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霖看著臺上演奏的你,黑色的長發(fā)簡單盤起,琴未遮住的地方露出流暢的肩頸線條,懷抱中的琴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襯得你整個人都像籠罩在光芒中。因為演奏的時候有點不便,你便脫掉了外面的披肩。
琴聲緩緩流淌而出,像一個娓娓道來的故事。你今天演奏的是《梁祝》,是當(dāng)時念書時你學(xué)會的第一首曲子,也是祖父母最喜歡的一首。
一曲終了,開場舞的女生跟她的舞伴也完成了任務(wù),晚會開始了。你起身向觀眾屈膝行了一禮,便背著琴向后臺走去。將琴放回琴包后,你喝了口水,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出去完成霍玉珠交代的任務(wù)。
卻不想剛出門,就迎面碰上了自己的“任務(wù)”。
“張先生,請您出去,這里是學(xué)生們后臺準(zhǔn)備的地方。”后臺還有不少換衣服,化妝的女生,他一個男人進來恐怕不方便。
“永鑫是學(xué)校的資助人,我進來參觀參觀也無妨的吧。再說我也沒進后臺,來請彭小姐跳支舞而已?!睆埲f霖笑的狡黠,一雙眼睛從上到下的打量著你。
你只顧著看后面有沒有換衣服的女生,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他不老實的目光,你這才發(fā)現(xiàn)披肩忘穿了,于是你趕緊回身披上披肩?!白甙?,張先生,我們?nèi)ヌ??!?/p>
張萬霖假模假式的伸出了左臂,‘裝什么啊,肚子里沒二兩墨水,倒學(xué)人家裝紳士。’你暗暗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挽住了他的手臂,往外面走去。
“儂今日沒穿旗袍。”
“要上臺演奏,穿著不方便?!焙喍痰幕卮鹁褪菍λ畲蟮淖鹬亍?/p>
“彭小姐想看,現(xiàn)在可以大大方方看,不用等我喝醉?!睆埲f霖又戲謔的開口。
‘!居然被他發(fā)現(xiàn)了!車里那么黑按理說看不見啊?!阌行┗?,卻還是強裝鎮(zhèn)定開口“張先生的確俊朗?!备砂桶偷目滟澚艘痪?,你凝神聽了聽這首曲子的進度,想著霍玉珠跟那個男孩這時候應(yīng)該也在跳舞,這一曲結(jié)束你要趕緊去找她,盡快結(jié)束這場尷尬。
這首曲子顯得格外漫長,你不斷地將張萬霖想要從腰際往下滑的手抓住,重新放回原位。你本來就不太會跳舞,加上被他影響,舞步不斷地出錯,不斷地踩到他锃亮的皮鞋上,你有些惱。
“彭小姐,好像對跳舞不太在行啊?!睆埲f霖輕輕湊到你耳邊說。
“術(shù)業(yè)有專攻,舞女們都是會跳的,張先生要跳舞應(yīng)該找專業(yè)的人。”你有些繃不住,不軟不硬的回懟了一句。此時,尾音剛好落下,你迅速抽身,“回見,張先生?!?/p>
張萬霖嗤笑了一聲,轉(zhuǎn)頭從侍應(yīng)生手中端了一杯紅酒,對著已經(jīng)坐到舞池外的你遙遙地敬了一杯,你勉強的端起身前的酒杯回敬了一下,卻并沒有喝。
回味著剛剛跳舞的情形,張萬霖回味著你額前落下的碎發(fā),低垂的眼簾,和裙下不甚明顯的曲線,青杏似的氣息不斷鉆進他的鼻腔?!昂転⒁饴??!彼麌K嘖嘴,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叫楊宗璞,在黃埔軍校念書的……”霍玉珠嘰嘰喳喳的說著,圓圓的臉上籠罩著一層玫瑰色的霧氣,眼睛里充滿了憧憬?!笆嬖平悖阏f,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覺得我也很不錯。”霍玉珠突然又委屈巴巴的搖了搖你的手。
看來,這小姑娘是喜歡上這位楊先生了,你看著她這般小女兒的情態(tài),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哪家先生要是不喜歡我們玉珠啊,那可真是瞎了眼。”
霍玉珠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玉珠,你交代的任務(wù)我可完成了,這會兒我就得回去了?!蹦闩呐幕粲裰榈氖郑皶r間不早了,我去買點顧奶奶愛吃的蘇式點心就回。你也早些回,別玩太晚,別忘了還要準(zhǔn)備考試。”叮囑完你便起了身,在門口與霍玉珠道了別,便往蘇州居的方向去了。
薄荷糕、白糖桂花糕、粢毛團、豆沙青團,你挑了幾樣平日里顧奶奶愛吃的,請伙計幫忙包了起來,便提著糕點往家走去。
夜風(fēng)有些涼,但也讓人清醒。什么時候變得這樣的曲意逢迎,對著不滿的人和事依舊強裝著笑臉呢?曾經(jīng)的你比霍玉珠還要嬌縱肆意上幾分,為什么現(xiàn)在反倒不肯多言一句,人前始終拿出一副妥善周全的樣子。從霍玉珠身上,你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所以對她,你便更多上幾分疼惜。按照你曾經(jīng)的幻想,這時候你已經(jīng)回到了祖父母身邊,也擁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庭。
三年前的那場大火是你親手所縱,親眼看著火光沖天,吞噬了老宅,也燒掉了從前的自己。罷了,無非是活一世人,命數(shù)到了,該放的自然也就放下了。
你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注意身后跟著的那輛熟悉的汽車。煙頭明明滅滅,照亮著男人的臉,他瞇著眼看著前面裊娜的背影,像等待狩獵的貓科動物一樣,隨后,口中吐出白色的煙霧。
“阿林,明天儂叫個人去,探探她的底細。”男人的聲音有些嘶啞,隨后車窗里丟出一個煙頭,車輛發(fā)動,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