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

手上的幾張紙悄然滑落在空中飛旋著落下，飄飄然仿佛羽毛般在她心底輕輕浮過，卻攪得她本就不平靜的內心天翻地覆。

永琪的目光隨著那幾張紙一同落下，眼睛眨呀眨的慌亂至極，沉默了幾秒后突然蹲下身要去撿，手扣在宣紙上還有點抖。

他很少這么慌張，在兩個人的這場感情推拉間，永琪一向是勝卷在握、從容不迫的那一個，而慌張的想要躲開眼神、說一句話斟酌三四次、經(jīng)常偷偷觀察的那個應該是她才對。

“你畫的是什么呀？”

眼看著他要卷起畫卷收起來，小燕子還是沒忍住出聲問他，果然見他停了動作，眼睛別開若無其事回了句，“就是些花花草草的風景”

這一瞬間她突然心底浮出很大的疑問，明明讓她看了會高興的事，他為什么不肯說不肯承認呢？

可下一秒就突然明白過來，因為害怕對方對這份禮物這份情意沒有想象中的驚喜與珍惜。就像她明明曾經(jīng)有那么那么多的喜歡想要脫口而出，卻又一次次的欲言又止一樣，都是因為在乎，因為害怕，因為不確定。

吃夠了愛情的苦的小燕子自覺不能看著永琪難過，于是笑瞇瞇向前一步擋在他要走的身體前，伸手向他討要著畫，“專門為我畫的怎么不給我”

“沒有”

“撒謊”

永琪尷尬的立在原地，手摩挲著畫頂著小燕子揶揄又審視的目光沒幾秒就招架不住，小聲道“你不是都親眼看到了嗎，畫的再好也比不上眼睛看的呀。誒～”

他還沒說完手上的畫已經(jīng)被小燕子抽走，她笑瞇瞇的當個寶一樣的抱在懷里，“誰說的，我的眼睛看了就忘了，可是畫不一樣呀，我能時時刻刻的看著！”

他明顯高興了不少，看著她喜滋滋的樣子試探的問，“你喜歡呀？”

小燕子眉眼彎彎的點頭，看著他一雙暗下去的眼睛突然迸發(fā)出光亮，突然生出了幾分感動與不忍。

大概是她這段時間太冷落永琪了吧，這樣一位天之驕子想必還從來沒體驗過愛而不得的痛苦，此時像一只得了肉吃的狐貍一般沖她搖著尾巴可愛極了，讓她才硬了幾分的心又軟成了一灘水。

夫妻之間，還爭什么誰愛誰更多呢？

于是她望著永琪笑成一彎月牙的眉眼隨心的吻了上去，在他長長的睫毛處輕輕碰了下，才退開便撞進了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飽含的深情里沉溺，腰被緊緊的扣住，溫熱的呼吸在兩人狹小的間隙間蕩漾，喉結滾動了幾下彰顯著他的驚訝和慌張，最后終于開了口，“你不生我的氣啦？”

小心翼翼又帶著無限的希望。

小燕子這次頭點的很重，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附在他耳畔大聲的喊道“我～不～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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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直接從床上掉到了地上，卻反而覺得有些好笑，索性直接盤腿坐著撐著腦袋望向她，好半天才嘆氣道“小燕子，你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你從來都不是一廂情愿呢？”

“我”

“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你沒走進我的心，而是我沒走進你的心。你把你的心封閉住了，從來都沒有為我打開過。你沉浸在你喜歡我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既不接納我的感情，也不愿意讓我去真正的認識你、愛上你?！?/p>

“我真的沒有！”

她急吼吼的想去解釋，永琪抬手撫上她的唇，“那你告訴我，你和永嘉之間是不是有些別的關系？她是不是欺負你了？”

“啊？永嘉怎么會”

“那為什么你那么的怕她？紫薇說的沒錯，我們有她的把柄，我們?yōu)槭裁匆蓱勀敲炊?？當初你拿著劍去漱芳齋找永嘉，真的沒吃什么虧？”

他步步緊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燕子，她緊張的心都快要跳出來，咽了咽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看吧，這就是我說的，你的心始終對我封閉著?！?/p>

手指滑過她心房，砰砰的一聲聲在指尖繚繞，她糾結到了極點，既不想讓永琪誤會，也不想永琪被卷入這場和他沒有關系的過往中。

一旦他知道，不也要陷入和她一樣的擔心東窗事發(fā)的恐懼中嗎？

永琪已經(jīng)看不下去她這么糾結了，長嘆一聲弓著身子和她平視，“小燕子，這件事情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呢？”

她瞬間瞪大了眼睛，聲音掩飾不住的顫抖，“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永嘉是梁府的小女兒，而那位梁大人送她入宮就是想著在后宮安插人手，以防將來有一天貪污的事東窗事發(fā)。不過他也有能耐，這條貪污線上涉及的官員從正一品到從八品不下數(shù)千位官員，其中鄂大人也收過他的錢行過方便。”

“?。课野敽土杭矣嘘P系？”

小燕子一臉吃驚，永琪沒好氣的晃了晃她腦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不肯和我說實話？還要和我裝糊涂？我當時去梁府要找的那份名單就是關于這個的，早在娶你之前我就已經(jīng)調查過許多次了。但是法不責眾，這事到最后只能是抓典型，總不能真把這些個官員都抓起來砍頭，那整個大清豈不是就要亂了，也沒這么多人能補上空缺??！退一萬步說，我能真把自己岳父綁了？小燕子啊小燕子，你的腦子里天天在想點什么，能不能相信我一些？”

她終于反應過來永琪的意思，卻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笑他到底還是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世，她還能繼續(xù)瞞下去；還是哭，自己的養(yǎng)父竟然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官，自己還是要把永琪拖下水？

“皇阿瑪不會殺我阿瑪，但會遷怒于你嗎？”

她沉默了好久說了這么一句話，永琪又驚訝又感動，原來她一直瞞著不是害怕阿瑪?shù)淖镄斜话l(fā)現(xiàn)，而是擔心他會被牽連。

心頓時暖烘烘的，他笑著把她抱在懷里，“小燕子，我承認我們認識的時間還有些短，我對你還有太多的不了解，也有太多的好奇。比如，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杭州菜，不知道你為什么總是對西林家避而不談，不知道你為什么不喜歡詩詞卻偏偏喜歡那些騎馬射獵……

但我希望你愿意給我時間，也愿意給我機會，我會慢慢的去了解，去做你真正意義上的丈夫，和你永遠站在一處去面對未來的風雨，看著你笑陪著你哭，而不只是白日那個門當戶對相得益彰與你相敬如賓的丈夫和夜晚我們發(fā)泄欲望的單純的肉體上的陪伴者。”

“我沒有！”

“我知道”永琪松開她與她對視著，用手指了指她的心“你看你總是抓不住重點。我是說，從今天開始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像話本子里那些慢慢靠近的有情人一樣，都一點點走進對方的內心好不好。從此后，不相欺不相疑不相負?！?/p>

她笑著低下了頭，悄聲回了句好。

永琪臉上的笑意瞬間漾開，手卻攀上了她的胸口，在小燕子驚訝的目光下道貌岸然的解釋“我真的是想看看傷口，人是我傷的，總要負責到底吧？

小燕子被永琪的無賴惹得笑出了聲，窩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看月光穿過手的縫隙映在墻上的影子，玩心大起的也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一會讓他猜是不是振翅高飛的小鳥，一會讓他猜是不是漫山遍野的花朵，猜著猜著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翻了個身裹著被子看著他，“關于永嘉我的確還有些話沒說?！?/p>

永琪好整以暇的背著手放在腦后，聽著她講兩個人的故事，只不過略去了在杭州的童年，只說小時候兩人的父親都在一處做官，年齡相仿就經(jīng)常在一起玩，“不過我們倆性格不和，小時候也經(jīng)常吵架。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嬌小姐樣子，每天使喚我跟個丫鬟一樣，我才不慣著她呢！”

永琪笑著附和，“看出來了，你可不是個吃虧的主兒！”

“后來我們就沒見過了，一直到進宮，盂蘭盆會的時候我偶然聽到了她和梁夫人的談話才想起來她是誰，然后去漱芳齋找她就被威脅了。我的確有她的把柄，可她也有我的把柄。這是我們倆的事，甚至是我們兩家的事，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蕶酄幎愤@么可怕，我不說做一個多好的福晉吧，總不能拖后腿。

可是啊，我總覺得對不起紫薇?！?/p>

永琪輕輕的嗯了一聲沒做更多的回應，小燕子生怕他不信，焦急的舉著手，“我承認我對你有所保留，但我保證我告訴你的所有都是真實的。不然的話，我”

“我相信你！”他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她脫口而出的誓言，順勢把她摟在懷里，“我剛剛忘說了，我的小燕子，不只是個不吃虧的，還是個有著金子般的心的善良的姑娘。其實你考慮的挺對，我們要對付的不只是永嘉，而是她背后的人；我們要解決的也不僅僅是紫薇認爹這件事，還有梁家這場貪污案和他其他的罪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只能慢慢來?！?/p>

“而且，我說的是我們要敞開心扉，又不是說你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即使是夫妻，也是獨立的兩個人，在相識前也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也沒有資格要求彼此所有的事情都全盤托出?！?/p>

小燕子撓了撓頭，嘿嘿笑著抱著他的胳膊，“永琪你說的好有道理哦，我特別喜歡聽你說話，簡單又明了。不像那個宮里的娘娘們天天拐歪抹角的要人猜，要不就是一會成語一會詩的，跟就她一人有文化似的?！?/p>

突然被表揚的永琪受寵若驚，暗自竊喜了幾秒后又突然低頭看著她，“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你知道我缺點是什么嗎？”

小燕子唔了一聲，“太過優(yōu)秀以至于天天招蜂引蝶？”

“錯！是缺點你！”

說完他就捂住了臉，偷瞄了一眼看著小燕子憋的臉都紅了懊惱的捶了捶腦袋，“我就說爾康這些話太膩歪了，對你沒用?！?/p>

小燕子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合著你們倆大半夜才回來是出去交流心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是少學點他那些酸溜溜的話吧”

她一邊說一邊笑個不停，永琪一開始還沉浸在后悔中，后來見她實在是笑得開心，也被感染的放聲大笑起來……

因為她在耳邊悄聲道“但我還是特別特別開心?！?/p>

第二天一早，小燕子就拉著紫薇老老實實去了慈寧宮晨昏定省。

鎏金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踏進宮室的那一剎那卻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陽光的灼熱，才下完雪的天氣寒冷無比，蘿絲碳繚繞著梵香氤氳，紫薇一抬頭迎上了眼前人的目光。

算不上多么的犀利，端坐在正首的老人家捻著佛珠，望著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廟里供奉的菩薩般，能把她內心的慌亂映得無處遁形，紫薇捏緊了帕子跟著小燕子行禮，跪下的那一剎那才反應過來，這位是她的親祖母。

也是當初把她的爹從娘身邊緊急叫走從此讓娘等了一輩子的人。

來不及有太多的情緒，小燕子已經(jīng)轉身，從左到右依次拜過皇后以及高位嬪妃，也許小燕子是故意給她些時間，行禮的速度放慢了不少，讓她能一一看清了這些人的長相。

坐在太后左手邊帶著一件素色牡丹鈿子冷眼看向她的是皇后，右手邊金銀滿頭一身粉色旗裝挑著一彎含情目的是位份最高的貴妃嘉妃，皇后旁邊一身淡綠色旗裝面無表情的是純妃，嘉妃右手邊正歪著頭扶步搖滿眼含笑的望著她的是如今最受寵的令妃……

至于站在她們身后的那些個宮女們，她甚至都沒看清她們的容貌。只記得眼前五彩斑斕的各色錦繡華緞，好像盛夏的花園般花團錦簇的盛開著妖嬈的花朵，雍容華貴如牡丹，艷麗嫵媚如玫瑰，清淡素雅如桃枝，美得不可方物又平分秋色。

那一瞬間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特意穿著的繡著荷花的宮裝，突然覺得其實她娘沒有進宮也許是件好事。

不然一介山東漢女夏雨荷，名不正言不順的只有一個女兒傍身，如何能在這爭奇斗艷的后宮保持著‘出淤泥而不染’呢？

頭頂突然漾起一陣笑聲，小燕子捂著帕子笑的前仰后合，氣氛不知何時已經(jīng)融洽歡快了許多，晴兒笑瞇瞇的給老佛爺錘著肩，目光有意無意的流連在紫薇身上又錯開，“老佛爺這下子就知道為什么五福晉要去木蘭圍場了吧，您想要開心果，皇上也需要呢?！?/p>

老佛爺笑著拍了拍晴兒的手，“知道你們姑嫂關系好，皇上都沒說什么，哀家還能罰她不成？”又瞧了瞧她的肚子，眼睛里多了幾分深意，“你們夫妻倆感情好哀家也高興，那可得見點效果！”

一番話說完大家都跟著笑，紫薇和小燕子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令妃正想著這孩子怎么不開竅，嘉妃已經(jīng)搶了先，“老佛爺不用擔心，皇上也關心著呢。不然也不能才走了倚竹姑娘，又送來個紫薇姑娘?！?/p>

話音才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紫薇身上，小燕子不甘示弱的頂了回去，才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的目光最為灼目。

一個是倚竹，她乖巧的立在令妃身后，目光卻毫不收斂的灑在紫薇身上，小燕子讀得懂這種眼神的情緒，因為她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這么注視過倚竹。

防備、猜測、不甘卻還帶著點忌憚。

防備她到底是什么目的，猜測永琪對她有什么特殊的情意，不甘自己比不過這樣一個地位不如的姑娘，忌憚她也許真的對于永琪而言不一樣有著不為她所知永遠也無法逾越的故事。

如今這種不安轉移到了倚竹身上，小燕子突然對她有些憐憫，想起來了自己那一個月算不得長也算不得短的酸澀的暗戀時光。

大概她沉思的太久，一直到永嘉開口她才反應過來，有點驚訝的看著她在為自己說話，“娘娘這話說的對，皇阿瑪體諒五嫂嫂獨自主持中簣?zhí)^于忙碌，才又撥了個宮女協(xié)助呢。聽說紫薇姑娘原名繡夏，繡夏、織秋聽名字呀一定是五嫂嫂的左膀右臂呢！”

她一句話邊將紫薇的身份扳回了正軌，她不是平?；实圪n下的像倚竹那樣帶有通房意義的丫頭，而是宮中五福晉的侍女。

紫薇感激的望向她，永嘉愣了下同樣回了個淺淺的微笑，倒是小燕子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永嘉在和她達成了所謂的一致后不久就如此明目張膽的把槍口對準了老東家——嘉妃娘娘，那如果將來知道她已經(jīng)把真正的紫薇送進了宮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這樣一個錙銖必較、唯利是圖的蛇蝎美人，又能做出什么瘋狂的事呢？

“不過”永嘉話鋒一轉，小燕子心猛地一顫，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綻放的笑臉，“姑娘長得可真好看，皇阿瑪賜名紫薇，剛好與我同名，可見我們真是有緣分呢！”又上前兩步目光上下打量著，“你這衣服也好看，荷花的暗紋極配姑娘‘天然去雕飾’的清麗容貌。五嫂嫂，好福氣。”

小燕子強自鎮(zhèn)定的擋在了紫薇面前，撐了笑意望著永嘉，刻意道“還是永嘉格格傾國傾城?！?/p>

她能敏感的察覺到身后的紫薇身子一僵，緊接著攪著帕子的手愈發(fā)的急促，在耳后繚繞的呼吸也愈發(fā)的緊張，周遭的氣氛霎時升溫，小燕子痛苦的垂著眼眸，在心里罵了千千萬萬遍自己想把紫薇接進宮這個昏招。

對面是誰啊，是永嘉啊！自己拿著劍都沒在她面前討到過什么便宜啊！

“原來是永嘉格格，久仰大名?！?/p>

身后的紫薇突然出聲，繞過小燕子站到了前邊略一福身，“‘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兰胃窀窠鹬τ袢~，才是真正的璀璨奪目。”

小燕子長松一口氣，腿一軟的坐在了凳子上，后半程也沒了多少閑聊的心思，老佛爺一擺手她恨不得馬上拉起紫薇就遛，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敢大喘著粗氣，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你可真是冷靜，我今天特別怕你做出什么事來！”

紫薇向她報以溫柔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害了你們家永琪的?！?/p>

“誒，我沒”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他考慮是應該的呀。只是我覺得，我這認親之路道阻且長。這個永嘉格格，看起來不好惹，我可算是知道你昨天提起她為什么這么害怕了”

小燕子贊同的點點頭，“她是個瘋子。”

話音才落火紅的楓葉沙沙作響，不遠處傳來一陣張揚的笑聲，馬蹄鞋踩在雪上吱喳作響，她低頭福身行禮，“五福晉吉祥”

小燕子面無表情的行了平禮，拉著紫薇就要走，卻被她笑瞇瞇的擋在身前，“許久沒見嫂嫂了，連敘舊的機會嫂嫂都不肯給？”

小燕子順著她的手看向御花園左側的千秋亭，轉身走了過去，紫薇也跟著想過去卻被永嘉攔下，眼睛里是罕見的狠絕，“主子聊天，奴才就離得遠一點！”

紫薇被逼得向后退了一步，永嘉滿意的拂袖而去上了千秋亭。

冬日的御花園少了春夏的那抹活力與明媚，雪融化的濕意將干枯的樹干打的顏色更深，襯得整個亭子都陷入了一片肅殺的冷寂中，小燕子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看著永嘉帶著人端了滿桌子的新鮮瓜果。

“嫂嫂快嘗嘗，這是專門從嶺南運來的橙子，冬天可難找的很呢?！?/p>

她笑著獻殷勤，小燕子理也不理的別過臉去，永嘉好似不在意般揮了揮手讓人離開，“瞧瞧我這記性。嫂嫂是皇阿瑪面前的紅人，五阿哥又得皇阿瑪愛重，什么好的沒見過，還用我巴巴的來這送？我這真是自作多情了，虧得我還”

“你到底想說什么？沒事我走了”

小燕子蹭的站了起來，永嘉慢條斯理的拿起一塊橙子剝下皮，“她是誰？是夏紫薇？”

“不是”

“不是怎么也叫紫薇？怎么也生在濟南？怎么偏巧這個時候入宮？”

“紫薇是皇阿瑪賜的名，你有本事去問他啊。濟南府那么大，每年那么多孩子出生，這你也管得著？至于入宮，我在木蘭圍場被她救了命，接她入宮享享福不好嗎？”

她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回答完她這一連串的疑問，想著永琪告訴她的話——無論永嘉怎么問，都要否認?？尚膮s七上八下的打鼓，永嘉果然并不相信，擋在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呵！方慈你覺得我很好騙是不是？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你不再追究紫薇的下落，我也不再針對于五阿哥。你這么做，難道是不想要你五福晉的位置還是想拉著五阿哥和你一起共沉淪？”

她被逼的心慌不已，靠著的欄桿搖搖欲墜，耳邊北風吹的呼呼作響，她看著眼前人這一幅兇神惡煞的樣子，她大概真的能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畢竟能冒名頂了紫薇入宮，又騙她紫薇過的很好讓她放棄。等等，她不是說紫薇已經(jīng)被送回了濟南了嗎？

小燕子眼前一亮，瞬間有了底氣，“你為什么不相信呢？你上次不是和我說紫薇已經(jīng)被你送回了山東好好地過日子嗎？她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木蘭圍場呢？”

“我”

主動權掌握在了小燕子手里，她也學著永嘉的樣子似笑非笑的盯著她，“還是說，你騙了我。你根本沒把她送走，你根本沒有保護好她！梁知微，你怎么能這么狠！”

“我送走了，紫薇被我送回了濟南”

“那你還問我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紫薇的下落呀，當年扣了她的是你們家，送走她的也是你們家，關我什么事？”

小燕子無語的翻著白眼，打算轉身走人卻發(fā)現(xiàn)走不動，永嘉死死的拉著她的衣服，“我要你發(fā)誓，她真的不是紫薇，我要你以永琪的性命發(fā)誓?！?/p>

“那你怎么不發(fā)誓？你真的把她送走了確保她的安全了？神經(jīng)??！啊！”

小燕子驚恐的看著眼前抵在自己頸間的匕首，不可置信的望著此時此刻已經(jīng)眼眶通紅兩頰冒汗的永嘉，“你瘋了！這是皇宮！”

“這是你教我的！別忘了你當初也是這樣拿著劍抵在我脖子上。我要你發(fā)誓！”

她無措的屏住呼吸，匕首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駭人的冷意，永嘉此時又像一只發(fā)狂的獅子一般盯著眼前的獵物，身后是三四米高的亭子，她進退兩難。

抓在欄桿上的手指尖發(fā)白，大腦迅速運轉著想著對策，她不能以永琪的性命去冒險，更也沒法和一個瘋子講道理，紫薇不知道去了哪有沒有搬救兵，她此時此刻能做的只有拖著。

可永嘉卻堅持不下去了，匕首越來越近，已經(jīng)在白皙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紅痕，小燕子痛苦的閉上了眼，在內心第一萬次的求著漫天的神佛。

“五福晉吉祥，永嘉格格吉祥”

謝天謝地，神仙顯靈了。

她激動的望著站在地上的神仙——竟然是倚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