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才在景陽宮坐定茶還沒喝上兩口就看見永琪帶著一身寒氣的沖了進來,緊張兮兮的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個遍,“你真的一點虧都沒吃?她有沒有傷到你哪?”
小燕子砰的放下茶碗,伸手推掉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歪著腦袋笑著看他,“我能傷到哪,有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還有我受傷的份!”
永琪訕訕的收回了手,坐在她身邊嘿嘿笑了聲,“你都知道了?我也是以防萬一,想著你在后宮不能孤立無援。老佛爺向來一視同仁,皇后是個不管閑事的人,嘉妃因著四阿哥和八阿哥和我一向不對付,思來想去唯有令妃娘娘,有寵但無子??山杷膭菀膊荒芴^于明目張膽,所以我把倚竹送過去,一來是省的你眼見心煩,二來也好平日里能‘狐假虎威’的多幫幫你。你看看今天,不就是多虧了她嘛!”
“我用她幫忙!”
小燕子氣鼓鼓的把臉扭向一邊,“明明就是看我的笑話嘛,我堂堂五福晉還不如一個令妃娘娘身邊的宮女頂用。還告訴我肯幫我都是看你的面子,提起你的名字眼角眉梢我看都帶著情,最后還要敲打我一句——和永嘉再怎么不對付也不要拉你下水!”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你和永嘉愛怎么爭就怎么爭,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他又往旁邊擠了擠,伸手摟住她“但是你以后也注意些,她是個瘋子我們?nèi)遣黄痣y道還躲不起?只有自己在場的時候,少去觸她那個霉頭。等什么時候我在場的時候,咱們二對一,好好的治治她!”
小燕子撲哧一聲的笑出來,“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也好意思!”
永琪理直氣壯,“怎么不好意思,誰讓她欺負我媳婦兒的!”
“誰欺負小燕子了?。俊?/p>
威嚴的聲音里又夾雜著笑意,一陣行禮聲間乾隆緩步走來,看著坐在一處的小兒女止不住的笑,“永琪欺負你了?阿瑪給你出氣!”
小燕子連忙推了把永琪站起來迎上前去,“他欺負我的地方多了去了,皇阿瑪您”
“那你就去欺負他妹妹?”
“啊?”
小燕子和永琪一同驚訝的看向乾隆,他無奈的坐下,“永嘉剛剛披頭散發(fā)的來找朕訴苦,說你和她不對付。當初盂蘭盆會的事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但畢竟現(xiàn)在和永琪好好的,倚竹也沒嫁進來。她端著進奉的瓜果去向你負荊請罪,你這個做嫂嫂的就大度些原諒她不好?”
“我”小燕子一時語塞,“這個永嘉,竟然還惡人先告狀!”
乾隆一看小燕子的反應(yīng)也知道和心里猜的差不多,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她就是嬌慣了些,從小雨荷把對朕的全部情意都寄托到了她身上,對她多少縱容了些。朕承認對你更偏疼些,但你想想她年少的日子,孤兒寡母的日子那么難過,你多體諒著多讓著她點?!?/p>
“她孤兒寡母?人家紫薇日子才不好過呢”
小燕子在氣頭上不管不顧的說了出口,反應(yīng)過來時眼睛一轉(zhuǎn)繼而憤憤不平,“皇阿瑪您不知道,紫薇的身世也很可憐呢!”
乾隆哦了一聲看向正端著茶走過來的紫薇,她微微的福了福身,笑容里夾雜了些許惆悵,“皇上別聽福晉胡說,奴婢得皇上恩澤,吃穿不愁,明詩懂禮,百姓們常說,‘國有乾隆,歌舞升平?!?/p>
乾隆十分滿意這個高帽子,接過紫薇的茶邊飲邊嘆,“好一個明詩懂禮的紫薇丫頭?!庇挚匆娮雷由仙㈤_的棋盤,笑瞇瞇的瞥了眼小燕子,“陪你們福晉下棋倒是個苦差事?!?/p>
永琪和紫薇聽了都笑,在木蘭圍場養(yǎng)傷的日子小燕子常常覺得無聊,永琪不知道從哪淘來個象棋想哄小燕子開心,本想著她到底也是名門出身下棋應(yīng)該也算略懂一二,誰知道朕攤開了棋盤才發(fā)現(xiàn)她還真是一竅不通,偏偏人菜癮還大,直把身邊人甚至帶著乾隆都嚯嚯了一個遍也不愿罷休。
小燕子此時見到棋盤更是兩眼放光,乾隆在她出口之前趕緊指了指紫薇,“可會下棋,陪朕來殺一盤!”
紫薇點頭應(yīng)了,小燕子不情愿的被永琪拉到了一邊觀戰(zhàn),在被乾隆制止了幾次‘觀棋不語真君子’后捂著嘴看這父女倆有來有回的酣戰(zhàn),到了月上中天永琪的茶都不知道添了幾壺時兩人還興致不減,小燕子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半靠在永琪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呼吸聲在寂靜的月色里顯得尤為明顯,乾隆瞥了一眼那邊睡的正香的小燕子,擺了擺手讓兩人趕緊回房歇著,又知道永琪的規(guī)矩,還補了句,“朕再下這一局,就回了養(yǎng)心殿歇著了,你不用操心。”
“誒,紫薇丫頭,你當真要走這?”
他樂呵呵的反問,紫薇甜甜一笑,下一招利落的吃掉一字悔的乾隆連連感嘆,永琪看著完全沉浸在棋局里的父女倆也自覺沒趣,沖紫薇做了個‘盡快結(jié)束’的口型抱起小燕子回了臥房,留下兩人繼續(xù)著‘將軍’……
這一夜,似短暫也漫長。
永琪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怎么本來想著瞇一會竟然直接睡了一夜,輕手輕腳的撥開小燕子搭在腰間的手套上外衣下了床,涼水潑了幾遍還是覺得有點困,開門的瞬間卻立刻清醒。
皇阿瑪怎么還在?!
“令妃娘娘到!”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令妃已經(jīng)帶著一群宮女端著朝服笑著走了進來,“皇上莫誤了早朝的時辰?!?/p>
乾隆如夢方醒,誒呀一聲看著外邊的天色,“下棋入了迷,竟然把早朝都要忘了,紫薇丫頭呀紫薇丫頭,你當真是有幾分本事。”
紫薇笑著福身,令妃瞥了她一眼又移開,嬌俏的喊了聲皇上親自侍候著更衣,永琪跟著乾隆去上了早朝,離開景陽宮時回頭看了一眼,令妃正似笑非笑的打量著紫薇,小燕子被吵醒,剛好從臥房里走出來。
“小燕子,你們景陽宮的宮女果然是個頂個的優(yōu)秀?!?/p>
小燕子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看著令妃的背影款款離去還沒從睡夢里緩過神來,疑惑的看向紫薇,“你招惹她了?”
紫薇滿眼都是激動,拉著她坐到凳子上開始講這一夜的故事,下棋時的棋逢對手,棋落間的相談甚歡,“后來我瞧著皇上有點累,還彈了首曲子,皇上還夸我是才女呢!”
“你們下了一夜的棋,你還彈了琴?”
“不只!他還問了我的身世。我沒說我娘的名字,但是講了我娘的故事,他聽得十分入迷,最后還感慨道,真是世間少有的癡情女子,怪不得能有我這樣的好女兒!
小燕子,我想我離認爹又近了一步!”
小燕子被紫薇晃的有些頭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只好先更了衣去慈寧宮請安,然而轉(zhuǎn)了一圈卻覺得今天的氣氛如此的詭異。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有的是打量,有的是疑惑,有的是了然,甚至還有的好像是怨懟,就連晴兒都是欲言又止。
“紫薇,我臉上有東西嗎?”
回了景陽宮的小燕子對著銅鏡左右看著,除了好像比以前臉稍微圓了些也沒什么兩樣,“大冬天的誰還不長兩肉了,這也值得她們大驚小怪!”
小燕子切的一聲轉(zhuǎn)過身去,正好看到走到宮門口的永嘉。
她還敢來?!還敢直接到景陽宮來?!
小燕子蹭的站了起來,目光在墻上掛著的鞭子上停了一瞬心里也有了底氣,瞪了眼她含笑的臉迎了上去,“惡人先告狀還不夠,還要直接上門來?你還真以為我那么好欺負?”
她笑的更甜,把手里的錦盒向前一推,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嫂嫂莫氣,我是來登門謝罪的。紫薇的事情是我誤會了,我曾經(jīng)還當你不懂人情世故,如今才知道,嫂嫂才真是高呢!永嘉定會幫助哥哥嫂嫂成就大業(yè)!”
她一口一個‘嫂嫂’聽得小燕子別扭,冷著臉向后退了一步,“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和你狼狽為奸,我們不是一路人!”
永嘉聽了笑的更響,“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你說給老佛爺皇上誰聽都好,我可不喜歡。你口口聲聲說不和我沆瀣一氣,話里話外都是瞧不起我的意思,那我問你,紫薇不是你們安排的?都能想到往皇上的枕邊塞人,還在這和我裝什么大義凜然?”
“胡說八道!紫薇是我景陽宮的宮女,是來侍候我的。”
“呵!侍候你就侍候到皇上的龍床上去了?昨夜皇上在景陽宮宿了一夜,你們景陽宮上上下下除了你和織秋還有這個紫薇連只母老鼠都沒有,你告訴我,皇上是為了誰?
不是為了紫薇難不成是為了你?”
“你!皇阿瑪和紫薇只是下了一夜的棋”
“只是?”
“還聽了聽彈琴罷了?!?/p>
“這不就結(jié)了,你還真是杭州的姑娘,把你們杭州市鎮(zhèn)那勾欄的樣式學的還真到位,連獻姑娘這種事,還要這么的附庸風雅,整什么琴棋書畫??磥懋斈旰贾輼窢I,你還真是學到了幾分真東西?!?/p>
小燕子氣的手發(fā)抖,轉(zhuǎn)身綽起墻上的鞭子又要甩過去,永嘉眼疾手快的向后躲了一步,“你放心,接下來的事情我有數(shù)?!?/p>
小燕子又是一鞭子甩空,永嘉莞爾一笑,施施然離開了景陽宮。
接下來的日子,她才算知道永嘉的‘有數(shù)’是什么意思。
冬日的節(jié)慶極多,從萬壽節(jié)開始一直到臘八進了年,再經(jīng)過除夕一直熱鬧到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整個宮城一直處在張燈結(jié)彩的歡樂里。永嘉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招,面對紫薇在節(jié)慶上的出色表現(xiàn)不僅不生氣,反而大肆的傳播,家宴上見到命婦夫人們總要提一句,紫薇姑娘如何如何,以至于年關(guān)才過,紫薇的名字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
甚至是在民間都開始有人編了話本子,把紫薇編排成和順治帝的董小宛一般的人物,只不過不是江南煙雨中的小家碧玉,而是濟南大明湖畔的才女妙人。
人人皆知宮里有位紫薇姑娘,人長的比八月的紫薇花還要嬌艷明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萬壽節(jié)上一曲壽歌舞、除夕家宴上又彈得一手好琴,上元節(jié)燈會上更是把燈謎一猜一個準,把宮里最為冰雪聰明的晴格格都比了下去拔得頭籌,得到了皇上的連連稱贊。不僅如此還獨得恩寵,皇上這兩個月來有大半的時間都宿在了景陽宮,連帶著五阿哥都受到了皇上的另眼相待,在朝堂上都成了炙手可熱的紅人。
紛紛擾擾的小燕子已經(jīng)沒有心力去管,單是年節(jié)里各宮來往送的禮都堆滿了整個廂房,她帶著織秋上上下下清點了一個遍,由永琪列了個單子開始挨家挨戶的回禮,車轱轆話來回說著讓人心煩,臉笑的都快要僵了,癱倒在轎子里的時候覺得胸悶氣短,煩躁的掀開簾子吹著冷風,才發(fā)現(xiàn)正巧到了西林府的門口。
自上次大鬧了西林府之后她再也沒回來過,此時又煩躁又委屈還真有點想家,連聲喊了人停下。守門的小廝見是她還有點吃驚,先喊了聲格格又覺得不對,連忙跪下行了大禮,“五福晉吉祥”
她笑了下往里走,繞過影壁才發(fā)現(xiàn)西林府熱鬧非凡,避開了外客沿著花廳往后院走,還沒踏進正堂就聽見了鄂夫人的笑聲,她連喚了好幾聲‘額娘’才算被她發(fā)現(xiàn)。
“燕慈!”
鄂夫人瞧見她來一臉驚喜,坐在一旁的幾位夫人連忙起身見禮被小燕子拒了,見她冷著臉也都識趣的離開,鄂夫人陪著笑送走才扭過頭來看著癱在榻上的女兒,“都是六部大人的家眷,你怎么也不給幾分好臉色!現(xiàn)在五阿哥是圣眷正濃,但你也要收斂些謙虛些,現(xiàn)在得罪了人,萬一將來皇上心意改變,你連個拉你一把的人都沒有。”
小燕子不滿的撇了撇嘴,“那些傳聞你也都知道了?”
鄂夫人長嘆一口氣,指了指旁邊的耳房,“怎么能不知道,從臘月開始見天兒的有人登門,說來說去的也就是那些話,過年的禮不能拒只能還,場面話該說還是得說,一個年忙的夠嗆。”
她有些愧疚的拉著額娘的手,“額娘對不住哈,我沒想到也給咱們家?guī)磉@么大的困擾?!?/p>
“這孩子說什么呢!熱鬧總比冷清好,畢竟是得皇上榮寵,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庇执蛄苛艘蝗π⊙嘧樱霸僬f了額娘瞧著你也不錯,紅光滿面的,臉上肉也多了些瞧著喜慶,比在家時還強些。可見在宮里過得也不錯,可別得了便宜賣乖?。 ?/p>
她蹭的從床榻上蹦起來立到了銅鏡前轉(zhuǎn)了一圈整了整衣服,“是有點緊”,又掐著自己肚子上的肉癟著嘴唉聲嘆氣,“都怪永琪,天天說這個好吃那個大補的,把我都喂胖了一圈。”
鄂夫人聽了更是喜笑顏開,“瞧你這孩子,說明他疼你?!甭曇粲值土讼聛?,“那你們這成婚也有半年了,怎么還不見有動靜?在宮里榮寵都是次要的,子嗣才是立身的根本!”
過年已經(jīng)聽了那些命婦自以為是的‘貼心私房話’千遍百遍,此時她只覺得厭煩,含含糊糊的應(yīng)了幾句,倒是鄂弼聽說她回來了心情大好的親自下廚做了好幾個她愛吃的菜,把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叫到了一處熱鬧了一番。大概是因為最近的傳言,平日里對她一向看不慣的姐妹脾氣也都軟了許多,一家人相安無事的吃了頓遲來的團圓飯,甚至還能和和氣氣的聊著天,只不過所有人的話題都繞著景陽宮那點事走,可都被她含混不清的糊弄了過去不肯透露一點多余的消息,最后三嫂子忍不住哼了一聲,“妹妹果然是在宮里待久了,你三哥哥為了你的事東奔西走都快累病了,怎么連點實話都聽不到?還真以為有今天這樣的榮寵是靠你自己賺來的?那些達官貴人們誰會關(guān)心皇上寵幸哪個宮女,更別提知道是你們景陽宮送出去的姑娘了?!?/p>
“住嘴!”
鄂弼瞪了侄媳婦兒一眼招呼著小燕子繼續(xù)吃飯,她卻聽出了些門道,難不成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步,不完全是永嘉和梁家一門的手筆?
“你和永嘉有聯(lián)系?”
小燕子啪的放下筷子死死的盯著三嫂,她瑟縮了下在鄂弼的警告目光下撇了撇嘴沒說話,小燕子卻不依不饒,“紫薇的事情傳的這么遠,你們也費勁了是不是?你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呵,我說區(qū)區(qū)一個永嘉,哪怕身后站著梁家也沒有這么大的能耐,原來是咱們家出了大力啊!”
“燕子啊,這不也是為了你嘛,五阿哥好,你不就好嗎?”
“少在這冠冕堂皇的說為了我!是我逼得你們大開著西林府的大門天天迎來送往了?人家要上門,你們稱病謝客就好了,還不是打著旗號到處結(jié)交顯貴以給咱們家這爛泥扶不上墻的子孫們謀個一官半職。”
“小燕子!”
鄂弼惱羞成怒的拍了下桌子,小燕子回頭看了一眼他這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更是生氣,“阿瑪啊阿瑪,他們糊涂你也糊涂嗎?梁家那是什么好人家嗎?梁家背后的那些勾當你了解嗎?梁家做出了什么膽大包天的事你知道嗎?你非要卷進去干什么!到時候哭你都沒地方哭!”
鄂弼有點懵的被她指責了一番,還沒來得及辯解就看見守門的小廝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老爺,五阿哥來了!”
所有人都迅速變了臉色,并不知道這位風頭正盛的五阿哥第一次登門拜訪所為何意。小燕子瞥了一眼這一群人緊張兮兮的樣子冷笑一聲,迎出了門直接把永琪截在了半路拽著他就向門外走,“你不就是來接我的嘛,直接回宮吧?!?/p>
“啊,不是那我也得拜見一下岳父岳母吧”
“你愿意去你自己去!”
她轉(zhuǎn)身就走,永琪愣了下回頭賠了個笑緊跟著小燕子上了馬車,看了閉目養(yǎng)神的小燕子好幾眼才試探的問道“你又和他們吵架了?多久才見一次,你何必呢”
“我何必呢?你怎么不去問問他們干了什么,上次的事情還沒結(jié),現(xiàn)在又和梁家扯上了關(guān)系,到時候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迅速的反應(yīng)過來西林家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傳聞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為她在擔心西林家,于是輕摟著她寬慰“你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一定會護住西林家的?!?/p>
“你是傻子嗎?紫薇的事情風言風語傳成了這樣,他們不但不制止還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只顧著自己的那點什么家族榮光,誰考慮過我,誰考慮過你?還護著,人家都沒把我們當成一家人,你上趕著干什么去!”
“不能這么說,像咱們這樣的大家庭,父母與子女之間本就不是單純的親情,夾雜了太多不可言說的利益和權(quán)衡。父母養(yǎng)育了我們一場,咱們做子女的有時候就得犧牲些什么?!?/p>
他好聲好氣的勸著,小燕子卻突然有些想哭,一個人別過臉去自言自語,“我阿爹阿娘肯定不會這樣,他們肯定最疼我?!?/p>
“啊?”
永琪貼過去哄她,借著被風吹開的簾子透過來的光才發(fā)現(xiàn)她慘白的臉上一道明顯的淚痕,立刻緊張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哪不舒服?怎么臉色這么白?”
她氣呼呼打掉他的手,“我渾身上下哪都不舒服!頭痛腳痛肚子痛,哪里都痛!被永嘉氣的,被他們氣的,也被你氣的胸悶氣短!誒呦!”大概是馬車絆了塊石頭向前傾了一下,小燕子絕望的捂著頭倒在他懷里,永琪小心翼翼的替她揉著,“那我們回去就宣太醫(yī)!”
“不許!多少雙眼睛盯著景陽宮,一旦宣了太醫(yī)又是一群人要借著探病的由頭在我耳邊叨叨,你還嫌我不夠煩?”
他笑著接下她揮過來的拳頭,“好好好不宣太醫(yī),那我回去讓人把永嘉打一頓出出氣,這樣福晉就不煩了吧?”
“滾!總說這些沒用的”然而臉上再也繃不住笑,靠在他懷里玩著辮子,“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不好?”
他倒是實在,“的確一般。”
“愛新覺羅·永琪?!”
永琪連忙舉手投降,“不過我喜歡呀,宮里的日子漫長又無聊,你像是一頭小鹿一樣闖進了我荒蕪的內(nèi)心原野,從此以后百花盛開,千枝爛漫,萬般精彩。我的心跟著你的喜怒哀樂跳上跳下的,算是把酸甜苦辣咸都體驗了一個遍?!?/p>
他剖析著內(nèi)心表白,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小燕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禁感嘆著這丫頭果然是心大,剛剛還氣的要死現(xiàn)在又能睡的這么香。然而才動了動胳膊就見她又醒了過來,揉著眼睛看著外邊緩緩移動的街道打了個哈欠,“最近天冷總覺得犯困?!?/p>
“告訴你個消息你就不困了!今日上朝,皇阿瑪說等過了二月二就要南巡,沿著山東一路南下去杭州?!?/p>
杭州?
熟悉的名字劇烈的碰撞著她的心,小燕子果然從睡意中驚醒僵直了身子,永琪以為她在擔心,“放心好啦,皇阿瑪特意說要帶上你?!?/p>
“啊,好”
見小燕子沒有意料之中的激動他還有些失落,“你不是總?cè)氯轮鴮m里悶,這次出去還能避避風頭。更重要的是,紫薇也會去。這是我們難得的避開永嘉的時候,有些機會必須得把握??!不然啊,我就怕紫薇這輩子都認不了爹了?!?/p>
永琪說的凝重,小燕子滿腦子都是杭州聽得心不在焉,隨口跟著附和了幾句,心卻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風吹起簾子半露著燈市璀璨的繁華街景,‘吳越樓’的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著風情萬種,恰如江南煙雨中撐著油紙傘的少女一般身姿曼妙,被她拼命藏了許久的有關(guān)于杭州的往事在腦海里不停的變化著畫面放映,她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要去杭州了啊。
要去那個承載著她無數(shù)的笑與淚,無窮的不堪回首與不愿忘懷的往事的杭州了啊。
人人盡說江南好,哪堪知確是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