嚇武崧他們一跳!嘿嘿……
屋外,客棧里僅留著一枝燭燈,昏昏暗暗的燈光籠罩著整個客棧。門窗緊閉,不容一粒雪沙溜入屋內(nèi)。掌柜趴在柜臺上,倚著一木枕昏昏欲睡。輕微的鼾聲響起,襯得這雪夜更加安靜。
忽然,被大鎖栓拴死的大門靜悄悄地露出一條縫隙,冷風(fēng)趁著空檔竄入屋內(nèi)。風(fēng)吹開掌柜的鬢角,他微微抬起眼,瞥到門。
“怎么又開了啊?”他嘟囔著什么。
一道銀光閃過,一聲倒地的轟聲。而這血液的紛飛聲,也隱匿在雪的寂靜里。
屋內(nèi),兩貓的話語越來越少,都發(fā)著呆,無神的雙眸卻不約而同地看著緊閉的門扉,不知望著什么。
“啊……要不,我們睡吧?”白糖打著哈欠,證明確實困了。
“行吧。估計武崧和大飛今晚不會回來了吧?!?/p>
小青剛準(zhǔn)備吹滅床邊的蠟燭,一陣敲門聲赫然響起!
“咚咚咚!”沉悶而急促。
“???是武崧他們!”白糖急忙起身開門,嘴里還自顧自地嘟囔著:“這么晚才回來,是不是又背著我們偷偷干什么好事了……”
“了”字還未結(jié)束,一道銀光直接撲面而來!待白糖緩過神看清楚后,是一把利刃直直穿過木板,直逼腦門!
“哎哎哎!”白糖連忙踉踉蹌蹌地向后退。
刀的主貓估計也感知到自己失手了,爪猛地向下撞擊,一腳踹開房門。門猶如一道分界線,屋內(nèi)的光亮和屋外的昏暗格格不入。黑暗中,四個閃爍著綠光的明珠浮現(xiàn)在地板的上空,那威壓的氣勢似乎直接改變的空氣的流動,冷風(fēng)朔朔。
不待白糖和小青反應(yīng)過來,兩貓?zhí)嶂叮S著凜冽的寒風(fēng),一個箭步飛至白糖身前,左右夾擊!
空氣里,似乎傳來兩貓不屑的輕哼聲。
白糖閃身,兩刃狠狠碰撞在一起,擦出火花。而后,兩貓上步緊逼白糖,順著沖刺的慣性閃出幾道無形的刀鋒,刀刀致命!
一側(cè),支身,扭腰,飛踢!兩貓本以為白糖沒有任何招架之力,誰知竟然能如此反應(yīng)迅速不僅能躲掉這幾刀,還能組織起進(jìn)攻。
白糖能有如此體術(shù),還要歸功于打宗之旅啊。
兩貓對視一眼,眼神冰冷,似乎在確認(rèn)什么。
看來,不能掉以輕心啊……
一左一右,兩貓起刀。借著蠟燭的光,刀身刻著如鏡的晶石,金色的紋理在刀身閃過金光,剛好刺中白糖的右眼。
白糖只一個緩神,致命的刀就逼至鼻尖,旋著白色的毛發(fā)橫掃而過!
艱難地彎下腰,白糖被迫起拳格擋那貓的飛踢。果然,大貓和小貓力量的差距是無法比較的,接下一腳后,爪腕處的骨頭疼痛難忍,發(fā)出錯位的聲音。
如此,那貓就空出右邊身位的空檔。白糖見狀,立馬反擊,側(cè)身踢向來者的腰部,毫不留情!
果然,這一腳下去,那貓立馬回?fù)?,進(jìn)攻的節(jié)奏就亂了下來,刀法也沒有那么咄咄逼貓了,只不過是揮舞著刀嚇唬貓罷了。
“他們到底是誰?”白糖捉摸不透。星羅班雖然一路上惹了不少仇貓,但也不至于殺意濃烈到追到打宗吧。
“難道……不會是武崧和大飛惹上的仇家?”
白糖心里罵罵咧咧地說:“臭屁精你可害慘我了!”
內(nèi)心想著這些話的時候,白糖就已經(jīng)和那兩貓過了數(shù)招。雖然敵方貓數(shù)占有優(yōu)勢,但不知為何,他們倆越打越往后退,招式也看似狠毒,實則都是虛晃。
直到,他們逼近了縮在角落里的小青……
“小貓,要是不想讓她死,就老老實實舉起雙爪!”一貓架著刀頂?shù)叫∏嗟牟弊由稀?/p>
小青傷勢還未痊愈,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而她,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有些懵。她無神地看著白糖,似乎在求救。
小青悄悄打著嘴型:“等一下我先……”
嘴只張了一半便被刀刃喝回。一貓兇狠地說:“別?;ㄕ?!要是不想讓她死,就趕緊舉起雙爪!”
凝固的空氣里,火藥味濃郁,卻也被這雪吸收得一干二凈。雙方在屋內(nèi)的前后對峙著,幾雙眼睛藏滿了復(fù)雜思緒,都不敢輕舉妄動。
“……”
白糖觀察四周一番。沒有任何可以借來充當(dāng)武器的東西。又看了看那兩貓,緊緊靠著墻,站位密集,將小青的所有視野遮擋住,沒有留下任何下手空間。
“他們到底是誰?。俊?/p>
無奈,白糖也沒有想到任何破局之法,只得乖乖照辦。一貓立馬上前,用繩索將白糖雙爪鎖在背后,動作粗暴蠻橫。
白糖其實更加擔(dān)心小青的安全。畢竟,她還有傷在身,如果那兩貓對她有所想法的話,他自己肯定保護(hù)不了她。
現(xiàn)在,他安心了。
至少,在白糖還有意識之前,小青還歇斯底里地尖叫著:“白糖!”
看來,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啊……
一掌飛向脖頸后,再無知覺……
————
“唔……”
醒來,身體向大腦反饋著劇烈的疼痛,粉身碎骨的感覺涌上全身。雙臂像是被藤蔓纏繞著,酸麻的感覺刺激著神經(jīng),阻塞著血液的流動。
一腳,像是踩在棉花上。又似乎一個踉蹌,摔到地上,卻沒有任何痛感。
恍惚間,絲絲血跡滴在爪子上,血腥的氣味瞬間撲面而來,裹挾著濃郁的金屬銹味,在白糖鼻腔內(nèi)炸開。
“唔……”
白糖想睜開眼,眼皮卻不由自主地抽搐,充血的眼球滾滾發(fā)燙,
“別……別……”
聲音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的了。似虎嘶吼,似蛇吞吐,迷茫中,白糖自己也辨識不出自己說的是什么。
“我……我……”
如墮入深淵,在無邊的黑暗里尋找那一剎那的希望,可終究還是敗給了黑暗的安逸。黑暗仿佛在低語,妄圖困住這殘存的意志!
“來……來……”
“來……來……”
“白糖!”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小青熟悉的面孔。
“白糖!你沒事吧?”小青不顧自己有傷,扶起白糖,使勁拽著那雙耷拉的耳朵。
“唔……我這是?”
還是雪夜,還是客棧,還是小青房間里,還是他昏迷前的位置。只不過,在昏迷前還稍有秩序的屋子,現(xiàn)在早已成了一片狼藉。
“白糖!白糖!嚇?biāo)牢伊?!?/p>
“啊……??!”白糖終于反應(yīng)過來?!靶∏嘟憬?,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對!那兩個刺客呢?”這危險還沒有消失呢!
“白糖,他們消失了?!毙∏嗾f。她稍稍蹙眉,帶著些許恐懼感,輕聲問:
“白糖,你是怎么消滅他們的?。俊?/p>
“???我……我沒有啊?!卑滋且荒樌Щ?。
“???那……那道金光是怎么釋放的?。俊毙∏嗟膯栴}愈發(fā)奇怪。
“什么金光?小青姐姐,我……實在不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啊……”看到小青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白糖突然有些害怕。
“你真的不記得了?”小青使勁搖了搖白糖的腦袋。
暈暈乎乎中,白糖似乎聽到一個聲音,來自心底,在輕聲呼喊:
“白糖?!?/p>
蒼老的聲音在心口形成回音,余音繞梁般回旋,聲音愈發(fā)清晰。
“白糖?!?/p>
只是一下眨眼,客棧、屋子和小青姐姐都蒸發(fā)般消失!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老貓。
她拄著拐杖,一軀佝僂的背影,靜靜地望著遠(yuǎn)處的大海,還有遠(yuǎn)邊的落日。
太陽閃爍著微弱的光輝,夕陽也開始漸漸的變淡了。在海天的相交處,原本金光閃爍的太陽,僅剩下那一點點黯淡的光了。
是念珠里啊……
老貓開口說:“白糖啊,這次把你叫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轉(zhuǎn)身后,白糖認(rèn)出是之前送魚時的方奶奶。他揉揉腦袋,問:“奶奶,小青姐姐還在外面呢,什么事這么著急啊?”
“咳咳,辰辰有些話,想讓我捎話給你?!?/p>
“辰辰?他在哪?”白糖四下望望,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方奶奶并未回答,她只是望向大海,發(fā)出嘆息。
“他啊,是大海的孩子罷了,也算是……回家了吧……”
“回家?什么回家?”
“白糖,我們都說辰辰是大海的孩子啊。唉,辰辰和你講了,他是一只從魚的嘴里誕生的貓,但是這段故事,他只講了一部分?!?/p>
“那,另一部分是?”
方奶奶清清嗓子吼說:“你知道,為什么最后,他會被我們村子里的貓接納嗎?”
“當(dāng)時,大貓們擁擠著、嚷嚷著,正打算把他扔入海里的時候,忽然,他就好像……受到了上天的賜福,抑或是……神力的授予?!狈侥棠痰难凵裼l(fā)崇敬起來。
“剛開始還哭哭啼啼的,只是一瞬,他便渾身閃著金光!光芒越來越亮,還未等眾貓反應(yīng)過來,金光‘轟’的迸發(fā),瞬間啊,包裹了在他身邊的所有大貓。”
“等到金光退去,那些大貓、被金光籠罩的貓,全部消失了?!?/p>
方奶奶張著嘴,有些意未盡。
“消……消失了?!”白糖很是震驚。
“對啊。那些貓,就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任何蹤跡了。而自從那時,我們才認(rèn)識到,他,就是你在念珠里的化身啊。”
“化身?會不會和辰辰說的……”
“他給你說了呀?唉,其實很簡單。你在外界遭受的任何有關(guān)韻的影響,都會反饋在他的身上。”
“比如啊,假如你韻力晉級了,那么辰辰的韻力也會晉級;假如你韻力消散沒有了,那辰辰的韻力也會同時消散?!?/p>
“正因為這,我們才收養(yǎng)了他?!?/p>
“你們……收養(yǎng)了他,原因就是因為……他能反饋我的變化?”
“就是這個原因?!?/p>
方奶奶的眼神沒有任何謊色。
“但同時,我們也……很害怕他?!狈侥棠痰恼Z氣有些詭異。
“害怕他?是因為他那道金光讓這么多貓消失?”白糖不解。
“不是的……你就理解為,使命所然吧……”
又是一句謎語般的回答呀……白糖暗自抱怨。
“那……辰辰呢?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他?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p>
方奶奶望了望遠(yuǎn)處的海面。海面上的落日已經(jīng)只剩下頭頂,所有的光芒都被月光取代了。
方奶奶深邃的眼眸里已經(jīng)告訴了答案。
“辰辰為了你,已經(jīng)……”
“他是你的化身,那么,他剛才用了他最后的力量,救了你啊?!?/p>
“什么?”白糖難以置信。
“可他,怎么知道我遭遇了危險?。克皇浅霾蝗??奶奶,你這樣說也太牽強了吧?!?/p>
“用心。”方奶奶努努嘴。
“用……心?”白糖顫顫巍巍地問。
“用心?!狈侥棠厅c點頭,眼神異常堅定。
“可……他……不是……”
沒有天崩的聲音,可整個天地似乎已經(jīng)崩裂。
沒有哭聲的哭泣,可淚水已經(jīng)止不住地落下。
“不會……不會……不可能的……”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白糖,不知該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辰辰……救我……”
細(xì)如絲的聲音飄出,脆弱得被風(fēng)一摸就散。
回憶涌上心頭,那點點滴滴,如投播放幻燈片似的,將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拼湊成一座珍貴的橋梁。
忽然恍惚,白糖突然感覺,這……是夢。
夢……好像在做夢啊……如此夢幻,如泡沫般不切實際。
可如此真實的夢,終會被戳破,成為現(xiàn)實。
白糖想哭,卻哭不出來。
“他是大海孕育的孩子,也總歸要回到大海中去。這,是你我都無法阻擋的啊?!?/p>
方奶奶面向大海,心情毫無波瀾,只是她自己,已經(jīng)全被黑暗吞沒,沒有一絲光彩。
“白糖,不用傷心的。辰辰他,還會回來的?!?/p>
“一代又一代啊,下一代的誕生,會有多久呢?”
方奶奶長嘆一聲,這中,有多少無奈啊……
“走吧,白糖,還要去救你的師兄呢。”
方奶奶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青的聲音:“???白糖,你真不記得了?”
“呃呃,我……我真不記得了……”白糖的語氣明顯虛弱很多。
他精神恍惚,軀干如行尸走肉般起伏著,如此僵硬。
爪和腿早已不聽使喚,意識也似乎殆盡。
“比如,你韻力晉級了,那么他的韻力也會晉級?!狈侥棠痰穆曇粼谀X海里回響。
“他是從魚嘴里誕生的孩子……”
“忽然迸發(fā)出金光……”
如果這樣……
他記得,當(dāng)初在咚鏘鎮(zhèn)的時候,是大王蜘蛛的網(wǎng),讓他獲得了韻。
是的……是那時他獲得了韻。
“你遭遇的有關(guān)韻的影響,都會反饋到辰辰的身上?!狈侥棠倘缡钦f。
是的,如果我獲得了韻,那辰辰身上,也應(yīng)該有所反饋的吧……
那是我第一次受到韻的影響。按照對應(yīng)關(guān)系,那辰辰收到的第一次的反饋是?
那道……讓那群大貓消失的金光?
正是那道金光讓這么多貓失蹤的啊……
也就是說,正是我獲得了韻,導(dǎo)致了這些貓們的……
正義鈴猛地落在地上,沒有發(fā)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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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章節(jié)標(biāo)題:浪花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