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太子……卻強奪官家女為禁/臠。這個詞實在難聽，長柏甚至不愿說出口。

　　這里面，盛纮有沒有做賣女求榮的事……長柏更不敢想。

　　夜色蒼茫，隱約能瞧見庭前葳蕤的桂葉，遠(yuǎn)遠(yuǎn)看著，張牙舞爪，像鬼影一樣可怖。

　　長柏闔眼，低低道：“那你如今又怎么肯說了呢？”

　　長楓抹了抹眼淚，沒有應(yīng)答，心道如今大難臨頭，爹的腦袋都不知道還在不在脖子上，還怕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反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長柏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也不再糾結(jié)，轉(zhuǎn)身時，不知是否是內(nèi)心太過震驚，以至于還未回神，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烏云蔽月，因為王若弗“哎喲”一聲出來探查的眾人齊齊看向長柏。

　　萬籟俱寂，一時之間，竟無人再敢說話。

　　好半晌，長柏嘆氣：“糊涂！”然后將所有原委細(xì)細(xì)道來。

　　王若弗坐在地上，瞪大了眼；林小娘心中大喜轉(zhuǎn)大憂，一時沒喘上氣，正挨著柱子撫胸舒氣；如蘭手上還拿著半塊云片糕；明蘭眼神一暗，扶著盛老太太的手慢慢收緊；盛老太太掃了明蘭一眼，蒼老的手輕輕拍了拍明蘭，她的速度極慢，仿佛每個動作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盛老太太環(huán)視一圈，堅定道：“不一定是禍?！?/p>

　　說罷，搭著明蘭轉(zhuǎn)身而去。

　　·

　　墨蘭不見了。

　　朱厚照只覺得自己吃也吃不好了，睡也睡不好了。他心下也曾奇怪過：不過一小小庶女，怎么就偏偏勾住了他的三魂七魄，令他日漸消瘦，竟叫他也有了文人騷客的落魄之態(tài)。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他是皇帝，既然現(xiàn)今放不下她，搶回來好了。

　　這也是為她好。

　　朱厚照微微一笑。

　　谷大用遞上消息，說找到墨蘭時，朱厚照輕笑一聲，滿臉寵溺，自言自語：“怪說怎么找不到你，找來找去誰知道你竟然就在朕眼皮子底下……”

　　朱厚照實在開心，就著人請了盛纮。

　　他和盛纮說了自己與墨蘭的初見：兩人第一次見面，其實是在夢中。

　　“朕夢中偶遇神君?！敝旌裾帐掷锬弥m繡的大貓持刀香囊，溫柔道，“神君贈朕香囊，說，香囊有靈，會帶朕選中大明的國母。而后，朕果然在夢中遇見了皇后。這個香囊，便是朕與皇后的定情信物。”

　　朱厚照將香囊高高舉起，盛纮看見香囊上熟悉的標(biāo)記，沉默了。

　　朱厚照又說：又過了數(shù)月，他與皇后在書齋偶遇，他穿著一件紅瀾袍，皇后對他一見鐘情；明月皎皎，兩人在玉清觀內(nèi)定情，又在神君指引下孕育出神胎；從此，日日耳鬢廝磨。

　　輕描淡寫地把小庶女認(rèn)錯情郎，和太子在玉清觀內(nèi)通/奸，后被太子囚／禁的故事套上了一層神話色彩。

　　“朕至今回想起來，還覺得像夢一樣?！?/p>

　　盛纮臉綠了，好懸沒吐出來。

　　什么神君授夢，就算是盛纮，也會不好意思的?？苫实劬褪沁@樣大咧咧地把話說出來了。

　　天下竟有這般荒唐的女婿。

　　可朱厚照不是盛纮的女婿，他是皇帝。他不僅說，他一時不痛快，還罷了盛纮的官。

　　朱厚照說這些當(dāng)然不是沒理由的，實在是墨蘭的身份太難辦。身份低不算什么，難就難在墨蘭跟他有了個四個多月的孩子，再怎么著急，也得出了國喪才能讓墨蘭進(jìn)宮，可……進(jìn)宮五個月就給他生個大胖小子，這也太荒唐了。他雖然可以先封墨蘭做皇妃，等墨蘭生了孩子，再封她做皇后?？伤粯芬?。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大抵如此。他實在太愛墨蘭了。朱厚照難得有些悔意。

　　翌日，朱厚照興沖沖換了件紅色道袍，問劉瑾好不好看；又開武器庫，選一把開過刃的長劍。

　　他身著道袍，腰佩寶劍，手拿紫毫，懷揣玉簪。

　　活脫脫一個江湖劍客的打扮。

　　朱厚照摸了摸懷里的青玉簪。簪子不好看，是他親手雕的，墨蘭要是說不好，他就砍了梁晗的腦袋。

　　畢竟他曾咬牙說服自己：那日玉清觀內(nèi)，賊子梁晗用鬼魅邪術(shù)迷惑了朕的皇后，皇后遭奸人蒙蔽，失了心智，一時糊涂，也是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