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和童戰(zhàn)回了國公府,也沒去福安堂拜見蘇氏和童鎮(zhèn),率先趕回了水月閣和洞天苑。
結(jié)果不出所料,府中燈火通亮,屋子里卻空空蕩蕩,兩個女人都不在。
童博到是料到了韓文卿會有這動作,只是童戰(zhàn)萬萬沒想到,尹家大小姐也會這樣失了禮節(jié),不辭而別。
兄弟倆看著手中各自女人留下的書信,面面相覷,氣不打一出來。
“跑了?”童博忍不住笑出聲。
“你的也跑了?”童戰(zhàn)氣笑了,白一眼大哥。
“因為郡主之事?”童博抱著手臂摸著下巴。
“你呢?因為房里納妾之事?”童戰(zhàn)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童博語塞,拍拍童戰(zhàn)肩膀:“臭小子,別忘了是誰給你們擦的屁股?!?/p>
童戰(zhàn)理所當(dāng)然聳聳肩,道:“你我兄弟二人還真是同道中人,圣上御賜欽點的婚事,她們還要逃走,大哥,你說我們真的是豺狼虎豹嗎?”
童博兀得想起下午同郡主那一番話,心中憋笑,卻搖搖頭道:“自然不是,不過是姑娘家鬧小脾氣耍小性子罷了,走吧,去抓人?!?/p>
童戰(zhàn)垂頭喪氣:“去哪里抓啊,天雪那女子,若真走了,誰也別想找到她?!?/p>
說著,童博身邊的近衛(wèi)回來了,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幾句,童博了然于心,微微一笑:“去醉仙樓,再不去被父親母親知道兩個兒媳婦都跑了,還不鬧得府中雞犬不寧不成,這事千萬要小心謹慎,鬧大了對她們名聲不好。”
“妓院?”童戰(zhàn)驚愕,隨即氣到暗暗吐血,口中咬牙切齒嘖嘖稱奇:“真是大開眼界,尹大小姐居然逛妓院!真是人不可貌相??!”
“走吧?!蓖┱泻粢宦?,吩咐近衛(wèi)去準備馬車,兩人一道從后門偷偷溜出了府,往醉仙樓去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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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盞茶功夫,小蓮請來的神秘神醫(yī)便已在天字號客房外間等候了。
尹天雪喚他們進來,門被推開,進來的卻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郎,面容清癯秀氣,渾身上下仿佛透著一股子干凈的藥香,青色的衣衫纖塵不染。
“尹大小姐…哦不…”少年一手提著藥箱,見到尹天雪時眼中隨即一亮,復(fù)又恢復(fù)平靜:“該改口喚你童夫人了?!?/p>
“行了沈公子,別這么客氣,快坐吧?!币煅┱泻羲^來,屋子里皆是女客,沈青松一時有些踟躕,猶豫著未動。
“哎呀好俊俏的小郎君。天雪,是你的老相好?”韓文卿起來讓座,擠眉弄眼一臉壞笑著朝尹天雪打探。
少年的俊臉倏爾一紅,忙擺手否認:“不不不…不是…”
“豆豆,別亂說,這位是太醫(yī)院院長沈大人之子——沈青松,自小便認識的,別看他年紀小,醫(yī)術(shù)青出于藍,在他父親之上,今日請他過來是為了給你親自把脈看看?!币煅┢鹕碚埳蚯嗨勺?,翠竹在一旁伺候倒茶,尹天雪又望向沈青松道:“這么晚了還叨擾,實在不好意思,不過情況緊急,也只有你我信得過了。”
沈青松瞅尹天雪一眼,不敢再多看,收回目光,微笑道:“哪里的話?天雪所托,青松必定赴湯蹈火,來吧?!?/p>
說著,拂了拂衣袖,韓文卿隨即坐下來放下胳膊,露出半截白玉般的皓腕,沈青松在腕上搭了一方絲帕,隨即調(diào)息凝神,微微閉眼。
良久,他才睜開眼睛,眉頭皺起,若有所思。
尹天雪和韓文卿異口同聲:“怎么樣?”
沈青松放下手,抬眸看一眼尹天雪,才看向韓文卿:“夫人面色紅潤,脈象平穩(wěn),雖說血氣不暢,體虛宮寒,但稍加調(diào)理,假以時日定能受孕?!?/p>
“可是府中找來的大夫說我體虛宮寒,恐怕難孕啊?”韓文卿聽了自然高興,但又不無擔(dān)憂。
“夫人不必驚慌,沈某五歲開始學(xué)醫(yī),專修的便是這婦科之道,也頗有建樹,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曾經(jīng)為京城東郊的七十歲老太還調(diào)理過身子,讓她順利晚來得子。”沈青松打開藥箱取出紙筆,開始在上面書寫藥方:“我為夫人開幾劑秘方,堅持服用幾個療程,之后一定要在月信正常后的七到十日與夫君同房,定能一舉得子?!?/p>
在場的眾人皆噗嗤一笑,韓文卿也忍不住了,鬧了個大臉紅,拍一下尹天雪讓她別偷笑,對沈青松道:“沈公子真是大羅神仙!若這次我可以順利懷上,改日一定備了厚禮親自登門拜謝神醫(yī)!”
沈青松雖說多年來皆為女子診治,對于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但怎奈尹天雪在場,見大家都哄笑,他竟有些不自在起來,耳根微微發(fā)紅,連忙斂了心神,將藥方遞給韓文卿:“夫人切忌不可操之過急,放松心態(tài),養(yǎng)好身子,若還有需求,可以來沈府告知一聲。夜深了,沈某不便多加打擾,就先告辭?!?/p>
說著,收拾了藥箱,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尹天雪見他行色匆匆,想著他大約是有些不自在,便也不便多留,道過了謝,著小蓮送出房去。
韓文卿把藥方遞給翠竹收好,一邊不忘八卦:“哎,天雪,我看那個沈公子,似乎對你有意思哦?”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比較準確,從那個沈青松進來,到被送出門去,不過半盞茶功夫,目光卻不知落在尹天雪身上多少次,何況他一個婦科圣手,聽到閨房之事居然還會臉紅?
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好啦豆豆,說正事吧。估摸著你那位童大哥待會必定找到醉仙樓來抓你回去,咱們商討一下后面的計劃?!?/p>
“他…他才不會來找我呢?!表n文卿鼻子里哼一聲,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你與我不同,鬧騰鬧騰就差不多了,總不至于真的跟他合離,古往今來沒聽說過八抬大橋明媒正娶進來的正妻為了一個還沒上位的姬妾主動提出合離的。”尹天雪看透她的心思,笑了笑道:“今日我讓沈公子替你診治了,回去定要保密,安心服藥醫(yī)治便是,假以時日,等你懷上了,才是大快人心,至于我那吃里扒外的乳母李嬤嬤,等我回去了再好好收拾。”
至于她,也不會跟童戰(zhàn)合離,只是,只是在等一個契機,也許,她沒有韓文卿這么好的命。
韓文卿一把握住天雪的手,不無感動地握緊了,謝道:“天雪啊,真的多虧你屢次出手幫我,否則以我這種性子,在這種公門候府里,早就不知死了幾百次了?!?/p>
“好了,日后多加小心提防便是?!币煅┡呐乃氖直常虼揭恍Π参克?。
妯娌兩個正說說笑笑,外間的門突然被“咚”一聲撞開了,外間的冷風(fēng)從洞開的房門灌了進來,吹得燭臺上的燭火搖曳不停。
兩個男子大踏步進來,周身寒氣皆如數(shù)九寒冬里屋檐上掛著的冰棱,身后的童戰(zhàn)并未說話,只是面色不悅,甩手關(guān)上身后的門。
童博走在最前面,一步步朝著茶桌走過來,面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真讓我兄弟二人好找,沒想到二位娘子居然躲在這醉仙樓里喝花酒,要不要請兩個牛郎上來作陪?。俊?/p>
他站定,如芝蘭玉樹身姿挺拔,面上依舊是溫柔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韓文卿第一眼看到童博,心里確實是暗暗雀躍歡喜的,可聽到他開口說話,不由又心虛起來,不敢看他的眼睛,別過臉去端起茶杯擋住側(cè)臉,閉眼喃喃:“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心中暗罵天雪,不是說出其不意之地,他們找不到的嗎?怎么來得這么快?。。?!
“韓文卿?!蓖┟嫔衔从袘C色,但卻已是直呼其名。
韓文卿心里咯噔一聲,她知道,一旦童博開口喚她的大名,就代表他心里是真的生氣了。
嗚嗚…臭童大哥…不對…臭童博…他都不喊她豆豆,不喊她小鴕鳥了…
她都被他們一家欺負成什么樣了,離家出走都不敢回韓府,他還這么對她!
“真是把你寵壞了,簡直無法無天?!蓖┥锨耙话褜⑺龔牡首由侠饋?,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看來為夫是要好好一振夫綱了?!?/p>
堂堂驃騎大將軍,圣上御賜的美嬌娘,成親不過月余,竟然背著他偷偷溜出國公府,跑來醉仙樓喝花酒?
他真是平日里太嬌縱她了,才讓這丫頭越發(fā)膽大妄為!
打屁股的力道并不重,可是當(dāng)著童戰(zhàn)夫妻倆的面被童博這么教訓(xùn),韓文卿羞臊得要死,更覺委屈,巴巴地眼淚不要錢一樣流下來:“對不起嘛,童大哥,我是不該離家出走,可是…可是!你也不能這么…這么…”
已然羞得說不下去,捂著屁股紅了臉,眼淚鼻涕一把地全抹在童博的衣襟上,鴕鳥腦袋順勢埋進了寬闊緊實的男人胸膛。
童戰(zhàn)咳嗽一聲,別過臉去,撓了撓臉,口中默念非禮勿視。
尹天雪也識趣地退到一邊低著頭不去看,心道眼不見為凈,就當(dāng)是他們夫妻倆之間特殊的調(diào)情方式吧?
“翠竹,還不快點收拾行李,準備回去?”童博順勢摟住乖順了的小鴕鳥,也不嫌棄她弄臟了自己的領(lǐng)口,回頭朝翠竹吩咐。
翠竹嚇得噤若寒蟬,這會得了命令如蒙大赦,這才從暗處溜出來,手忙腳亂地收拾韓文卿的東西,不忘偷偷把沈公子開的藥方藏進懷里。
童博一把將人抱起,朝童戰(zhàn)點點頭:“先走了,你們自便?!?/p>
說著,拉下披風(fēng)將懷中女子包裹了個嚴實,連同頭臉都一并藏住了,一把推開窗戶,身形如游隼般敏捷地一躍而下。
外面是醉仙樓的后街,人煙稀少一些,街對面停著兩輛不起眼的馬車,落地后穩(wěn)住身形,朝馬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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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只剩下童戰(zhàn)天雪二人,小蓮察言觀色,早收拾了東西同翠竹乖乖回去了。
她一向了解自家小姐,擱這醉仙樓守株待兔呢。
童戰(zhàn)打算模仿大哥,如法炮制,但是他無論如何是做不出打尹天雪屁股這種事來,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道歉?
尹天雪一時也是心緒莫名,她沒想到童戰(zhàn)也會來,也會找到這醉仙樓來,即便是殺氣騰騰的仿佛要吃人一般的,但是他就是來了,她也賭贏了。
最起碼說明,他很在乎自己。
童戰(zhàn)望了她半天,才開口:“天雪,跟我回去。”
尹天雪坐著未動,抬起頭看著他,“你下午是去找郡主了嗎?”
“對,已經(jīng)跟她說清楚了,我不喜歡被別人隨意支配人生。”他一步步走過來,俯身朝向她,捏住她的下巴,直看到她眼底去:“但是,除你之外?!?/p>
除了圣上安排賜婚給他的面前這位女子,他當(dāng)做是老天的恩賜。
尹天雪與他四目相對,他眸中動人的光亮灼燒著她,他的真誠坦率,他的堅定和熱情,都讓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那雙眼睛攝人心魂,她有些不敢看,目光閃爍著別過臉去:“沒關(guān)系…我已決意陪我爹流放潭州…”
卻被他一把拉過肩膀迫使她直面他,男人口中咬牙切齒,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你哪里也別想去。你爹的事情,我哥已經(jīng)擺平了,太子愿意施以援手,郡主的事,你也不用再擔(dān)心,她不會嫁過來了?!?/p>
尹天雪不解,還有有些迷茫,睜大了眼睛:“為什么?”
“也是大哥擺平的,他說給郡主找了門親事打發(fā)了她,總之肯定不會來找你麻煩了。”
“童博…”尹天雪思忖著,口中不自覺喃喃。
“怎么?后悔當(dāng)初沒嫁給我大哥?”童戰(zhàn)見她口中喃喃念著大哥名字,心里吃味,一時竟覺不爽。
她到底有沒有看到面前站著的,是他啊…
“沒有,只是覺得欠他的人情太多了。”尹天雪不無真誠地搖搖頭,這才覺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抬頭看一眼童戰(zhàn),道:“謝謝你,童戰(zhàn),讓你跟童博收拾爛攤子,對不起啊,我…”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蓖瘧?zhàn)卻一把把她從椅子上拉起,雙手被攥住了,人也拉至他懷里來,與他緊緊相貼,低聲道:“你知道嗎?我和大哥從外面回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了,我有多著急,我怕你爹出事,你想不開。”
“童…童戰(zhàn)…我…我確實對不起你…”尹天雪被逼著步步后退,退無可退,只好被他摁在茶桌上,整個人如待宰的羔羊,他的臉快要貼上她的,她感到口干舌燥,喘不過氣來,想要掙脫卻脫不開:“別靠這么近…”
“我覺得我們夫妻二人就是離得太遠了,所以才讓你有了這種不信任感,隨時隨地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好跑路?!蓖瘧?zhàn)一字一頓,身子壓了下來,趴在她耳邊低語,火熱的氣息噴薄耳側(cè),讓她面紅心跳,忍不住震顫。
“我沒有…”尹天雪矢口否認,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的唇擦著他臉頰,癢癢的觸感撩撥著童戰(zhàn)的心弦。
她確實沒有真的想要離開他,她不過是在賭一把,賭他舍不得她受委屈,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沒有嗎?那今夜回去我們便洞房,拉近距離以示真心,免得你每天胡思亂想?!蓖瘧?zhàn)得逞一笑,從桌上翻身下來,把她攔腰抱起。
依舊是披風(fēng)裹住她整個人,在懷里抱緊了,從醉仙樓二樓的后窗戶一躍而下。
風(fēng)在耳邊呼呼吹著,尹天雪縮在他溫暖的披風(fēng)里,感覺到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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