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實力懸殊的男人捧著大大的酒壇子對口拼酒將這場烤全羊的篝火宴會的氣氛掀到了最高潮。今夜全場最嗨的時刻來臨了,圍觀的吃瓜群眾們十分有道德地圍坐在篝火旁,賣力地叫嚷著,酣暢淋漓地比劃著,這邊的嚎叫聲震走了在山坡上零星的樹尖歇息的烏鴉鳥雀。
它們震動著翅膀在夜空中飛舞,遲遲找不到可以落腳之處,只能不停地飛翔,驚起陣陣黑暗。
蘇青寧從不知道喝下五斤米酒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雖然她一直以來聽說的是由于古代的釀酒技術(shù)不太好,所以他們釀造的米酒的質(zhì)量并不怎么樣,酒精純度也稍顯不夠。
但五斤呀,就光是把五斤水灌進肚子里也夠嗆了,何況還是酒!
可比拼已經(jīng)開始,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會聽她的,多說無益,蘇青寧只能站在一旁在袖中摸索著,她還有嚴(yán)浩翔以前送她的醒酒丸。
之前因為她沾酒即醉,嚴(yán)浩翔便專門尋了方子為她制作了醒酒丸,只是從前的時候她基本上都沒有用上過。
這會兒倒是能用得上了,卻不是給她本人用。
她打算給阿笑,至于呼延協(xié)律,就讓他多醉一會兒吧。
蘇青寧是這樣想的,但事實卻完全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兩個人都是要強的性子,喝一半漏一半地把五斤米酒喝完了。
阿笑直接倒地,而呼延協(xié)律卻只是紅了臉,他的眼睛一片清明。
特么的他就是一個傳說中的千杯不醉呀。
蘇青寧驚嚇到了,可四周圍觀的人卻全都激動地拍起了巴掌。
在北狄,喝酒是他們的一項重要技藝,重要程度等同于騎馬射箭。
能喝酒的人就能受到大家自然而然地愛戴與尊敬。
呼延協(xié)律用實際行動贏得了這一波。
萬能龍?zhí)?/a>主上,主上……
所有的人都在呼喊著,他們用的是北狄話,蘇青寧聽不懂,不過格其十分貼心地站在她身邊替她翻譯了。
然而蘇青寧并沒有什么可感激的,因為她關(guān)心的那個少年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著,口吐白沫。
但這樣嚇人的場景卻并沒有人去注意,更沒有人想要去扶他一把。
在他們眼里,他仿佛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在懂得潛規(guī)則的北狄人眼中,沖動之下敢于挑戰(zhàn)他們主上的南梁俘虜?shù)拿缇徒怀鋈チ恕?/p>
只是他們怎么也想不通,他活得好好的為何突然就要上前尋死。
蘇青寧看不下去了,她必須得救他!
她蹲下去扶起倒地的阿笑,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藥丸喂給他。
似乎是藥丸的苦味或者是它的藥性喚醒了阿笑,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著蘇青寧,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不要靠他太近,否則會被呼延協(xié)律盯上的。
蘇青寧不,阿笑,你別說話,也別亂動,藥性需要時間,你好好歇著。
蘇青寧扶著他,心痛難忍。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她其實也根本沒有對他做什么,可他卻愿意在她看似要受辱之時挺身而出幫她,不僅僅只是幫她,還是拿命在幫。
他是那么聰明的人,一定知道他一旦出面,以他的身份必定沒命回去。
可他連絲毫猶豫都沒有,想到就做了。
此時蘇青寧不由得有些憎恨自己的自保心思了。
她一心只想著當(dāng)縮頭烏龜,挺過余下的兩日,然后好逃之夭夭。
這才忍著裝醉的呼延協(xié)律的試探。
她自有底線,總不會讓他占到實際的便宜,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阿笑看不下去了。
蘇青寧一時之間心里極度復(fù)雜。
她幫助阿笑只是因為她覺得他大有可為,不應(yīng)該被埋沒在這方山坡之下做俘虜,形同奴隸。
而是覺得他自有他的一片廣闊的天地。
她若給他翅膀,他便能化身大鵬,一飛沖天,她若給給他一方小舟,他便能化身迎風(fēng)而立的帆,在大海里遨游。
他也明明知道他再忍兩日就能跟著她逃離這里。
可他沒有一心惦記著那事,龜縮著容忍著。
他竟是比她看得通透,活得恣意。
在阿笑無聲的激勵下,蘇青寧也終于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討好著呼延協(xié)律了。
她現(xiàn)在就要做她想做的事——救下阿笑的命!
她在給阿笑喂完藥后抬起頭,便看到剛剛還在把酒言歡的北狄將領(lǐng)已經(jīng)齊齊圍了過來。
很明顯他們對她的行為十分不認同,一個個臉上都寫著憤怒,還有大膽地嚷嚷著讓她滾開,這個冒犯了他們主上的俘虜必須要被處死,不然法紀(jì)何存。
蘇青寧沒說話,只是蹲著沒動,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呼延協(xié)律。
呼延協(xié)律也正看著她,已經(jīng)看了許久了。
看到她一臉著急地扶阿笑起來,喂他吃藥,還溫柔地安撫他。
他心中很生氣。
他對她那么好,她始終都沒有正眼看過他,最多就是笑一笑。
但那種笑比起她剛剛的真情流露就未免顯得太假了些。
他心頭不舒服,便任由身邊的人苛刻地沖著蘇青寧叫嚷,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到什么地步。
蘇青寧僵持了一會兒,起身朝著呼延協(xié)律走去,她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北狄的禮節(jié),然后一臉懇求地道:“
蘇青寧求王子殿下放了他。
小王子憑什么?
呼延協(xié)律問出了他一直隱忍著的問題。
蘇青寧靜默著沒說話,她在思考應(yīng)該用什么辦法來救他。
事實上用暴力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在北狄的地盤上,他們根本不是呼延協(xié)律的對手,所以只有懷柔政策。
呼延協(xié)律很好奇蘇青寧會怎么說,可她卻突然不說話了,這讓他有些心癢難撓,便直接質(zhì)問:
小王子你為何護著他?
他可以忍受蘇青寧對他冷淡,不陪他,但他不能忍受她與別的男性站一塊。
就算這個男的才只是一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少年郎。
他就是生氣,他就是霸道。
蘇青寧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我遠房親戚家的弟弟,那日突然認出來的
”蘇青寧急中生智,扯了一個很沒有邊的謊言。
但就是這個謊言卻讓呼延協(xié)律信了,他將信將疑
小王子你弟弟?
蘇青寧眼見有希望連忙點頭:
蘇青寧沒錯,他正是我一個失散多年的堂弟,我爹找了他很多年都沒有找到,幸好在這里找到了。
小王子好多年都沒有找到,你如何認出他來?
蘇青寧攪盡腦汁,突然想到剛剛她蹲下去給阿笑喂藥的時候,看到他身上的一個印痕,當(dāng)即道:
蘇青寧胎記,我打小就聽我爹說過我有個堂弟小小年紀(jì)就失蹤了,他脖頸上有個胎記,王子殿下要是不信,大可看一看。
呼延協(xié)律自然沒有親眼去看,但他使喚了格其去看。
格其看過后點了點頭,呼延協(xié)律這便信了。
不過他還是沒有打算輕易放過他。
小王子我按照我族規(guī)矩接受了他的敬酒挑戰(zhàn),現(xiàn)在他輸了,也該按照我族規(guī)矩自斷一臂才是。
蘇青寧殿下……
蘇青寧驚聲打斷他的話。
蘇青寧使不得,阿笑他,他還小,若是沒有了手臂,這以后如何是好?
小王子青寧姑娘,我若不按這般規(guī)矩斷他手,那便就要按他以奴隸的身份以下犯上,罪當(dāng)立斬。
北狄雖已經(jīng)進入了封建制社會,但他們給予俘虜?shù)拇鼍褪桥`,所以對他們的管制十分嚴(yán)格,他們在北狄只能做最低下的活計,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剛剛他無視他的權(quán)威,貿(mào)然上前來,他倒是按照規(guī)矩與他拼了,但接下來的懲罰卻絕對不能免。
蘇青寧這才知道,原來阿笑為了幫她解圍,所要付出的代價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大。
讓阿笑死這是不可能的。
可砍他一聽手臂,那也不可能。
蘇青寧陷入了沉思。
她得想個辦法,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轉(zhuǎn)向格其,悄聲問她,如果是北狄人或者不是奴隸的普通人與人斗酒輸了會怎么樣?
格其磕頭認錯。
格其想了想小聲道。
蘇青寧心頭一跳,腦中靈光乍現(xiàn)。
她緩緩走近呼延協(xié)律,柔聲:
蘇青寧殿下,阿笑是我弟弟,你不是有意想娶我嗎,那他就是你的小舅子,你確定真要殺他剮他要他的手臂嗎?
呼延協(xié)律的心神被蘇青寧前半句話完全地抓住了,根本沒有聽到她后面的話。
他摒著呼吸道:
小王子你肯答應(yīng)了?
蘇青寧咬唇狠狠心道
蘇青寧只要我跟嚴(yán)浩翔的婚事解除,我便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