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綿延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山密林，除了滿眼蒼翠欲滴的松綠色以外，幾乎看不見別的色彩。天空被層疊的繁茂枝葉遮蔽的密不透風，幾乎透不進半點陽光來。
周圍的環(huán)境都是靜悄悄的，連鳥叫聲都沒有，只是偶爾有幾聲細碎的刮擦枝葉的聲音，從密林的深處傳來。
“墨染，你確定那夷陵鬼蜮就藏在這片深山里么？可你看這里，除了樹就是樹的，別的什么也沒有啊。”
唐三一邊走，一邊費力地扒拉開前方遮擋住去路的層疊密枝，有些懷疑地扭頭詢問身旁的人。
一旁的紫衣人同樣也走得磕磕絆絆的，手里拿了根不知從哪里尋來的木枝，撥開前面擋路的荊棘，另一只手緊緊地牽住他身后緊跟著的少年的手。聽見唐三的詢問，神色倒是十分平靜，只是淡淡道：“不遠了，翻過這座山就要到了。”
只是那人的語氣雖淡，牽著少年的那只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許，透露出那手的主人此刻心情或許并不平靜。
跟在兩人后面的少年并沒有說話，只是稍稍用力回握了一下北堂墨染的手，那人覺察到，回頭看向他，兩個人無言地相視一笑。
繼續(xù)走吧。
那少年只用口型向北堂墨染無聲地說了一句話，那人便回過頭去，牽著他的手繼續(xù)前行。
等到三人終于從那深山中走出來以后，映入眼簾的，是狹長幽暗，一眼望不到頭的幽谷。
“好了，唐三，就到這里吧，”北堂墨染轉(zhuǎn)頭對唐三道，“這些日子，替我照顧好阿羨，若他問起來……”
北堂墨染說到這里，不禁微微簇了簇眉，似是有些為難，過了半晌，他才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罷了，若他又耍起小孩子脾氣，你便哄著他些，只是千萬要看緊他，別讓他再亂跑?！?/p>
唐三聞言，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阿羨的，這鬼蜮兇險，萬事多小心?！?/p>
北堂墨染微微頷了頷首，轉(zhuǎn)身對一邊的少年道：“阿嬰，該出來了?！?/p>
話音剛落，只見那少年的天庭之上緩緩冒出一縷白煙來那白煙在半空中慢慢聚攏，最后顯現(xiàn)出一個影影綽綽的少年的影子來。
那原本站在原地的少年忽然閉上了眼睛，身子搖搖欲墜的向地面倒去，只是還沒倒地，便被站在一旁的唐三扶住了。
那團虛影緩緩地飄到了北堂墨染的身旁，又化為了一縷煙，鉆進了那人的袖口中，頃刻便消失不見了。
“那，我們就在此處告別吧?！蹦亲弦碌娜嘶厥?，沖唐三微微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朝著那幽谷的入口走去。
唐三目送著那飄逸如仙的紫衣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峽谷的深處，再也看不見了以后，才輕輕抱起那緊閉著雙眼的少年，轉(zhuǎn)身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來時路上的荊棘被他和北堂墨染清理得差不多了，回去的路倒是沒有那么難走了。
唐三走著走著，覺得懷里的少年似乎動了一下，一低頭，發(fā)現(xiàn)那少年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里？”那少年被唐三抱著，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蒼翠繁茂的密林，抬眼看向唐三的眼睛：
“唐三哥哥，你怎么把我?guī)У缴嚼飦砹?？昨日我不還與哥哥一起……”
那少年說到這里，忽地頓住了，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一般，一下從唐三的懷里掙扎了出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唐三，沉聲開口道：
“唐三，我哥哥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唐三不語，眼神緩緩地落向了山的那一邊。少年順著他的眼神向山那邊看去，只是除了層疊漸變的青松翠柏，別的什么也看不見。
“你告訴我，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求你了，告訴我……”
那少年此刻面色十分蒼白，說話時連嘴唇都在顫抖，見唐三不回答他，干脆扭頭朝著另一邊跑開了。
“阿羨，回來！”唐三見他向那山谷的方向跑去了，急忙去追趕他。
那少年磕磕絆絆地在荊棘密布的叢林之中穿梭著，密不透風的茂密枝葉不斷地拍打在他的臉上，鋒利的樹杈劃傷了少年臉上細嫩的肌膚，可是他依然不管不顧地，拼命地向前方跑去，直到被小路旁綿延的粗壯的樹根絆倒在了地上。
“阿羨，沒事吧？”唐三好不容易才追上了那方才瘋跑的少年，見他摔倒了，趕忙過去蹲下，將那少年慢慢扶到自己的懷中，檢查著他的傷勢。
那少年的臉頰上，脖頸間，還有一雙白皙的小手之上，此刻布滿了被荊棘劃出來的紅色的小口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少年一把甩開了唐三攬著自己的手臂，一瘸一拐地站起來，一只手扶著自己的膝蓋，依然執(zhí)拗地要向前走。
“阿羨，聽話，我們回去?！碧迫锨叭?，拉住少年的手，不讓他繼續(xù)走。
“別管我，放手?！蹦巧倌晗胍ч_唐三拉扯著他的那只手，卻怎么也掙脫不掉。
“你放開我，放開啊，我要去找我哥哥了……”那少年見自己掙不脫唐三的手，急得語氣中都帶上了幾分哭腔，幾乎是在哀求著唐三道，“唐三哥哥，你，你讓我去找他好不好，你讓我去，我要去找他……”
那少年嘴里喃喃自語著，又要掙扎著向前，唐三一把將那少年抱在了懷里，緊緊地摟住了他，在他耳畔低聲道：
“阿羨，有阿嬰陪著他，你哥哥會沒事的?！?/p>
“不，我要去找他，”那少年在唐三的懷中不住地搖頭，拼了命地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帶著那個人去夷陵了，他要去那么危險的地方都不告訴我……”
少年說到這里，忽地就開始放聲哭泣起來，“他要離開我了，他都不要我了，你沒看見么？你讓我去找他回來啊……”
“阿羨，你哥哥沒有要丟下你，他會回來的……”
可不管唐三如何安慰，那懷里的少年都完全聽不進去，像只發(fā)了狂的小狼崽似的，兩條腿拼命地踢打著想要下地，鋒利的牙齒一口咬在了唐三的肩膀上，好像是要將那處皮肉咬穿似的，不一會兒，唐三的肩膀上的衣衫，便有一小片被染成了紅色。
唐三忍著肩膀上傳來的陣陣痛感，依舊死死地抱住那發(fā)狂的少年，轉(zhuǎn)過身去，慢慢地向回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到唐三抱著那少年下了山，夜空中已經(jīng)升起了一輪皎潔的明月。那少年掙扎得脫了力，此時也無力再反抗，如一團破舊的麻袋一般有氣無力地趴在唐三的懷里，被他一路從城外抱回了城中的鐵匠鋪中。
等到唐三終于在房中把少年放下來，自己渾身上下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肩膀上的血跡依舊不停地向外滲著，雪白的衣衫在肩膀處被染成了大片駭人的赭紅色。
唐三顧不上歇息，怕那少年仍想要離開，轉(zhuǎn)身先將鐵匠鋪的大門鎖得死死的，把鑰匙藏在少年看不見的位置后，才走到另一個房間里去，將自己上半身的衣衫脫去。
唐三肩膀上的那處被少年咬的血肉模糊的，和雪白的里衣黏連在了一起。唐三咬了咬牙，一把將粘黏在傷口處的布料撕下來。
“嘶啦——”一聲，被鮮血染紅的布料連帶起結(jié)了血痂的傷口，肩上又開始有熱流緩緩地流淌出來。
唐三站起身來，想要去柜中取藥來處理一下肩上的傷，只是一轉(zhuǎn)身，發(fā)覺那剛剛還在另一間房中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阿羨，你嚇死我了，”頃刻，唐三回過神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處，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那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眼神落在了唐三的肩膀處。
唐三被少年這副表情盯著，有些不自然，他方才就是因為不想當著少年的面脫衣服，才刻意換了個房間來處理肩膀上的傷口。
見少年盯著他不語，唐三微微地抿了抿嘴，有些緊張似的地道：“你若是喜歡這個房間，便待在這里吧，我去外面?！?/p>
唐三說著，拿起放在桌邊的被血染紅的衣衫，想要越過少年向門口走去，那少年見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等一下。”
唐三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那少年依舊是面無表情，眼睛紅腫得像桃子一般，連聲音都帶上了些微微的嘶?。?/p>
“哥哥不在，我不敢一個人在房間里面，你就呆在這里，哪里都不要去，行么？”
原來他是在害怕。
唐三趕緊點了點頭，看著那少年的眼睛道：“沒事的阿羨，別害怕，我在這里哪里也不去。”
那少年聞言，才松開了緊攥著唐三手腕的力量來，慢慢地走到床邊去，脫去鞋襪，爬到床榻的角落處，整個人都緊緊地蜷縮了起來。
唐三從柜子里取出了干凈的手帕與傷藥，想起少年臉上的傷，便沒急著處理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只是用手帕胡亂地包扎住，不讓血流再滲出來，便起身拿著藥瓶走到了床邊上。
“阿羨，過來，我給你擦藥?！?/p>
那少年不應聲，聞言只是將自己蜷縮得更緊了。
唐三見狀，微微嘆了口氣，只得自己也翻身上了床，走到床榻里側(cè)去，將少年埋在膝間的臉捧起來對著自己。
“聽話一點，有點疼，不要動，”唐三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地溫柔，不嚇到此刻依然處在驚恐之中的少年。
唐三動作輕柔地將傷藥涂抹在少年的傷口處，一邊抹，一時沒忍住，低頭輕笑了一下，“阿羨，你等會兒想不想照照鏡子？你的臉都快成小花貓了?！?/p>
他不說不要緊，這話一出口，那少年的眼淚又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哎，別哭別哭，我方才逗你呢，”見那少年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唐三趕忙伸出手來，有些無措地拿手帕給他擦拭眼角的淚水，“阿羨，你別哭啊，臉上涂的藥都要被你哭沒了?！?/p>
好在那少年只是抽噎了幾聲，便漸漸地平復下來，唐三見狀，悄悄地松了口氣，幫少年把頸間的肌膚也上好了藥。
等到忙活完了這一切，唐三轉(zhuǎn)過身去，想要將東西放回去，那少年忽然一骨碌爬起來，阻止住了他的動作。
“怎么了阿羨？”唐三看向那一把拉住他的少年。
少年沖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肩膀的的傷勢，“血都滲出來了，你不疼?。俊?/p>
“哦，”唐三這時才發(fā)覺那包扎的手帕都被血浸透了，有些無所謂似的笑了笑，“沒事，這點小傷不算什么?！?/p>
那少年拉著他坐下，小心翼翼地拆開那包裹著的手帕，拿起一邊的藥瓶來，將藥粉輕輕灑在了那片模糊著的血肉之上。
“嘶……”唐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那少年見狀，動作不禁放得更慢了一些，嘟起嘴來，朝著那片傷口輕輕地吹氣。
“呼———”
輕柔的涼意緩解了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少年抬起頭來，看著唐三的臉問道：
“好一點兒了沒？”
那人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嗯?！?/p>
那少年聞言，便繼續(xù)朝那傷口上輕輕吹了幾口氣，才另找了一塊干凈的帕子，輕輕把肩膀上那處仔細地包扎了起來。
等忙活完了這一切后，他們才感覺到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只是房間內(nèi)只有一張床，兩個人又陷入了濃濃的尷尬之中。
“阿羨，你等我一會兒，我再去拿床被褥來，在一旁打個地鋪?！?/p>
唐三說著，回身想要去柜子里找床被褥出來，卻聽見那少年從背后開口道：
“唐三哥哥，這床這么大，足夠我們兩個人睡了?！?/p>
唐三聞言，轉(zhuǎn)過身來，猶豫著開口道：“可是……”
“干嘛？”那少年不等他說完，似是有些不滿地撅起嘴來，抬眼看向他，“難不成你還怕我會占你便宜不成？”
“那倒不是，”唐三聞言笑了一下，“我不過是怕你介意罷了，你若覺得沒什么，咱倆擠一張床倒也無妨?！?/p>
“沒什么，趕快過來睡吧，”那少年翻身躺到了里側(cè)，示意他也過來躺下，“累了一天，我都要困死了。”
唐三聞言，緩緩地走到了床榻邊上，也翻身上了床，躺在床榻的外側(cè)，伸手熄滅了桌上搖曳的燭火，蓋上被子，也靜靜地合上了眼睛。
房間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兩個人也不再言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唐三的聲音在黑暗之中輕輕地開口問道：
“阿羨，你睡著了么？”
這句話一問出，房間里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后那少年的聲音從被子里面悶悶地傳來：
“沒呢。”
唐三翻了個身，面朝著床榻內(nèi)側(cè)的方向，將少年蒙在臉上的被子輕輕地往下拉了拉：
“別拿被子蒙著頭，”唐三說完這句話后，稍稍猶豫了一下，又繼續(xù)輕聲說道，“阿羨，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什么問題？”那少年也轉(zhuǎn)過身來，將臉對著他，兩個人躺在那里，靜靜地對視了片刻。
“你為什么害怕一個人呆在房間里面啊？”唐三看著那雙閃著水光的琥珀色瞳孔，語氣相當溫柔地開口詢問道，“是有誰故意嚇唬過你么？”
那少年聞言，微微搖了搖頭，
“沒有誰故意嚇唬過我，只不過……”那少年本不欲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唐三此時的語氣太過溫柔，卸下了少年心中那道警惕的屏障，少年想了想，便繼續(xù)開口道：
“唐三哥哥，你知道么，我六歲的那年，哥哥那時十一歲，那年他第一次離開我，被父皇派到駐守邊疆的軍營里去，一走就是整整三年?！?/p>
唐三在那里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聽到這里，輕輕地笑了一聲：“阿羨，原來你小的時候，也沒像現(xiàn)在這樣這么黏著你哥哥啊？”
那少年聽他如此說，便繼續(xù)道：“因為哥哥走的時候，那時母妃還在……”
說到這里，那少年的聲音忽然哽咽了起來：
“可是哥哥走后沒多久，外祖父一族便獲罪入獄，外公和舅舅都死在了獄中，全族上下的男丁都被流放在外……”少年頓了一下，像是不愿去回首那不堪的往事一般，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母妃那時被父皇遷怒，打入了冷宮之中?！?/p>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哥哥當時沒得到消息么？”
“沒有?！?/p>
那少年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絕望的意味：
“當時哥哥正在與番邦蠻夷打仗，那番邦與邊關(guān)小城的將領(lǐng)勾結(jié)，周圍的城池都淪陷了……哥哥當時身處孤城之中，外祖父一家獲罪的消息根本就無法從京城傳到那里去的……”
“那你……”
“我那時跟母妃一起去了冷宮之中，”少年似乎是知道唐三想問什么，“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懂得分辨好壞，只是覺得不用再繼續(xù)早起念書，也不用像平日里在父皇跟前那樣，要守那么多的規(guī)矩，呆在冷宮里還是挺好的?！?/p>
少年說到這里，甚至笑了一下，“除了東西不好吃，瘋子有些多以外，我在那里過得還挺開心的。”
“阿羨……”唐三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卻被少年打斷了：
“我真是不懂事，我只顧著自己不用念書而開心，可是母妃她不會喜歡的……”
唐三不再說話了，伸出手去，摸索到了少年冰涼的手，輕輕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母妃在冷宮里時，還天天督促著我要早起讀書，我當時心里不情愿，她便哭著和我說，若我沒有出息，或許父皇今生再也不會來看我們母子一眼……”
“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聽話，有一次我貪玩頂撞了母妃幾句，她便抬手打了我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挨打，她打了我之后，我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在后面怎么喊我，我都沒回頭?！?/p>
“等到我第二天回來時，便發(fā)現(xiàn)母妃她，不知從哪里尋來了一條繩子，在冷宮里自盡了。”
那少年說道這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冷宮中的人不能出去，只有宮女在外頭將每日的餐食送進來。我去求那里的侍衛(wèi)放我出去找父皇，他們不肯，母妃的尸身也一直被放置在冷宮里……”
“直到有一日，父皇突發(fā)暴疾，沒過多久便駕崩了，哥哥三日后從邊疆軍營趕回來。”
“等他到冷宮里找到我時，那時候母妃的尸體都爛掉了……”
“阿羨，別說了，不要說了……”
隔著被子，唐三緊緊地摟住了那渾身都在顫抖著的少年，輕輕撫摸著少年的發(fā)頂：
“沒事的，都過去了，過去了……”
“唐三，我是不是特別沒用?。俊蹦巧倌贻p聲道，“若當時哥哥也在，母妃或許就不會死了。她當時每天看著我，心里應該特別絕望吧？”
“不會的阿羨，不是這樣的……”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離開過哥哥身邊了，他去哪里我都要跟著他，我也不愿看見旁人與他親近，除了一同與哥哥長大的蘇尋仙以外，哥哥身邊連一個稍親近些的隨侍都不會有。我原以為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永遠陪著我了……”
少年被唐三緊摟在懷里，臉埋在了他的心口處的位置，聲音聽上去有些發(fā)悶：
“可是即使這樣，他還是從我身邊被奪走了，或許他早就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厭煩透了我這樣整日里纏著他，才會什么都不說就丟下我了……”
“阿羨，不是這樣的，”唐三伸手捧起少年的臉頰，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一點都不惹人厭煩，你的母妃和兄長都是很喜歡你的，你哥哥只是不愿你替他擔心罷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找你了，真的?！?/p>
“真的？”
“我騙你做什么，阿羨是真的很討人喜歡。”唐三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長發(fā)，將下巴輕輕放在了他的頭頂上。
“時間不早了，真的該睡了。”
那少年聞言，也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將頭依舊埋在唐三的胸口處，對他道：
“唐三哥哥，你不要松手，這樣抱著阿羨，阿羨覺得自己很安全?！?/p>
“好，我不松手，就這樣抱著你，安心睡吧。”
“那阿羨睡了？”
“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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