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燦爛——其葉蓁蓁

宮內(nèi)，睡前，一身寢衣的文帝一臉遺憾，語氣也恨鐵不成鋼地在屏風(fēng)前走來走去。

文帝哎呀，人家兒郎跟小女娘往打鐵鋪?zhàn)娱T口站一站，就能譜出段風(fēng)月佳話。咱們子晟兩次英雄救美，累得舊傷復(fù)發(fā)，這些嚼舌根的女娘們怎么不好好的口口相傳一番……不然朕……

宣后放下手中簡冊，對文帝說。

宣后這些口口相傳，多是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罷了。

文帝長腿一邁，走向床榻。

文帝可若無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朕如何順勢撮合成親啊！子晟終身大事，耽誤多少年了！

宣后子晟一直是有主見的，陛下不用擔(dān)心。反倒是咱們的五公主整日念叨著要學(xué)阿鷺不成家，想要自由自在的。

文帝荒唐，小郎君尚可先立業(yè)再成家，可小女娘拖拖拉拉不嫁人，上了年歲，外面的傳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宣后是啊。

文帝別的不說，就阿鷺，明明軍功卓著，朕為她賞賜宅院官職封號，這在軍中行走尚被人嚼舌，如果小五不成親，世人會如何謗言她??！朕命她早早嫁人也是為她好！

宣后聽完也十分感嘆。

宣后可惜兒女多數(shù)不知父母良苦之心。

文帝長嘆一聲。

文帝唉！這世間緋言謗語，對女人總是更苛責(zé)些。朕又不命她遠(yuǎn)嫁，越氏與宣氏互通聯(lián)姻，與文氏三族相連，砸碎了骨頭也還連著筋，都是一家人。嫁給越侯世子有何不好?。?/p>

宣后陛下對著子晟和阿鷺，尚可耐心相勸。小五倔強(qiáng)，陛下也得好好與她說道理。

文帝朕照顧子晟和阿鷺，是因虧欠霍兄與穆兄弟，她是朕的親生女，能一樣么？霍趙兩族自打上一輩就關(guān)系親密，霍家兄妹與穆兄弟更是親如手足，聽說當(dāng)初兩族還有意結(jié)為兒女親家，如今子晟心儀阿鷺，朕自然要費(fèi)心撮合。

宣后可是昨日妾聽說阿鷺在林中遇險(xiǎn)前分明是與賈九郎在一處，如今又不知阿鷺的心意如何，陛下打算如何撮合?

文帝大手一揮。

文帝朕要宣程始夫婦入宮覲見！問一問便知！

次日一大早，趙玉蓁就接到了消息，文帝傳詔，邀趙玉蓁正午去宣明殿家宴。

趙玉蓁有些奇怪，文帝的家宴她沒少去，不過今日不年不節(jié)的，辦家宴？

趙玉蓁曹常侍，今日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議？

曹常侍嗨呀，趙軍司多慮啦，今日只是家宴，陛下請了幾位小輩，為撫慰程家，還邀請了程將軍、萬將軍兩家赴宴。已有人去傳詔了。

她有些吃驚，叔父和伯父都在？

趙玉蓁多謝曹常侍，我一定準(zhǔn)時(shí)前去。

曹常侍頓了一下。

曹常侍趙軍司，陛下的意思是，即刻前去。

趙玉蓁恩？

曹常侍陛下讓您先去長秋宮，皇后娘娘想要見您。

趙玉蓁更納悶了，今日這是怎么了，自前日從涂高山回來就怪怪的。

但趙玉蓁也是應(yīng)下了，換好宮裝就隨曹常侍乘車進(jìn)了宮。

趙玉蓁的忠勇侯府離皇宮只有一坊之隔，很快便到了長秋宮，曹常侍一路帶著趙玉蓁，到了長秋宮寢殿才停下。

宮外侍女通稟后，將趙玉蓁引進(jìn)宮內(nèi)，此時(shí)翟媼正為梳妝呢。趙玉蓁上前接過翟媼手中的梳子，為宣后梳起發(fā)來，從銅鏡中笑著看向宣后。

趙玉蓁伯母今日詔我前來，可是想阿鷺啦？

宣后笑著轉(zhuǎn)過頭，拿下她手中的梳子，放在桌上。

宣后你這孩子，子晟與予和陛下如此親近也不敢稱呼一聲叔父叔母，就屬你最膽大。

說著拍了拍趙玉蓁的手。趙玉蓁吃痛，嘶了一聲，宣后趕緊拉過趙玉蓁的手來看。

宣后怎么了，予前日聽聞你和子晟又受傷了？

趙玉蓁沒什么大礙。

趙玉蓁拉過翟媼給她搬來的墊子，挨著宣后坐著。

趙玉蓁就是讓熊爪刮了一下，小傷。

宣后你呀。

宣后疼惜地說。

宣后就是太要強(qiáng)了些，也沒聽誰家女娘說讓熊爪刮了一下是小傷的，可讓孫醫(yī)官看了？

趙玉蓁嗯，已讓孫醫(yī)官給我換過藥了。

宣后真是和子晟一模一樣。

趙玉蓁那還不是因?yàn)槲覀兌际枪鲁浅鰜淼暮⒆友健?/p>

宣后本來還笑著，卻突然正了正神色。

宣后阿鷺，予聽聞涂高山那日，你在林中遇險(xiǎn)前是與賈九郎在一處的。那賈九郎可是對阿鷺有意？

趙玉蓁心中暗道不好，但是面上已經(jīng)開始了撒嬌模式，宣后最吃這一套。

趙玉蓁我的好伯母~若是哪日阿鷺想要嫁人了，一定頭一個(gè)向您和伯父稟明，讓伯父給我賜婚好不好？

趙玉蓁拉著宣后的衣袖。

宣后你啊，也要有度，否則小五整日吵嚷著要學(xué)你，要建功立業(yè)，連陛下都聽聞都城里你的閑言碎語了。

這還真是巧了，趙玉蓁羨慕五公主不必婚嫁，滿府面首，自由自在，五公主倒嫉妒趙玉蓁行走軍中，商議國事，自由自在。

趙玉蓁扁扁嘴，低下頭，宣后的視線卻瞄見了趙玉蓁發(fā)間的翠羽簪，臉上浮現(xiàn)笑意。

宣后這子晟待你倒是頗為親厚，前日從予這里求來的玉石，今日就便做玉簪插在你發(fā)間了。

趙玉蓁抬手摸著發(fā)簪，心里只嘀咕說早知道就不戴了。

趙玉蓁嘿嘿，子晟一直很照顧我，如自家兄妹一般。

宣后神情莫名。

宣后予看未必。予問你，賈九郎和子晟，阿鷺更屬意哪個(gè)？

趙玉蓁一個(gè)頭兩個(gè)大。

趙玉蓁伯母~

翟媼娘娘，陛下邀您前去宣明殿。

趙玉蓁心里暗嘆了一口氣，翟媼來得真是時(shí)候，簡直是救了她一命。

宣后望望門外，又看看驚魂甫定的趙玉蓁。

宣后予先去了，阿鷺你自去偏殿，等下自有人邀你去家宴。別忘了，好好想想。

說完又起身對翟媼說。

宣后翟媼，譴個(gè)侍女過來給阿鷺梳妝。

趙玉蓁伯母，這就不必了吧......

宣后轉(zhuǎn)過身對她說。

宣后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趙玉蓁哦，阿鷺遵命。恭送伯母。

看宣后同翟媼離去，趙玉蓁也自去偏殿等候，不多時(shí)，就過來了兩個(gè)侍女捧著妝奩盒給她梳妝，好一會兒才擺弄完。

正在趙玉蓁捧著臉，看著窗外屋檐上嘰嘰喳喳的小鳥時(shí)，翟媼回來了，一同過來的還有程少商。

趙玉蓁放下托著臉的手。

趙玉蓁嫋嫋？

程少商阿姊！

少商聽見人有人喊她，一看之下竟是自家阿姊，忙不迭地跑過來，靠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趙玉蓁梳妝了，笑嘻嘻地說。

程少商阿姊真好看，你怎么會在這兒呀。

趙玉蓁今日圣上家宴，詔我進(jìn)宮，我就來了呀。

翟媼平成君，程娘子已帶到，老身還需去服侍皇后換衣，先退下了。

趙玉蓁恩。

翟媼轉(zhuǎn)身退出，并為二人帶上房門。程少商見翟媼退出，待不住了，開始好奇地看向殿內(nèi)屋梁、廊柱等陳設(shè)，嘴里還在念念有詞。

程少商嗯嗯...這與尋常百姓家的屋舍不同，竟不是依靠梁柱來支撐......究竟使了何種妙法來建造的......

趙玉蓁看著少商不顧形象地一會兒抱著柱子，一會兒趴在地上的，笑著搖搖頭。唉，不對，還沒問她呢。她走到少商身邊坐下。

趙玉蓁嫋嫋啊，你今日怎么會在這兒？是和叔父叔母一起來的？

程少商這燈籠......恩...嗯？阿姊，對啊，今日阿父阿母還未及用早膳就手忙腳亂地奉召入宮了。

趙玉蓁又往前靠了些。

趙玉蓁那陛下為什么傳召你們，與你們說了些什么呀？

少商搖搖頭。

程少商我們開始也不知，不過陛下說了好多褒獎(jiǎng)的話，就是和阿垚退親的事。

趙玉蓁還有呢？

程少商似是想了什么，也往趙玉蓁那里靠了靠。

程少商阿姊啊，陛下還問了阿父阿母好多你與那賈九郎的事情。

趙玉蓁都心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兒了。

趙玉蓁那叔父叔母可說什么了？

程少商都照實(shí)說了啊，說賈九郎和你提親了，但是你沒答應(yīng)。

趙玉蓁糟了。

趙玉蓁低頭呢喃。

程少商什么糟了？

五公主母后只管罰我好了，我知你們都?xì)馕意枘?，可我無非是想做個(gè)如男子般行走朝堂，建功立業(yè)的女娘，再不濟(jì)也要像那趙玉蓁一般，有官職，有自己的一番作為！

隔壁寢殿里的吵鬧聲傳來，趙玉蓁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程少商也聽到了，便走向偏殿門口張望。

五公主總之，我絕不會嫁給越氏！若我連自己婚事都不能做主，不妨一死了之！

宣后你！

五公主母后你去哪兒??？我話還沒說完呢母后！

程少商躲在門口看宣后氣沖沖地從寢殿走出，見人走了才蹲在門口看熱鬧。

五公主追出去，在門口，意外看到程少商。

五公主哎！哪里來的賤婢，竟敢偷聽！

程少商我不曾偷聽，是你嗓門太大，我不想聽也得聽。

五公主大膽！敢在長秋宮放肆！來人，將這個(gè)不知尊卑的賤婢拖下去杖責(zé)！

婢女是！

五公主身后刷刷站齊了六名侍女，口中應(yīng)是就要上來拉扯程少商。

趙玉蓁五公主且慢！

趙玉蓁快步走上前，拉著少商行禮。

趙玉蓁五公主，少商是曲陵侯府中的幺女，首次進(jìn)宮不知曉宮中規(guī)矩，還請五公主見諒。

趙玉蓁的出現(xiàn)倒是轉(zhuǎn)移了五公主的注意。

五公主趙 玉 蓁。

五公主一字一頓地說出她的名字，看著她。

五公主那小娘子不知宮中規(guī)矩在此偷聽便罷了，你也不懂規(guī)矩？

程少商說了我沒偷聽......

趙玉蓁臣奉詔進(jìn)宮，在此等候赴宴。

五公主赴宴？

五公主冷哼兩聲。

五公主你也配？！

五公主你們兩個(gè)不過是個(gè)尋常軍戶家的女兒，竟也敢在宮中放肆！你和那凌不疑一樣，賴在這宮中搶本公主的阿父阿母！明日我便稟明父皇，連同她的父母一同處置，罷了你們軍功，將你們?nèi)亿s出都城！

光說她自己便罷了，要是說到她身邊的人，趙玉蓁的火氣也上來了。

趙玉蓁松開行禮的雙手。

趙玉蓁那五公主大可去試試，玉蓁在府中恭候圣上的旨意。

五公主你！

駱濟(jì)通五公主，留人！

駱濟(jì)通快步走進(jìn)來，看著這邊劍拔弩張的雙方，向五公主行禮。

駱濟(jì)通五公主，程家曾參與孤城救援，又是新晉武將。平成君更是趙穆將軍的后人，軍功卓著。陛下常說要善待功臣之后，還請五公主莫要與她二人置氣了。

又怕五公主不罷休，再補(bǔ)了句。

駱濟(jì)通陛下命奴婢帶平成君與程娘子前往家宴處，若五公主還不解氣，再罵幾句也可，只是耽誤了時(shí)辰就怕陛下怪罪。

五公主轉(zhuǎn)頭看向駱濟(jì)通。

五公主又拿父皇壓我，嘁！

說完又不屑看向趙玉蓁和程少商。

五公主算你命好，若非有宮宴我定饒不了你！宴席上最好小心謹(jǐn)慎些，莫要讓我抓到把柄，否則，定不饒你！

五公主揚(yáng)長而去，駱濟(jì)通松口氣，拉著趙玉蓁和程少商轉(zhuǎn)身離開。

離開長秋宮，走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少商重重地舒口氣。

程少商適才多謝這位阿姊了，這宮中貴人們發(fā)起火來，真是嚇人。

駱濟(jì)通我叫駱濟(jì)通，家父長水校尉駱住，幾年前被皇后選為五公主伴讀。少商妹妹叫我一聲濟(jì)通阿姊就好。

說完又扯了趙玉蓁的衣袖。

駱濟(jì)通玉蓁，剛才你也是，哄著她點(diǎn)就好啦，何必與她置氣？

趙玉蓁平日她們怎么說我都行，但是辱及我叔父叔母，我自然不饒她。

程少商阿姊也不必與他們計(jì)較，說了身上也不會少塊肉。

少商什么都好奇，便問道。

程少商濟(jì)通阿姊，圣上與皇后為人和善可親，為何五公主如此跋扈??？

駱濟(jì)通她乃圣上幺女，天下初定后所生，幼時(shí)不及兄姐吃苦，長大又錦衣玉食，自然養(yǎng)得嬌慣些。但宮規(guī)森嚴(yán)，你我不可多加妄議宮中貴人，小心為家族惹來天大禍?zhǔn)隆?/p>

程少商多謝濟(jì)通阿姊提點(diǎn)。不過幸好，我今后不會經(jīng)常來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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