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的過著，種下的生菜才剛發(fā)芽。

趙今麥來這里快一周了，她想家，更想爺爺。

“麥麥，你來?！?/p>

劉母看著她蹲在地里心不在焉地拾掇那幾顆小葉子，就知道她有心事兒了。

“麥麥，明天是你爺爺?shù)念^七，我讓奕君陪你去墓地，好嗎？”

“嗯，謝謝媽?！?/p>

第二天天還沒亮，劉奕君和趙今麥早早起床。吃完早餐，劉奕君把車開到門口，趙今麥下意識地遠(yuǎn)離他，開后面車門，坐了進去。

“你真當(dāng)我是司機啊？”

（“什么脾氣，欲求不滿嗎？”）

趙今麥坐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

“又在心里罵我呢？”

“怎么就又了，我第一次罵你?！?/p>

還是太嫩，再怎么裝成熟，也斗不過老狐貍。

從晨光初現(xiàn)，到日上三竿，越來越熟悉的畫面映入眼簾。

這片公墓是劉奕君爸媽安排的，這樣才讓趙今麥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能夠安葬在同一個地方。

劉奕君把花束放在幕前，趙今麥蹲下身子擦拭她最親的人的照片。

“我爸，在我記憶里構(gòu)建不起來任何關(guān)于他的形象。也不知道為什么，家里連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大概四五歲的時候，我隱約有了一些記憶。我記得爺爺手里拿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眼眶泛紅，奶奶哭暈了過去，還有我媽抱著我的手捏得我好疼，懵懂的我只記得疼，疼得我也跟他們一起哭。后來，他的遺體被送回老家，我才知道他是警察，還是一名化妝偵查員，就是大家說的臥底。那張面型扭曲的遺照，居然是犯罪分子為了炫耀和挑釁警方，將我爸折磨致死的時候拍的。我媽日漸消沉，她唯一的念想，唯一支撐著她的信仰崩塌，沒過多久，我媽就死了。奶奶郁郁而終之后，爺爺?shù)纳眢w也一直不好，半夜經(jīng)?？人浴Ｋ碌⒄`我考學(xué)，挺到我被保送之后才……哎，你說，我是不是掃把星?！?/p>

趙今麥哽咽住，不再說了。

劉奕君這么多天來第一次聽她說了這么一大段話。

擦干凈照片和墓碑，趙今麥把帶來的貢品一一擺放好，向地上灑了幾杯酒。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要得到你的同情。我只希望你不要躲著我，這是你家，我只是個過客。不要因為我跟爸媽對著干，也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多可笑，我才多大，我又是誰，我憑什么對你說三道四?！?/p>

“我覺得你說的對。別看我都四十了，跟你比起來十四都沒有?！?/p>

“看著不像啊大兄弟?！?/p>

墓園守墓的大爺正在清掃飄落的樹葉，路過聽到劉奕君說話。

“大爺……”

“別，我就風(fēng)吹日曬顯著老，咱倆不一定誰大呢。是吧，小姑娘?！?/p>

趙今麥知道在這種場合笑不太好，除非忍不住，眼淚鼻涕噴了出來。

“瘋了嗎？又哭又笑的，看見我被損就這么開心?！?/p>

“嗯，有一點兒?！?/p>

劉奕君把西裝口袋的方巾遞給她，一臉嫌棄地看她用這么貴的方巾擤鼻涕。

“讓你擦眼淚，誰讓你擤鼻涕了？很貴的～”

“?。亢苜F??？我回家洗干凈，不，多洗幾遍還給你?！?/p>

“算了吧?！?/p>

劉奕君整理了一下外套，系上扣子，鄭重地面對著墓碑。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我叫劉奕君，男，40歲，家里有兩個比孩子還活潑的父母，一個當(dāng)明星的兒子。我吧，長得還不錯，腦子也聰明，做了點小生意，足夠養(yǎng)家糊口。我不知道以后會以什么身份站在趙今麥身邊，但唯一肯定的是，我是她的家人，她也是我們的家人。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說完深深地鞠了三躬。

趙今麥看著他，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明目張膽地觀察他。

他很高，身材勻稱，沒有中年大叔的油膩感。長得吧，還行，比村兒里的王二狗好看那么一丟丟，當(dāng)然要忽略那些歲月的痕跡之后。

“看夠了嗎？”

“沒有。”

“走了，餓了，回家吃飯?！?/p>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趙今麥故意踩著他的影子，她可是非?！坝洺稹钡娜?，也沒忘記他給銀行卡時的居高臨下，更何況自己真的不想花他的錢。

“那個，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兒?！?/p>

“想找兼職？”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你得多大的肚子能裝下我?！?/p>

“我跟爸媽說了，他們同意，但是要派車送我上下班。你說，這不就很奇怪了嗎？每天來回接送，有可能我賺的錢還沒油錢多?！?/p>

“所以呢？”

“所以我想蹭車?！?/p>

“蹭誰？”

“你啊。”

趙今麥當(dāng)時可沒想到那是一句huang腔，要不在高速上絕對跟他干一架，兩尸兩命死了算了。

“我很輕，也不占啥空間。你上班把我扔在你單位附近，什么時候下班告訴我，我還在下車地點等你。如果你有應(yīng)酬，我仍在下車地點等你。”

“那我不回家，跟別的女人睡覺去了呢？”

“那就蹲床底下等你，反正你也很快嘛?！?/p>

刺耳的急剎車聲劃破長空，趙今麥捂著耳朵，小臉皺在了一起。

“我才18歲，還沒享受大學(xué)生活，咱們能別這么刺激嗎？我害怕?！?/p>

“你害怕？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

趙今麥以為沒戲，安靜了下來。

“我早上出門的時間很規(guī)律，就是你別找那些加班的工作，也別離我公司太遠(yuǎn)。人生地不熟，你再走丟了，爸媽得拆了我。有特殊情況，我會派車接你。對了，我還沒你手機號，怎么聯(lián)系啊？！”

“哦，對?！?/p>

趙今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諾基亞手機，還誤碰了手電筒，晃了一下劉奕君的眼睛。劉奕君蹙著眉，別開了臉。

“我還真以為我眼花了呢，你這是啥玩意兒？”

“手機啊?！?/p>

“這能出動靜？電話多少？”

“13959288109?！?/p>

劉奕君剛撥過去，手機鈴聲堪比過年的二踢腳，震得劉奕君腦瓜子嗡嗡地。

“你看，出動靜了吧。平時不用，待機時間超長呢。”

“你還挺驕傲～我電話你存上，有事聯(lián)系?！?/p>

“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蹭車了？”

趙今麥眨巴著大眼睛，原來兔子也很狡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