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也不清楚自己當(dāng)時為什么會那么做,也許是因為憤怒吧——我還是個感性又輕浮的小孩子啊。
也許我很情緒化。高老師曾因為我的情緒化很為我擔(dān)心。我不以為意,誰料她的話竟如此深切。
我總是放大自己的情緒。一件小事都會讓我的內(nèi)心波動很大,偶爾也會做出奇怪的行為來讓周圍的人都不解地看著我,我像個異類。
可是,我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我細(xì)細(xì)地回憶,可能自從十二歲那年……不對,應(yīng)該更精確一些:自從母親過世開始,我就變了。
我變得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愛亂發(fā)脾氣,常常惹禍;我變得不通人情,為了不把鋒芒展露給同學(xué),我都強撐溫柔;我變得多愁善感,很多事情明明與我無關(guān),我卻很受觸動,很多感慨。
這么看來我是走向成熟了,
但我卻覺得我更加輕浮了。
這到底是我更加脆弱,更加懦弱的一種體現(xiàn)吧。我時而會發(fā)呆,時而會胡思亂想,時而莫名其妙地大哭或大笑……我變得瘋瘋癲癲,我變得神經(jīng)失常,我變了太多太多,我簡直不是從前那個積極樂觀的安庫了。
想起曾經(jīng),我在同學(xué)面前通常是扮演疏導(dǎo)者的角色。我有著很樂觀的內(nèi)心,看問題的角度也很廣泛。同學(xué)們一有事情就來找我,聽我的肺腑之言,受我笑容溫暖的激勵,治愈內(nèi)心的傷痕。
可是,自從母親去世,我整個人徹頭徹尾地改變了。我也沒能料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改變終究是來了。時間是賊,偷走一切。偷走了我的溫柔,偷走了我的樂觀,偷走了我的純真,偷走了我的善良,偷走了我的可愛,偷走了我的堅強……
我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我變成了一個自己極度討厭的樣子。
我不知道作何來扭轉(zhuǎn)局面,實際上,我更不知道要不要來扭轉(zhuǎn)局面。不知道多少次我選擇自暴自棄,任憑世態(tài)、人情、人道發(fā)展下去,自生自滅,變成一粒微塵消失在茫茫的世界旅程中。
可是,我卻堅持自己一路撐了下來,活了下來,我的全身細(xì)胞努力著要把我湊成完整的一個人,讓我起碼活得體面一些。只不過,這一路走來真的太痛苦了,太難熬了,強撐著的滋味不好受,強扭的瓜,也不甜啊。
事情終究變成了這樣,陽光也不能治愈我內(nèi)心的傷。理想主義似乎虛無縹緲,灰飛煙滅,我一次次要趴下逃離現(xiàn)實,可是卻不能在入夢了。是夢拋棄了我,還是我了結(jié)了夢?我迷茫了,我悵惘地坐著,躺著,站著,動動嘴要說什么,卻又硬生生咽下去了。
我不想這樣,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并不是我想要的樣子。可是我也無力回天。林穎,夏舒祺,高老師,甚至田琰夕都在照顧著我,我才沒有散架。我頓悟了:我早已放棄了自己,沒有散架只是外力壓著。
所以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過失殺人,我被判了七年。淚痕已然成跡,刀疤無可回褪。我能做的只有拭去自己的淚痕,撫慰自己的刀疤,用安靜點綴著我可嘆的內(nèi)心,用記憶書寫著那可歌可泣肝腸寸斷的故事。
我只是提了一個請求。我問獄警,我能不能帶一個人和我一起進去。
獄警有些惱,他覺得我在戲弄他,但還是壓抑住了,看著我迫切的表情,不解地問我要帶誰一起入獄??此膽B(tài)度明明很堅決,但他還是愿意聽聽一個過失殺人青春少年的言語。看到我接下來的舉止,他愣在了原地:
只見我掏出照片,長嘯一聲“我媽……”,膝蓋硬生生,沉甸甸地砸在地上,淚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