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響起了汲水的聲音。
——看來，奶奶在為早餐做準備了。奶奶總是這樣勤勞。
韓暖已經沒有睡意了。穿著米黃色的睡裙，趿拉著兩只棉拖站在了梳妝臺前。
米白色的小方桌，帶拉手的雙抽屜，三層小方格，粉色的包邊，內部鑲嵌著一面橢圓形的鏡子——韓暖的梳妝臺小巧又精致。
——這是過十八歲生日時，奶奶送給她的成人禮物。
日月如梭，轉眼間已是四年，她也大學畢業(yè)了，并且已經在茶山鎮(zhèn)中心學校當了小學部的英語老師。
真是時光荏苒??！
韓暖梳著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想多些感嘆，便聽到奶奶的說話了：
“幺兒（對子女的愛稱），你起床了嗎？”
“嗯？阿婆，你怎么知道的？”韓暖回應道。
“我聽到你的鈴鐺了?！?/p>
“——哦哦——”
可不是嗎，韓暖梳頭發(fā)的時候，兩只手腕上的小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像晨鳥一樣，活蹦亂跳著。
“鈴——鈴鈴——”
“鈴鈴——鈴鈴——”
這兩只鈴鐺是綴在手鏈上的，銀質的，算不上多值錢，卻是傳了好幾代了。
據說是從奶奶的奶奶那兒傳下來的，奶奶的奶奶傳給了奶奶的媽媽，奶奶的媽媽傳給了奶奶，然后是奶奶要傳給媽媽的，只是媽媽并不喜歡……再然后就傳到了韓暖這兒。
“幺兒，你想吃面兒，還是吃粉兒呢？”
“我都可以呢！阿婆?！彼龖?。
奶奶口里說的面是擔擔面，說的粉兒是米粉。
“幺兒，我還做了葉兒粑哦?！?/p>
“好的呢，阿婆，我馬上也來幫忙?！?/p>
……
奶奶做的葉兒粑特別地道，清香滋潤，醇甜爽口。
韓暖一口氣吃了兩個，嘴里的還沒有咽下，又動手去拿第三個了。
“慢著點兒，又沒人跟你搶喲。”
“嗯嗯……”
“也吃點粉兒嘛?！?/p>
“呃——不著急，阿婆。嗯，我再吃一個?！?/p>
“你這樣吃，不怕變胖嗎？”
“胖就胖唄，胖了再減嘛！”韓暖說著，已拿起了第四個?！班?，吃飽了才有力氣減嘞！”
她手腕上的鈴兒左搖右晃地響著。
“鈴鈴——鈴——鈴鈴——”
“唉，饞嘴的貓兒！”奶奶笑嗔道。
“阿婆，您也吃??！”
“嗯?！蹦棠虤g喜地盛了碗米粉放在孫女的跟前，隨口說：“看你的吃相，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
韓暖沒有回應。
奶奶像是察覺自己失言了，小心翼翼地問：“幺兒，想媽媽了嗎？”
“嗯？”韓暖繼續(xù)吃著，不過吃的動作明顯放緩了，“——不想?！?/p>
奶奶看了她一眼，更加謹慎地問：“是在怪媽媽嗎？”
韓暖放下手里的葉兒粑，開始用筷子慢慢地挑起碗里的米粉，似乎漫不經心地說：“——不怪?！?/p>
既然話說到這兒了，索性都說開了吧。
奶奶說：“當初，你爸爸媽媽執(zhí)意要到外面做生意，留下你和寒寒（韓暖的弟弟叫韓寒），一去就是好多年。后來——媽媽回來帶走了寒寒，當時你正在上中學，轉學不方便——便一直沒有顧上你?！?/p>
“你也——別怪他們，他們也不容易?，F在，你都上班了，想不想——想不想到爸爸媽媽那邊去呢？他們昨天還來電話——問到你——”
“阿婆，我不怪他們——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教書了?！表n暖的眼睛里已經有了淚光。
“——幺兒——”奶奶還想說些什么，看了孫女一眼，止住了。
“我和阿婆一塊過生活——很快樂——”
韓暖說得有些艱難，但的確是發(fā)自內心的。
奶奶滿臉含著憐愛，摸了摸孫女的頭，說：“幺兒要是想爸爸媽媽了，就去看看他們——他們也想你呢！”
“嗯，我知道的?！?/p>
奶奶不好再勸，碰了碰孫女手腕上的鈴鐺，說：“幺兒戴這鈴兒真好看！”
“謝謝阿婆！”
“說啥子謝嘛！本來也該你戴的。當初，你媽媽帶走弟弟的時候，我便要她留下了這對鈴兒——幺兒要長大了，也該傳給你了。”
“嗯嗯，謝謝阿婆！這鈴兒好看！我很喜歡！”
奶奶喜愛地握著孫女的手，說：“這鈴兒是銀的，幺兒的皮膚白，戴著才好看嘞！”
“嘿嘿——”韓暖用兩根手指托著一只鈴鐺說：“阿婆，你看，這鈴兒真像只饞嘴貓哦——還帶著笑嘞。”
“是撒，所以你戴著才合適吶，你也是只饞嘴貓嘞！”
“嗯，我只想做阿婆的饞嘴貓哦——”
“凈揀好聽的說！”奶奶慈愛地點了點孫女嬌俏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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