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趙玉蓁便同凌不疑一起去拜見了宣后,宣后還好奇兩人怎么一同前來,不過被趙玉蓁用御前議事給擋了過去。趙玉蓁還拉著宣后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把她哄得眉眼帶笑,陪著她一起選了送給樓家的玉璧,還有一些其他的賀禮,方才出宮回府。
昨夜趙玉蓁便讓人將出征的消息傳給了管彤,讓管彤去收拾行裝,并轉(zhuǎn)告程始夫婦消息,明日不能和他們一起去樓家定親宴了?;馗螅芡呀?jīng)收拾好了一切,馮翊郡一役分秒必爭,趙玉蓁雖是要去定親宴,但也只能是一身戎裝前往。
收拾妥帖后,便和凌不疑一起,帶著幾個小黃門,抬著陛下的賀禮前往樓家。
樓府占地比忠勇侯府還小些,可位置卻離宮城僅一巷之隔,此時家中辦親宴,門外更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凌不疑和趙玉蓁到后,門房便馬上前來相迎,兩人身后還帶著小黃們,更是不敢怠慢。稟明身份后,便連忙通傳。
小廝凌將軍、趙軍司到!
凌不疑和趙玉蓁二人便順著仆從的指引往前走。樓府前院有兩列極為寬闊的排房,相對而建,中間由茂盛繁密的花木分隔,并有一條細(xì)長的直廊連接兩邊。女賓在左列排房,男賓在右側(cè)。聽到凌不疑前來,不出意外,女娘們紛紛涌動著朝直廊看來,議論紛紛。
樓太傅和樓夫人更是在前院與賓客們相談甚歡,見凌不疑和趙玉蓁二人前來,也迎上前去。
樓太傅凌將軍和趙軍司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凌不疑和趙玉蓁也低頭見禮。
凌不疑今日我們是帶著圣上的詔書前來,不便施以禮數(shù),還是讓程樓兩家一同前來聽詔吧。
樓太傅一聽是圣上詔書,忙吩咐下人將程樓兩家眾人尋來。
程家眾人紛紛趕到,起先看到趙玉蓁和凌不疑奉詔前來,還是一臉驚異。周圍樓家大夫人、樓家二夫人以及王延姬等人也已問信而來,眾人也都在前院直廊的兩側(cè)恭敬站立。程少商和程姎見兩家都已在院中恭敬站好,也忙插入其中,一群小女娘們也探手探腦跟在程少商身后不遠(yuǎn)處,看著他們榮耀受封。
程始忐忑地上前,向凌不疑深深施禮。
程始因臣程始率一家來樓氏赴宴,未能禮數(shù)周全的奉迎圣旨,還請凌將軍代向圣上解釋。
凌不疑無妨,既是在樓家并非程家,一切皆可從簡。
說完,轉(zhuǎn)頭看向身旁趙玉蓁,小聲說。
凌不疑此詔是你向圣上求來的,還是你來宣詔吧。
趙玉蓁也未料到他如此說,不過還是上前一步,朗聲說。
趙玉蓁今日我二人前來,是有幾句話代圣上轉(zhuǎn)告程家四娘子程少商。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看向程少商,程少商也是驚愕,不知所措地看著趙玉蓁。
趙玉蓁溫和地笑著。
趙玉蓁少商,上前接詔!
程少商硬著頭皮上前。
趙玉蓁身旁奉著詔書的小黃門一聲,“跪”,程樓兩家便紛紛隨少商整齊恭敬地跪倒,身后眾人也一并遠(yuǎn)遠(yuǎn)跪倒在地。
趙玉蓁伸手拿過黃門奉著的詔書,展開,念道。
趙玉蓁制詔曲陵侯之女程少商,仁心撫弱,勤慎賢淑,恭良溫儉,知書懂禮,和心樂性。文,助樺縣無辜,武,平暗山亂匪,實屬閨門典范。聞程樓欲結(jié)百年永好,茲以覃恩,賜玉璧一對,錦緞十匹。
這詔書的內(nèi)容聽得程少商直發(fā)愣。
小黃門見趙玉蓁宣完陛下詔書,又是一聲,“拜”,將眾人拉回現(xiàn)實,紛紛拜倒,口中謝恩道,“謝圣上”。
程少商更是拜倒,口中還說著。
程少商謝圣上恩典。
趙玉蓁收好陛下詔書,上前兩步走下高臺,到程少商跟前。程少商不知何時該起身,還自兀伏在地上。
趙玉蓁快接詔。
聽到趙玉蓁的低聲提醒,程少商才抬頭起身,接過趙玉蓁手中詔旨,滿心歡喜。
趙玉蓁看著還跪著的眾人。
趙玉蓁諸位請起吧。
這時,凌不疑也走到趙玉蓁身邊。
凌不疑阿鷺,我先去取堪輿圖,稍后遣人來喊你。
趙玉蓁好。
凌不疑向前院諸位拱手道。
凌不疑在下不打擾了,請各位自便。
他不再逗留,面色淡定從容,隨著程家來的仆人離開。
程始終于也松口氣,攙扶著蕭元漪起身。
程頌凌將軍氣勢也太逼人了些,他在這兒,我竟連大氣都不敢出!
程少宮起身拍打著身上灰塵。
程少宮想不到你我手足中,最早得到圣上嘉獎的居然是嫋嫋?!
程始在一旁也道。
程始我面圣述職時,圣上都沒夸我這么厲害!
蕭元漪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樓大夫人與樓二夫人都在,有些心虛,低聲說。
蕭元漪我們尚且在別人家中,你們父子可都收斂些!
程少商還抱著那詔書看著,嘴里念叨著。
程少商這上面說的是我?
趙玉蓁在一旁笑道。
趙玉蓁自然說的是你。
程少商抱緊那詔書,小聲問趙玉蓁。
程少商我剛聽那凌將軍說,這詔書是阿姊給我求的?
趙玉蓁撇眼一直往他們這里瞅的樓太傅。
趙玉蓁是啊,你有了這詔書,當(dāng)眾被圣上嘉獎,樓家也有臉面,你成親后也可憑此在樓氏立足,不至叫人欺負(fù)。
說到最后一句,趙玉蓁聲音特意大了些。她早就聽說了樓大夫人的事,知曉她的性子,她還在盼著自己兩個兒子什么時候能開了靈光入仕,一直拿捏著二房,眼看著如今二房娶進一個如此厲害的女娘,她怎會不伺機發(fā)難?
趙玉蓁的這句話引得樓太傅和樓大夫人側(cè)目,正要上前辯解幾句時,賈淮突然不知從哪里出來了,奇怪剛剛還不見他在這兒的。
賈淮阿鷺!
賈淮小跑到趙玉蓁身旁,見程始夫婦都在,忙行了個禮,然后對趙玉蓁說。
賈淮你可急著要走?
趙玉蓁搖搖頭。
趙玉蓁暫時不急,怎么了?
賈淮拉著趙玉蓁的手。
賈淮那便隨我去趟花園,我有東西要給你。
說完,拉著趙玉蓁便要走。
趙玉蓁賈淮,等等。
趙玉蓁先和程家眾人打了個招呼。
趙玉蓁叔父叔母,阿鷺就先退下了,待會兒便要出征。
程始夫婦看了眼已整裝待發(fā)的趙玉蓁,此時的她跟在西北征戰(zhàn)時又不同了,雖在都城時間也不太長,但身上卻平添了些貴氣,氣場比在戰(zhàn)場時更勝。本該如此,雄鷹怎能像家雀一樣將養(yǎng)呢,早晚會翱翔于一片天地,展翅高飛。
程始只是上前拍了拍趙玉蓁的肩甲,點點頭。
程始在外一切小心,叔父叔母等著你回來。
程少商也馬上接道。
程少商嫋嫋也等著阿姊回家。
程少宮在眾人身后嘀咕半天,才說。
程少宮我剛才這卦顯示,阿姊這戰(zhàn)定能大獲全勝!就是...就是...
程少宮往趙玉蓁那邊湊了湊小聲說。
程少宮就是阿姊有一點點血光之災(zāi)呀。
一聽到這句話,程少商馬上暴起打了程少宮。
程少商會不會說話啊你。
程少宮委屈地摸摸被打的地方。
程少宮那卦象上明明就是這樣嘛。
趙玉蓁失笑。
趙玉蓁那就借少宮吉言,放心,我會小心的。
說完,便拱手同諸位道別,也同樓太傅道。
趙玉蓁今日府上喜事,倉促之間未及準(zhǔn)備,來日大喜,玉蓁一定補上。
樓太傅趙軍司哪里的話,今日是兩家同喜,趙軍司也是程家人,何必如此生分。
趙玉蓁拱手。
趙玉蓁那玉蓁就先不打擾了。
樓太傅趙軍司自便。
說完,趙玉蓁便跟著賈淮離去。
賈淮直將趙玉蓁引到一條偏僻的花樹夾道,這條花樹夾道甚是僻靜,蜿蜒曲幽,擺放著一張小小的雕程虎踞形的石桌,外加兩只石墩,旁邊還站著一人。
趙玉蓁終于能站定了,問道。
趙玉蓁你要給我什么東西?
賈淮我手下親衛(wèi)有一人,叫裴五,祖籍便是馮翊郡。他自小便無父無母,在馮翊郡流浪著長大,這些年陛下征兵,他為了糊口便從了軍。若說馮翊郡地形,他再了解不過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缺席今日的定親宴,所以我也把他帶來了。
那人上面見禮,拱手道。
裴五小人見過趙軍司。
趙玉蓁打量了一下那人,年齡不大,身量也不高,甚至有些瘦小,頭發(fā)雖然都好好的倌著,但頭發(fā)是營養(yǎng)不良的枯黃色。
趙玉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賈淮瞬間明白。
賈淮放心吧,這是我親衛(wèi),背景干凈。
裴五趙軍司放心,小人自小在馮翊郡流浪,若不是熟悉周邊地形,早被地痞和山匪打死了。
趙玉蓁點點頭。
趙玉蓁好,那你一會兒便跟著我走。
花樹飄下瓣瓣春色,有粉色,白色,還有深濃的胭脂色,落在石桌上,衣裳上,賈淮看著花樹下的趙玉蓁,眼前的女子雖是一身戎裝,不施粉黛,但依舊難掩面容清麗之色。
賈淮阿鷺,雍王戎馬半生,你此去一定小心。
趙玉蓁看著賈淮笑了。
趙玉蓁放心吧,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嗎,若是凌不疑這樣的青年將軍我還尚能有六成把握,但是越是老將,我把握越大。以正合,以奇勝,以險捷,才是我的用兵之道,此戰(zhàn)雍王必敗。
賈淮那也要多加小心。
梁邱起趙軍司。
趙玉蓁看向來人,是梁邱起。
梁邱起少主公已在府門等候。
趙玉蓁好。
轉(zhuǎn)身看向賈淮。
趙玉蓁多謝你了,我先走了。
賈淮也再說不出什么話,目送趙玉蓁離去。
到了樓府門前,凌不疑早在門口等待,身后黑甲衛(wèi)也如同潮水一般,靜靜在門前集結(jié)。
趙玉蓁輿圖拿到了?
凌不疑點頭。
凌不疑晚上便可送到。
趙玉蓁翻身上馬。
趙玉蓁那不若留下個人傳送輿圖,我們領(lǐng)著黑甲衛(wèi)先行一步?反正吳將軍昨夜便已率領(lǐng)大軍馳援,我們腳步快些,定能趕得上。
趙玉蓁賈淮,還送了我們一個大禮,一個馮翊郡的當(dāng)?shù)厝恕?/p>
凌不疑打量了一下跟著趙玉蓁出來的裴五,點了點頭。
凌不疑何家忠烈總不能落得一個滿門戰(zhàn)死的下場。
梁邱飛此時策馬來報。
梁邱飛少主公,黑甲衛(wèi)已全部在城外集結(jié)完畢,何時出發(fā)?
凌不疑即刻!
趙玉蓁再回望一眼樓府。
軍號聲響起,陣陣沉重號聲。
鎧甲之聲、鐵蹄之聲整齊劃一,如同鼓點,趙玉蓁和凌不疑掉頭,朝城門方向駕馬前行,蹄聲漸遠(yuǎn),塵土飛揚,漸漸的消失在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