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八聲淚俱下的陳述在公堂內(nèi)回蕩,堂下眾人聽了都不禁微微動(dòng)容。然而劉知縣卻依舊面色冷峻,劉知縣卻將官袍袖口微微一攏,指尖無意識(shí)摩挲著檀木驚堂木,渾濁的眼珠在燭火下泛起冷光——二十余年斷案生涯,他太清楚這世間多少奸惡都披著仁義的外衣。而且賴八說的話中也有一些不合常理之處。
"且慢!"劉知縣突然打斷說道,"你說買藥?可據(jù)本官所知,城西就有一間藥鋪開了十余年,藥材向來齊全,你為何非要舍近求遠(yuǎn),跑到城東去?"
賴八額頭上的冷汗再次滲出,他慌忙叩首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日小人去是城西藥鋪?zhàn)ニ?,掌柜的說獨(dú)獨(dú)缺了一味藥,需要等上一段時(shí)日才能補(bǔ)上。小人想著,這肺癆最是耗人,一刻也耽擱不得,這才急著往城東去尋。"
劉知縣聞言,伸手緩緩捋著頷下胡須,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他忽而想起城南的回春堂,那里的老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藥鋪規(guī)模也不小。隨即問道:"如你所言,那城南有家回春堂離你家也要近些,你為何不去那里抓藥?反而去最遠(yuǎn)的城東藥鋪?難道連他們家也正巧缺了這味藥?"話音未落,公堂內(nèi)鴉雀無聲,只聽得見賴八急促的喘息聲。
賴八心中暗叫不妙,卻強(qiáng)作鎮(zhèn)定,擠出一抹笑容道:"實(shí)不相瞞大人,俺家老娘得這肺癆病已是一年有余,都是小民拿的藥,早把縣城藥行摸得透透的。城東藥鋪是本縣最大的藥行,藥材足、品類全,小民想著若是城南藥鋪也是缺藥如何是好,倒不如直奔城東藥鋪去抓藥,免得耽誤了老娘的病情啊。"他一邊說,一邊偷瞄著劉知縣的神色,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掌下的青磚都沾了濕意。
劉知縣微微頷首,指尖仍摩挲著胡須,另一只手伸出撫在案頭整齊擺放的供詞,似在斟酌言言辭的分量,良久才緩緩開口:"既如此,你既一心買藥盡孝,又為何偏偏拐進(jìn)炊餅鋪?zhàn)??須知耽擱一刻,令堂的藥湯便要晚煎一刻。"
賴八膝蓋重重磕地,順勢(shì)往前挪了半尺,聲線陡然拔高:"大人容稟!小民打小兒就聽老人說,'孝心要趁熱'。今日路過武大郎的鋪?zhàn)訒r(shí),那新出爐的炊餅香氣直往鼻子里鉆,金黃酥脆的模樣,像極了老娘年輕時(shí)烙的面餅?小人想著,藥能放涼了再煎,可這熱乎的孝心若是遲了……"他忽地哽住,抬手抹了把臉,指縫間竟擠出幾滴淚來,"大人吶!小民自小沒了爹,全靠老娘一把屎一把尿?qū)硞冃值芾洞?。俺便想著老娘平素?jié)儉,怕是有十來年沒吃過好的了,于是俺便想著買幾塊炊餅回去盡盡孝心。誰能料到這廝竟見財(cái)起意,奪俺的錢吶……"
話音未落,賴八突然轉(zhuǎn)頭怒視武大郎,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大人,您想想看,若是這錢真是他的話,俺怎會(huì)知道這酒壇子里裝的不是酒而是錢呢?"
此時(shí)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堂中央那個(gè)灰撲撲的陶壇。壇口糊著陳舊的紅紙,任誰瞧著都像極了尋常酒肆里的物件。誰能想到里面都是銅錢,百姓議論紛紛,覺得賴八說的確實(shí)有理。
賴八見狀,愈發(fā)得意,胸脯都挺高了幾分,仿佛已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