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照徹窗欞,庭院里蟲鳴低低。
童博把韓文卿一路扛回水月閣,進了寢屋,放在榻上,韓文卿就勢一滾,把自己裹成個蠶繭,只露出一顆鴕鳥腦袋來。
內(nèi)心卻是忐忑又隱隱期待的,她知道童博脾氣是極好的,因此除了床上的“懲罰”之外,她想不到他會如何一振夫綱,她倒是很期待呢。
腦中幻想著一些想入非非的畫面,在心里扭成了蛆,面上卻裝作依舊生氣委屈,撅著小嘴眼淚巴巴。
翠竹早已識趣地收拾好床褥,點上了曖昧的和顏香,給凈房里備了熱水,然后掩了門匆匆地退出去了。
帷幔四角金鉤發(fā)出清靈碰撞聲響,男人已經(jīng)脫了外衣,只身著中衣,拉下簾子鉆了進來。
“肚子還痛嗎?”童博伸手掀開錦被將人撈了出來,一把拉到懷里來,大掌在她小腹上來回熨帖。
回府才聽下人說了她今日在府中突然發(fā)病,母親請郎中來診出不孕之癥來的事。
她年紀輕輕芳華正茂,怎么可能不孕?
這個老庸醫(yī)看來是閑散日子過膩了,不知是否藏了貓膩,改日定要拉來當面查驗查驗,若真是昏庸無能,不如打發(fā)去軍營充沛軍醫(yī)。
韓文卿被伺候的舒服,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面色也微微緩和了,朝他咧嘴一笑:“你不生氣啦?”
說的是自己留書一封就敢大搖大擺溜出鎮(zhèn)國公府的事。
童博想起這件事來,怎么能不氣呢?
母親安排的什么姬妾還沒個人影兒,自己的小嬌妻就已經(jīng)卷了包袱跑路,甚至躲起來繼續(xù)當鴕鳥,她就這么不信任自己嗎?
“我氣啊,可是能怎么辦?你要是真跑了,我上哪里再去找個這么可愛的鴕鳥回來當娘子?嗯?”童博捏捏她的臉蛋,眼睛微微瞇起,只剩下無奈一笑。
“你剛才當著童戰(zhàn)他們!…都教訓我了…算扯平了!”韓文卿歪起鴕鳥毛帶,瞄一眼他,想起醉仙樓那一幕,忍不住面上一紅,說話就有些磕巴:“還有啊,童大哥…我是真的有點害怕母親…我總覺得…她很不喜歡我…估計也看不上我的出身吧,本來就想給你塞填房,苦于你一直拒絕,如今我這身子,更是有了理由…”
“別胡說,母親只是愛為我操心罷了,愛屋及烏,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歡你呢,不過她這個人,就是嘴冷心熱,對子女都是極好的…”童博安慰她,想到母親多年來的處境,不由得嘆息一聲,摸摸韓文卿的腦袋:“明日我便請宮里的沈太子之子來府上給你瞧瞧,據(jù)說他專修婦科之道,精通女兒家的毛病,生不生的都是其次,主要是幫你調理身體,免得每月受罪。”
韓文卿心里咯噔一聲,想起天雪叮囑過要保密,連忙擺擺手道:“不…不用了,嘿…嘿嘿,童大哥,我結實著呢!”
說著,不無自豪地拍一拍自己的肚子,插科打諢道:“一頓可以吃下兩碗大米飯!三只雞腿!”
“女人孕育孩子的小腹,和你的五臟廟,可不是同一個地方?!蓖┠睦锫牪怀鰜硭谔颖軉栴},心里覺得奇怪,便道:“就這么定了,明天我請沈公子來府中給你診治?!?/p>
“哎哎童大哥,母親今日已經(jīng)讓老郎中替我開了方子抓了藥,好歹喝完了,再請沈公子不遲嘛,否則不是拂了母親面子?!表n文卿連忙開口。
“難為你還這么替母親著想,也行,過陣子再請吧?!蓖┮娝绱松平馊艘庥钟行⑿?,心中不免更覺愧疚,想著明日一定要去福安堂同母親說清楚,表明立場。
韓文卿見他正思量什么,便小心試探道:“童大哥…那你…”
“放心,我不會。”童博知道她要問什么。
他不會,不會收任何別的女人進房里,以前不會,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他既然認定她了,那她便是他這一輩子的唯一。
“哎你能不能幫幫我!”韓文卿聽完卻急眼了,一骨碌爬起來一把摟住他,纏著他脖子道:“你能不能假裝同意母親,愿意收她入房?”
童博微一挑眉,反應過來,聞著滿懷的溫香,望著她玲瓏櫻唇水靈眸子,道:“怎么?你這只小鴕鳥,溜出去一趟跑回來,竟然開始玩兒起心眼了?說,打什么壞主意呢?”
“哎呀,你就配合配合我,委屈童將軍了,我知道你心里疼我,一定不會納了麗春的,只是我總覺得這件事跟我這不孕之癥呢有聯(lián)系,否則不會這么巧的,所以想要順水推舟將計就計。”韓文卿獻殷勤地替他捏著肩捶著背,伸著腦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天雪出的主意吧?!蓖┬南铝巳?,苦笑一聲,把女子拉到前面來一把攬入懷中抱緊了:“豆豆,你知道為什么我這么喜歡你嗎?”
“嗯?”韓文卿在他懷里仰躺著,動動眉毛。
“因為一見到你我就覺得世界亮堂了,你單純可愛,活得簡單又陽光,跟你待著讓人覺得舒心自在?!?/p>
只有跟她在一起,回到這一處四四方方的水月閣里,他才覺得自己脫去了肉身桎梏,變回了本真的自己。
童博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肉臉,嗯。嫁進來這么久,是養(yǎng)胖了一些呢…
“童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希望我工于心計,其實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不想再處處受制于人,身處被動局面,天雪之所以幫我,也是因為引起我生病的罪魁禍首是她的乳母李嬤嬤,母親這邊現(xiàn)在也怪罪天雪,所以她想查明真相自證清白?!表n文卿不想瞞他,如實交代。
“嗯。知道了,我?guī)湍憔褪??!蓖┟虼揭恍?,俯身親她一口:“那你怎么報答我?。苦??”
“不然還能平白陪你演戲不成?我這個夫君怎么就這么廉價呢?隨便這么借出去給人唱戲了?”
童博毫不相讓,手上已經(jīng)動作起來,“何況在醉仙樓我可是當著童戰(zhàn)天雪的面夸了??诘模貋硪卣穹蚓V,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韓文卿心里叫囂著搞快點吧,嘴上卻推脫,玉手也撐住他胸口:“老郎中說了,得節(jié)制身體,喝藥才能調理有效?!?/p>
這般動人的女子,童博心頭微熱,一時間,暖洋洋的房間之內(nèi),春意悄然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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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洞天苑,尹天雪沐浴去來,正在用干布巾擦頭發(fā)。
銅鏡中映出女人出水芙蓉般的臉,和婀娜的身段,尹天雪望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后面凈房里傳來男人沐浴時的聲音,她聽著嘩啦的水聲,一時有些不自在起來,耳根灼燒滾燙。
剛才在醉仙樓,他說回家后要立即洞房…
應該不是逞口舌之快…
成親到現(xiàn)在這么久了,他一直尊重自己的意愿,從未強迫過,可今日這事似乎惹怒了他呢…
是怕她再跑了嗎?
她也不是沒有期待過,將身心都試著交給他,只是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心里又擔了太多事,反而畏首畏尾。
真到了這一步,卻又不知該如何自處,聽著他沐浴完了窸窸窣窣穿了衣服從凈房出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讓尹天雪一顆心緊張到嗓子眼里。
手上一松,男人已經(jīng)走到她身后,從她手上拿了布巾,一下一下給她擦著還有些滴水的長發(fā)。
時間靜靜流淌,他鮮有的安靜不語,要不是手上動作輕柔,尹天雪真的會以為他是在積蓄更大的風暴。
良久,直到她挺著背直著腦袋坐得已經(jīng)有些僵了,男人手上的動作才停了,換了條干的給自己擦。
尹天雪有些遲疑,回身望著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掠過他裸露在外的肌膚,紅了臉,別過頭去,開口打破平靜:“郡主的事…真的沒有問題了嗎?”
沉悶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的氣氛,童戰(zhàn)的臉色變了。
手中的布巾被捏成一團,手臂青筋暴露,忍著胸中堵塞的塊壘咬牙道:“我拒絕了郡主,你似乎很失望?是不是我娶個十幾房姬妾,你都可以做到心平氣和,笑臉相迎,慷慨大方地和她們姐妹相稱?”
一語出,尹天雪就有些后悔這么問了,可事關父親被流放的事,她又不得不問。
“童戰(zhàn),你不要這么激動。我知道這次為了救我爹,我輕易答應了郡主,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要怪就怪我這個做女兒的,沒有本事在朝堂上替他走動,這才鬼迷心竅,走了這下下之策?!币煅┱f著低下了頭,表情痛苦,搖了搖頭:“若非走途無路,我是不會去求她幫忙的…”
“老丈人的事,明日便會有個結果,大哥辦事一向穩(wěn)妥,你盡管放心。我在乎的只是,只是你心中有沒有我…”童戰(zhàn)心中不快,越說越激動,把布巾隨手一扔,一把抱起她來往榻邊去。
尹天雪被抱著放在榻上,少年欺身壓了下來,四面八方將她捂了個嚴實,動也不能動。
四目咫尺相對,少年的眸中已然猩紅一片,凝聚著不知是怒意還是什么的東西,尹天雪被他勾魂一樣地盯著,差點喘不過氣來。
童戰(zhàn)迫使她直視自己,他問她:
“天雪,你喜歡我嗎?心里有我嗎?”
若她這么久了,心里依舊沒有他,那么從今往后他便也不再強求。
畢竟,被喜歡之人隨隨便便打發(fā)給了別人這種事情,確實挺傷人自尊的。
他是喜歡她,他承認自己抵擋不了她的美,可他還沒有卑微到死纏爛打的地步。
“我…”尹天雪望進他眸中,那里面充滿了渴望,不安,糾結與痛苦,她從不曾見他如此受傷過。
不知怎地,自己心中也覺得悶痛不已,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她的眸中已然水霧一片,又哭又笑:“我喜歡啊,每一次的相處都令我心動,讓我覺得心里暖洋洋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我終究是辜負了你的心意…對不起…對不起…童戰(zhàn)…”
還未說完,她已然閉了雙眼,任眼淚決堤而出。
在她心中,父親終究是她考慮的第一要素,她終究只能以大局為重,不被兒女情長所囿。
本以為他對自己沒有多少感情的,便也就覺得無所謂。
所以這一次,她終究是無可挽回地傷害了他。
身下的女子眼淚婆娑,長發(fā)鋪散,微閉的長睫顫抖不已,眼角已經(jīng)微微哭紅,童戰(zhàn)哪里見得了她這般惹人憐惜的模樣,心疼的不行,俯身吻住她的眼睛,將她眼角余淚一一舐干凈,尹天雪覺得眼睛癢癢的,想推開他的腦袋,卻被他按得更緊了。
想讓她離自己遠點,可少年干脆與她貼得更加緊密無間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脹滿了,熱熱的,暖暖的,既難受又感到幸福,她的眼淚洶涌而出,委屈夾雜著悔恨,還有噴薄而出的對他的感情,尹天雪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了。
童戰(zhàn)只吻住她,等她止住了哭聲,這才放開了她,童戰(zhàn)問:“還哭嗎?”
尹天雪不說話,只用拳頭錘他胸口,童戰(zhàn)覺得那里堵塞的塊壘都被她一拳一拳打著疏散了,暢快舒服得緊,他抿唇一笑,俯身將她壓得更緊了,親親她還顫抖著水珠的睫毛:“那繼續(xù)哭吧?!?/p>
童戰(zhàn)聽她聲音動人,見她兩腮桃紅,哪里還有了平日里的清明冷靜,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跟她客氣了。
在尹天雪痛苦的一聲聲哭喊和求饒聲中,他終于得償所愿,連同她的柔軟的心兒,都一并占為己有。
尹天雪嚇了一跳,推著他,嗚嗚咽咽道:“嗚…還不停下…登徒子……”
便更加猖狂盡興了:“明天找人來修,大不了再換一個…”
尹天雪一想到找人進來維修時那些木匠的臉,她就羞得無地自容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肯被放過了,就要呼呼睡去,又被男人抱起來去后面的凈房里沐浴。
就這樣昏天黑地的一夜過去,尹天雪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后來困到兩眼打架,被他抱回被窩里,卿卿我我半天才肯摟著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