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方云宮
荼姚睡的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皺,似陷入了夢魘。
“荼姚,別來無恙?!?/p>
那人盈盈轉(zhuǎn)身,眸色如月清冷,熟悉又陌生。
荼姚恍惚了一瞬,咬緊牙關(guān),“是你!”
“是?!?/p>
“我們許久沒見面了,似乎有五萬年了吧!”
先花神逝去不過幾千年,她卻說五萬年,一直以來的猜測得到證實,饒是荼姚也心頭猛震。
“你到底是誰?”
“我是梓芬,梓芬也是我,我還要謝謝你?!?/p>
她緩步來她身邊,纖手如玉,挑起她的下巴。
“多謝你喚醒我,本覺得無趣,現(xiàn)在覺得還頗有趣?!?/p>
“為了回報你的大禮,你說我該送你什么?”
“你在乎的是什么?”
“天后之位?太微?還是你的兒子旭鳳?”
“你要做什么???!”
荼姚臉色大變,一掌拍出,用了十成功力,在觸及對方之時卻像一陣微不足道的清風,連對方一縷發(fā)絲也未曾掀起。
她知道眼前之人不是當初她用琉璃凈火焚燒之人。
當初那人如芙蓉,水露清愁,面前這人如明月,孤高清冷,云霧風致,就像……太微書房那畫中人。
當年他能輕易棄花神而選她,除了權(quán)位之外,又有幾分是察覺到了所愛之人的不同呢?
她或許是最早發(fā)現(xiàn)的,在她親近之人沒有察覺,或是霸覺了下意識忽略時,她發(fā)現(xiàn)了二者不同。
為了永除后患,她選擇斷了她所有生機。
梓芬輕輕一笑,如鏡花水月,“你給予我的,我會一一歸還的?!?/p>
荼姚滿頭大汗從夢中醒來,攥緊了被褥,眼神陰冷。
……
太微望著畫像癡癡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幾日,天帝水神,風神,一起去了上清天。
荼姚趁機會對錦覓發(fā)難,利用緣機仙子之言迫錦覓下凡歷劫,錦覓一下凡,不料親兒子旭鳳也跟著下凡了,讓她又急又怒。
未幾日,天帝回來,言自身修行有缺,欲往人間一行,歷劫圓滿,再行歸來。
眾神面面相覷,心照不宣,齊齊默然不語。
他一走,水神也欲前往,天帝遂托付大殿下潤玉,以此制衡荼姚。
幾人都下凡了,不說潤玉如何震驚,荼姚是氣憤難言,她心狠手辣,殺伐決斷,除了在太微身上因感情不能自拔,其余時候都狠。
她要除掉潤玉,可卻牽出了一段陳年舊事。
洞庭湖斑斑血淚,隨著龍魚族公主簌離之死大白天下,鼠仙血濺九霄云殿,控訴天后荼姚惡行。
加之花神之死,天后荼姚德不配位,怎堪母儀天下,都上書請求懲治荼姚,鳥族理虧,爭執(zhí)幾句便沉默不言。
可即便是如此,天帝不在,何人敢廢天后?
就在眾仙爭執(zhí)不休之時,一直隱忍不發(fā)的潤玉徒然爆發(fā),不知他哪來如此強大的力量,殺了天后。
也不知這個溫柔內(nèi)斂,與世無爭的大殿下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強大的勢力。
性命被人握在掌中,在殺雞儆猴之后,眾仙不得不低頭,沉默不言。
為母報仇嘛,應(yīng)該的,這都是應(yīng)該的,何況荼姚本就罪大惡極,能夠理解,能夠理解。
天帝和火神嫡系雖然警惕,眾仙也心照不宣,可他現(xiàn)在畢竟還是“大殿下”,除了月下仙人痛罵了他三天三夜,大家都裝著糊涂。
天界表面還是一樣,可若天帝歷劫再久一些,怕就未知了。
……
上清天
一抹半透明的身影低身一拜,“多謝師父?!?/p>
“去吧,他們已經(jīng)在人間等了你三世了。”
斗姆元君輕嘆了一聲,緩緩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女子深深拜了三拜,抬起頭,額上一瓣水色蓮微微泛起光芒,清冷朦朧,似水中一彎觸之不到的明月。
她離開上清天,轉(zhuǎn)身去了轉(zhuǎn)世輪,投入人間。
梓芬本是佛前一瓣蓮,誤入轉(zhuǎn)世輪盤,本不該有今生,是因為洛霖,才有了梓芬,他們注定有一段緣。
太微是一個意外。
她也是一個意外,她是梓芬,卻也不是梓芬。
十萬年前,她無意進入這個世界,綁定了梓芬,可梓芬靈魂太弱了,陷入沉睡,一睡五萬年,她替她生活了五萬年。
五萬年后她醒了,她把身體還給她,自己睡去。
可再次醒來,故人卻不在了,但債卻是在的。
欠債便要還,如今該還的都還了,只剩一個。
“太微……”
……
“元尊,梓芬并沒有死,她還活著是嗎?”
“是亦不是。”
玄之又玄的一句話,太微眼中卻閃過一絲了然,欣喜若狂。
“如何能尋到她,她在哪,花神冢還是錦覓……”
“不?!?/p>
見他眼底浮現(xiàn)冰冷殺意,斗姆元君打斷他,“那只是故人留下一縷氣息,血緣牽絆,如今,她已在人間?!?/p>
“人間?”
人間浩大,人海茫茫,要如何去找一個人?
斗姆元君頷首,“正是人間,跟隨你的心,便可尋到她?!?/p>
“只是紅塵千千劫,情摧人心,陛下當三思。”
太微淡淡一笑,金袍玉帶,眉宇雍容,盡是威儀。
“朕早已想好?!?/p>
幾千年時間對仙神來說彈指一揮間,他卻好似過了萬萬年,不見當年俊逸風流,當權(quán)柄加身,得償所愿之后,他心中某一處空洞卻越來越大。
或許得不到才能令人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平生心魔。
時間沒能讓她從他記憶中淡去,反而越發(fā)深刻,深入骨髓,融入靈魂。
若是時間可以回到最初,當初的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不曾后悔,可現(xiàn)在的他,只想給這份執(zhí)念一個結(jié)果。
他決絕步入人間,卻不知所尋是一無心人。
或許他一早便知道了……
他愛明月清冷孤高,不與俗同,令眾生傾慕,卻永遠疏離。
是以當他擁明月入懷,望著她眼中溫然笑意,他心中那份鼓動洶涌的感情一點點淡了下來,那時他還不明白,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一種感覺。
眼前人并非他心動之人。
若是那人在這里,或許會套用曾經(jīng)宿主一句話。
“或許每個男人身上都有一根賤骨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