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黑發(fā),衣和發(fā)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周身有金光流動。因?yàn)槠つw雪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分外鮮明,尤其是雙唇,幾乎像涂了胭脂般紅潤,不帶一絲笑意。那一雙眼睛就好像幽深的潭水,沒有一絲塵埃,也沒有一絲漣漪,如此清冷的相貌,卻給人暖玉一樣的感覺。
到了馬車旁邊,他躍下馬車,向長陵歡伸出手,扶著她下了馬。
腳剛沾地,方才驅(qū)趕她們的士兵就過來抓住長陵歡,好似怕她跑了一樣,用力的將她的胳膊往后擰去。只是長陵歡吃痛,靈活的一扭身,非但擺脫了士兵的控制,還順便扭了他的胳膊,將其控制了起來。
霎時一群士兵同時拔出了劍,擺好防御姿態(tài)。
長陵歡正要開口,那人抬起隔壁擺了擺手示意,士兵們又收起了劍,還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說:“抱歉?!?/p>
“嗯?”見狀,長陵歡也撒開手,說,“既然是誤會,那沒事了!”
還豪邁的拍了拍剛才被她按到地上的小兄弟,把人家拍的一踉蹌,趕緊跑回隊(duì)伍里去了。
圍觀的人群里不知是誰先說了聲“好功夫”,頓時所有人都鼓起掌來。
而那人卻沒什么動靜,長陵歡好奇的抬頭看他,見他還是那副表情,眼睛里沒有情緒,緊抿嘴角,神情淡然。
“喂!謝謝你!”長陵歡向他說,那人只是微微一頷首,便不再看她,而是觀察起她的馬。長陵歡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那股好聞的桃花香便又鉆進(jìn)她的鼻子。他倒是沒有躲避,長陵歡小聲的問:“你是神仙么?”
許久沒有回復(fù),長陵歡的腳酸了,便退回來,無奈的撅了撅嘴,卻聽到了一聲:“嗯?!?/p>
長陵歡驚喜的笑了,因?yàn)樗娴氖腔钌裣?,也因?yàn)樗€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長陵歡眉飛色舞,只是話還沒說完,又有一大群人馬趕到,長陵歡一看,原來是守城門的那個士兵,于是揮了揮手向他打了個招呼,他似乎也十分驚訝她為什么成了這幅樣子站在這里,只是還有更重要的人在,只得暫時壓下心頭疑問,拱手說:“在下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祝丹瀟,聽說這里發(fā)生驚馬,救援來遲,請您恕罪。”
那人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最后看了長陵歡一眼,便上馬車離開了,街上逐漸恢復(fù)喧嚷。長陵歡眼里盡是遺憾,雖然話沒說完,但是這里很不方便,即使那人沒走,也不方便多說,只好先算了,等以后再找機(jī)會。
李嶺不知何時又湊到長陵歡旁邊,說:“公子您居然是個姑娘,是在下眼拙了!剛才被人群沖走了,沒有待在姑娘身邊,好在方才有驚無險!”
長陵歡一拍他的肩,說:“沒事,剛才你在也幫不上什么忙。”
祝丹瀟安排好工作后,看著長陵歡在一邊聊得正歡,猶豫再三,還是在路邊的攤子上買了支簪子,向她走去:“姑娘,在街上散著頭發(fā)不太好,先戴上吧?!?/p>
長陵歡看了看他手上的翠玉簪,沒打算客氣,還沒伸手祝丹瀟又說:“時間倉促,沒有好的,姑娘先湊活湊活,希望你別嫌棄!”
“這有什么好嫌棄的,謝謝你!”長陵歡接過來一琯頭發(fā)將簪子插上,正欲伸手拿錢袋,祝丹瀟慌忙的說:“區(qū)區(qū)小錢,不足掛齒。”
而長陵歡卻說有恩必還,硬是把錢塞到了祝丹瀟手里。
祝丹瀟猶豫再三說:“不知姑娘現(xiàn)在有沒有落腳處?要是沒有在下先幫姑娘安排一個吧,姑娘也需要好好休息了?!?/p>
時候不早了,李嶺也需要回家照看一下一家老小,長陵歡索性不再客氣,笑著說:“好啊!咱倆真是有緣,你看我又得謝謝你了!”
李嶺看著祝丹瀟局促到不知道放在哪的手,低頭偷笑。
祝丹瀟便帶她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好的客房。李嶺和長陵歡約好明天見面的時辰就回家去了。
長陵歡來到房間,小廝送來熱水和干凈的衣服,她把全身洗干凈后累的癱倒在床上,想起今天的種種經(jīng)歷,一切都那么驚奇。這里的街道這么繁華,這里的事物這么新奇,這里的人......也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
她摸起枕頭旁的簪子,想起祝丹瀟,他是清秀:看著房間的帷帳,想起春風(fēng)得意樓的女子,她是嬌艷;看著床頭上雪白的衣衫,想起那個神仙,他是……他是……
長陵歡迷迷糊糊的想著,就是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在腦子里回憶著他的臉,回憶著…回憶著…怎么好像看著真人了呢?!
“咚咚咚!咚咚咚!”
睡夢中的長陵歡還以為隔壁又在砸墻,蹙緊眉頭翻了個身拽起被子蒙住頭繼續(xù)睡。這聲音還在響,長陵歡大叫著坐起來吼了聲:“姬姨!”吼完才發(fā)現(xiàn)不是在家里,而且隔壁也沒有在砸墻,而是有人敲門。
門外的祝丹瀟趕緊說:“姑娘,我打擾到你了么?我包了場,要不要一起吃飯?”
“吃的?”一聽吃的,長陵歡的火氣頓時沒了一半,飛奔到門口打開門問:“有肉么?”
祝丹瀟見到長陵歡現(xiàn)在的模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先前她身著男裝,將臉畫出棱角,刻意紋了重眉,畫重唇線,畫黑膚色;而現(xiàn)在,火光映照下,容色晶瑩如玉,唇不點(diǎn)而紅,眉不畫而翠;別說北地罕有如此佳麗,即令南方也極為少有。
當(dāng)真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自…自然!”
長陵歡和祝丹瀟一起下樓,菜還沒有上,兩人相對而坐,祝丹瀟拿了兩個碗,先把酒滿上了,長陵歡在心里想,脫下盔甲之后,也就從喝酒能看出來是個豪邁的將士,不是個文雅的公子。
祝丹瀟說:“在下姓祝,名漸冷,字丹瀟。那......姑娘呢?”
長陵歡說:“我叫歡,歡喜的歡!”
“好名字!這下我與姑娘就是認(rèn)識了!我敬歡姑娘一碗!”
“叫什么姑娘,叫我歡就可以,這酒好香,來!干一碗!”正在長陵歡要一口悶的時候被祝丹瀟攔下了,他奪下酒碗說,“是我疏忽了,姑娘家怎么能喝酒?”
長陵歡又將酒碗搶回來,說:姑娘怎么了?女子桀驁起來,亦能掃六合,平天下。區(qū)區(qū)一杯酒,怎么就喝不得了?拿來?不給我就不是朋友了啊!”
“好吧,能喝,但要少喝。”
“妥!”
然而,菜還沒上全長陵歡歡已經(jīng)喝暈乎了,不讓她喝了她還不樂意,祝丹瀟沒辦法,只得把酒都撤了只留她手里的最后一碗。
祝丹瀟問:“聽李嶺說你是長嶺人,來光耀玩的?”
“對啊......”長陵歡托著腮,瞇著眼說:“我偷偷告訴你,我是...偷跑出來的...我的族人們都不允許我出來,但我偏要出來!窩在那窮鄉(xiāng)僻壤有什么意思?人這一生,就得活的精彩!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做遍自己想做的事!”
“好!說得好!”祝丹瀟一拍桌子表示贊同,又問,“那你想做什么事?。坎恢谙掠袥]有幸知道歡女俠的鴻鵠之志?”
“嘿嘿!”長陵歡撐起身子,湊近他,說,“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我就勉為其難偷偷告訴你吧!”
長陵歡離他近的都能讓他看清她又長又密的睫毛,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殚L陵歡身上濃濃的酒氣熏得,他沒喝多少突然有點(diǎn)醉了。
長陵歡拍案而起,一只腳踏在桌子上,挽起袖子高聲說:“聽說大鉉之繁華莫若長安!大錦之興盛莫若建安!天下之俊美莫若潘安!那我長安建安與潘安都想沾一沾!”
長陵歡張開雙臂,那一瞬間感覺全世界都是她的,又一瞬間想到方才夢到的情景,癱倒在桌子上,悶悶的說:“你知道么,我剛才睡覺,夢到救我的那個好看的男子了。唉…神仙掐指一算,說我此去少圓滿,讓我得來失聚了散,千萬莫求全......”
長陵歡一撇嘴,問:“他什么意思?。克?..他什么意思啊...我要把我的棗紅馬送給他,他也不告訴我他到底幾個意思。”
祝丹瀟也不知道她怎么自己知道的,但那男人確實(shí)是安宮仙人沛夙郁,四海八荒唯一在人間寄居的神仙,既然是他入夢說的話,百分百會靈驗(yàn)了,他正想著如何開導(dǎo)長陵歡,卻見她已經(jīng)睡著了,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她身邊想扶她回房間,剛碰到胳膊她卻突然站起來,把祝丹瀟嚇了一跳。
長陵歡端起桌子上的空酒杯,說:“還是那句話!專心看人間!少圓滿又怎樣?那我就做好我自己,心之所向,但求無愧于心而已!干!”
說罷,把空碗里的“酒”一飲而盡,重新癱倒在桌子上,嘴里還嘟囔著:“別忘了說好的……這頓我請你?!?/p>
祝丹瀟笑著看著長陵歡,喃喃道:“無愧于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