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蓁怔怔地看著凌不疑,他今日只著了一身月白色織銀斜紋錦袍,再加上白皙清癯俊美的臉龐,襯得他難得有幾分病弱之色。
趙玉蓁我...
趙玉蓁剛要說話,就被開門聲打斷。原來是梁邱飛匆匆推門進來,沒防備看到兩人都坐在床榻上,梁邱飛連忙一個哆嗦收住腳步背過身去。
梁邱飛少主公,太子殿下率裕昌郡主來探望少主公,特命我來通報。
凌不疑裕昌郡主?
趙玉蓁也看向梁邱飛,凌不疑有些心虛地觀察趙玉蓁的反應。
凌不疑她來我們府上做什么,我與她不熟的......
梁邱飛納悶。
梁邱飛她...不是經常來嗎,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她愛慕少主公。
趙玉蓁恍然回神,要起身,被凌不疑拽住手。凌不疑視線冷冷地朝梁邱飛掃過去,梁邱飛似有所感,馬上略微回過頭說。
梁邱飛啊...是我記錯了,她...也不是經常來。
趙玉蓁低下頭,不看他的眼睛。
趙玉蓁今日來探病并非我一人,既有客人來,我就先走了......
正在趙玉蓁掙開凌不疑手的時候,太子已推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一群人。
眾人發(fā)現(xiàn)凌不疑房間內有女娘,也是大吃一驚。王姈對著她怒目而視,裕昌則幽怨地看著她和凌不疑。眾人之中,圍著的正是一團和氣,笑瞇瞇的太子。
凌不疑起身行禮,趙玉蓁趕緊起身往旁邊走了兩步,也跟著行禮。
凌不疑子晟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子晟和趙娘子不必多禮,善見說你的傷勢嚴重,吾趕緊來瞧瞧。
凌不疑看向袁慎臉色不悅。袁慎卻不以為然微微一笑。
袁慎我也是看程將軍著急,誤以為將軍傷得嚴重,凌將軍不會怪善見打擾吧。
凌不疑若我覺得打擾,你就不會來了么?
太子見凌不疑面色不虞,出來打圓場。
太子善見也是掛心子晟你……其實吾等都很擔心子晟你,特別是裕昌,她得知此事,更擔憂得日夜難眠呢。
太子身后的王姈插嘴補充。
王姈卻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裕昌郡主柔柔弱弱地接話。
裕昌郡主平成君當真消息靈通,我們才知曉凌將軍舊傷復發(fā),平成君竟比太子殿下還先來探望凌將軍。
趙玉蓁子晟因我牽扯舊患,我怎能不知道?今日我就是來向他謝過救命之恩的,你們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問他。
凌不疑沒錯。
凌不疑故意曖昧不清地看向趙玉蓁。
凌不疑我是為阿鷺而傷的。
趙玉蓁恩?
趙玉蓁偏頭看向凌不疑,他緩緩地捂住右肩傷處。
凌不疑原本這傷也是她在樺縣為我治的。
她錯愕地看著凌不疑。
此時,裕昌郡主被刺激到泫然欲泣,王姈有些氣憤,斜著趙玉蓁。
王姈就怕有些人假道謝之名行親近之實,賴貼上去,夾纏不清!
趙玉蓁氣不打一處來。
趙玉蓁也不知道是誰為瞧子晟壓垮橋掉進湖里去,比起這種親近之實,我當真是自愧不如。
太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忙用袍袖掩飾笑意,連凌不疑也笑出來。
凌不疑又冷下臉。
凌不疑今日是我請阿鷺來府上的,有何不妥嗎?
王姈不敢反駁凌不疑,只能看向他處。
王姈可她私下還與其他男子私會拉扯過。
太子馬上訓斥王姈。
太子王姈,休要攀污他人。
趙玉蓁王家娘子不妨告知,何時何地,我與何人私會過?
王姈神情十分嬌蠻不屑。
王姈我家婢女昨日在涂高山的騎馬場上,分明見到你和賈九郎相攜離去,你敢否認?
見趙玉蓁沉默著不接話,王姈更是得意。
王姈哎呀,有些人,仗著軍中職務整日和男子廝混,不知羞恥!
趙玉蓁你!
趙玉蓁氣急,上前就要和王姈分辯個清楚,凌不疑攔下她,將她護在身后。
凌不疑阿鷺以女子之身在軍中行走,與眾位將士都有同袍之情,當中就包括你說的那位賈淮,你大可回去問問你父親,便是最挑剔的韓將軍也敬她三份。
凌不疑阿鷺擔任軍中要務,這是圣上的旨意,更不必說她還曾馳援護衛(wèi)過王淳將軍,救過你父親的命!王娘子是對圣上的旨意不滿,還是對你父親的救命之恩不滿?王娘子在我的府邸上侮辱我的貴客,是打算從今以后,都與我凌不疑作對了嗎!
王姈見凌不疑說了如此重的話,還動了怒,也慌了。
凌不疑同為女娘,你為何如此惡毒?
王姈我...我...
王姈見凌不疑氣急,也不敢反駁。
凌不疑看向旁邊的趙玉蓁,見她神情已是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還是太子出來打圓場。
太子子晟,不過是場誤會罷了。哎,子晟,你的傷可請孫醫(yī)官看過?
凌不疑回頭看向王姈。
凌不疑不必了。我傷筋動骨不要緊,我想殿下還是請孫醫(yī)官給王家娘子瞧瞧。去瞧瞧她的眼睛,雙眼盲癥,不治會瞎!來人,送客!
梁邱飛當眾橫在王姈面前,王姈氣得捂嘴哭著跑出去,裕昌郡主連忙也追出去。
太子何必,何必呢,都是親眷,不要動怒嘛……
太子你...子晟我......唉呀....
太子在兩邊躊躇一會兒,便甩袖離去。
梁邱飛撇撇臺上兩人,也忙轉身追著將太子送將出去。
凌不疑轉身想要安慰趙玉蓁,但她已然面色如常,只是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凌不疑今日之事涉及你的清譽,改日我自會向車騎將軍要個說法。
趙玉蓁搖搖頭。
趙玉蓁不必了。王姈不是第一個這個說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這樣說的人。呵,就讓他們說去吧,也礙不了我什么事。
凌不疑阿鷺......
凌不疑的話依舊被開門聲打斷,只不是這次是梁邱起,他急著上前稟告。
梁邱起少主公,屬下已尋得傳信官韓武歸來,現(xiàn)就在殿外。
凌不疑讓他進來。
果然,黑甲衛(wèi)找的速度比她們兩個人找要快太多了。
這時,一個衣衫破舊,手提藥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進來,納頭便拜,然后便從衣袖中拿出什么,顫抖著雙手往上遞。趙玉蓁定睛看去,正是霍氏銅徽章!
凌不疑伸手接過。
凌不疑你終于回來了,遲了十五年!
韓武在凌不疑面前跪下,重重地磕頭,再抬頭時已淚流滿面。
韓武霍家軍傳信官韓武見過少主公!
凌不疑你既還活著,為遲遲何不露面,還要等我們找你?你可知霍家軍逃兵該當何罪!
韓武屬下當然知曉。凌將軍欲如何發(fā)落屬下,屬下無不從命!非我有意勞煩凌將軍找尋,只是當年孤城城破,屬下得以茍活,也曾想過聯(lián)絡舊日同袍來都城向圣上稟明一切,可這些年只要屬下泄露身份聯(lián)絡同袍便會遭人截殺。屬下也曾在西北聽聞趙軍司尋找霍家舊部的消息,但為謹慎起見,屬下不得不隱姓埋名混跡市井,直到前些時日被梁邱小將軍找到,才知凌將軍和趙軍司安然無虞??!
凌不疑上前扶起韓武。
凌不疑好,那我問你,當日孤城城破,霍家軍全軍覆沒之時,你在何處?
韓武屬下當日不在城內,被將軍派去求援了?。?/p>
韓武凌將軍有所不知,當年孤城守軍軍械被人調換成劣質軍械,難以抗敵。霍將軍不得不派屬下和另一位同袍分別去向駐扎于附近的越氏部曲、以及乾安王大軍求援??烧l成想,援軍未到,孤城便破了。
凌不疑身后的趙玉蓁此時試探出聲。
趙玉蓁當年孤城外有瘴氣,越氏與乾安王大軍均無法沖破。是以,遲了三日救援,也可謂天意。
韓武跪坐起身。
韓武屬下有所耳聞,當初小越侯曾派一隊兵馬前去探查瘴氣,卻全部因此喪命??珊髞韰s有人看見,當時派去的戰(zhàn)馬又在軍營中出現(xiàn)了。若瘴氣有毒,為何人死了,馬卻無虞?
凌不疑和趙玉蓁對視了一眼。
凌不疑你的意思是,瘴氣有毒是假?
韓武尚不能斷,只是覺得蹊蹺。但更為蹊蹺的是,瘴氣消散后,軍中醫(yī)士曾前往林中驗尸上報。然不知何故,此后這些醫(yī)士也悉數(shù)失蹤了!凌將軍,屬下想訪查當年這些醫(yī)士,若其中有人尚在人世,或能查得線索!
凌不疑 準!
韓武再次磕頭跪拜。
韓武謝少主公!
這城外瘴氣果真是有異,傷人不傷馬,趙玉蓁從瘴氣中過夜毫發(fā)無傷,恐怕那些士兵醫(yī)士是被滅了口。想必正如雍王所說,孤城城破,這其中不僅是有調換軍械之責,還有援軍未到之罪,怕是和如今的越氏以及乾安王脫不了干系。
雍王之事已是死無對證了,就是不知凌益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才殺害了霍翀,是小越侯?還是乾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