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看,殘檐落雨,在琴室的窗欞留下痕跡,墜至透明。冰涼的指尖隱隱作痛,流淌的記憶暗香輕撫過漆黑的琴鍵,最后按下那個封塵已久的低音C上。
風(fēng)把秋日的纏倦吹得很遠(yuǎn),手邊的琴譜翻向下一頁,我晃了晃神,牽扯的回憶斐然,卻仍憶來猶新。
那時候的老街還未拆遷,榕下琴室的門牌爬滿了圍墻垂下的薔薇花。橘貓蜷縮在香樟樹蔭下乘涼。我還曾記得你第一次彈琴時的樣子,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你過肩的長發(fā)上。細(xì)碎泛著微光。凝玉般的白指伴隨著婉轉(zhuǎn)的旋律,雨后的青石板上暈著圈圈漣漪,耳邊是低音到高音,像浸泡在雨水里,汩汩韻味。
琴聲盎然于春色,爬上墻,綻放。
一曲終了,你回頭對我輕笑。
“今天天氣真好?!?/p>
那一刻,我堅定著,堅定著想要與你共奏這段初見時的旋律。
剛開始毫無基礎(chǔ)的我笨拙的重復(fù)著C大調(diào)音階,日子在一天一天里循環(huán),同齡的你時常偷偷在門外張望,被發(fā)現(xiàn)后逃回隔壁的琴房。課后去老街買塔羅塔克喝,我晃著手中的杯身,冰塊碰撞著杯壁像我們練過的琶音,你總笑我終日如一的選擇檸檬炸彈,其實自己也從未改變過選項。巷子里光影交錯著,落在酒紅色磚墻的另一面。你愛聽周杰倫,每次都神秘兮兮的遞給我一只耳機讓我猜是哪首歌,猜對了就告訴我初見時彈的那首曲子。答中了又飛奔著跑開,我望著你的背影一直笑,不厭其煩的聽著你發(fā)來的歌,即便是我很早就知道那首曲的名字。后來我明白這是一種遷就,和你與我喝相同奶茶一樣,一樣的遷就。
那首曲子,叫路小雨。
窗外的玉蘭花開了又落。我循環(huán)著拷貝般的日子,直到終于能夠與你并肩同奏。
臺上的我們四手聯(lián)彈,頭頂?shù)呐庖蝗缤I⒙湓谀闵砩希讣庠谇冁I上交錯,彌漫著歲月抹不去的旋律。延音踏板將尾聲拉長,久到很久很久之后的今天,我都難以釋懷。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后來的后來我不學(xué)琴了,我們也再沒見過面。
以前聽杰倫是因為你,現(xiàn)在聽杰倫,發(fā)現(xiàn)他的每一首歌都能勾起一段關(guān)于我們的回憶,手拉手走過的大街小巷,和你一起放肆的大笑,蒲公英被風(fēng)吹得很高很高,造就了漫天飛舞的華章。
流年絲絲溜過指縫,往事穿堂而過。浩大的青春里我跌跌撞撞,努力的想追上時間,想要走到更高處去和你相逢。
那日我百無聊賴翻著電影界面,角落處閃過周杰倫出演的《不能說的秘密》,聽到那段臺詞,仿佛冬天飲雪水。
“我明明聽見四手聯(lián)彈,怎么只有你一個人?!?/p>
腦海中模糊著早已被修建成古鎮(zhèn)的老街,想起我們共同看過的風(fēng)景,聽過的歌,許下天真無邪的誓言,走馬燈般回旋著,酸澀的眼淚像那一年的檸檬味,想起你時又會回甘。
生命中,總有一些人不能陪我們走完全程,并非是我在最美好的時光里遇見你,而是遇見了你,我才擁有了最美好的時光。
走過的路,遇到的人。
記憶像時光機,帶我們無數(shù)次回到曾經(jīng)。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你是落在我一生中的月光,忘卻不了的春和景明。
雨停了,我彈奏著,彈奏著屬于青春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