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還有兩三天的時候,霍玉珠來了學校,你想著幫她去提提行李,一出門卻看見那輛熟悉的綠色老爺車,你轉(zhuǎn)身要走,霍玉珠卻張開雙手攔住你。
“走嘛走嘛,舒云姐,這樣躲著就能解決問題嗎?”她不知道你倆之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隱約知道兩個人吵了很大的架,氣的你行李都沒帶去,直接回了學校。
張萬霖亦在外面背著手,故意轉(zhuǎn)過身去不看你。罷罷罷,不管怎么樣,這件事情都要有個結果,你心一橫,硬著頭皮往外走。
“儂瘦了。”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你,人在衣服里直打晃,他眼里的情緒復雜的讓你看不懂。
“你也是?!蹦銊e過頭去,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碼頭的事情我處理好了,我不再管碼頭的生意了。”看著你疏離的態(tài)度,他急急的解釋。
“嗯。進去說吧。”你淡淡的回了他一句,看來他已經(jīng)做好決斷了。見你轉(zhuǎn)身要走,他趕忙拉住你的手,又招招手示意阿林把你留在家里的幾個箱子搬了進來。
阿林放下行李,張萬霖便給了他幾塊大洋囑咐他出去逛逛街,霍玉珠一看這架勢趕忙說要讓阿林順路把她送到姑姑家,便也趕緊避了出去。
張萬霖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好像在找什么東西,最后找到了你藏起來的酒瓶。
“儂這是做撒?”他把你拽到你沒來得及扔掉的空瓶前。
“睡不著。想不通?!北凰l(fā)現(xiàn),你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轉(zhuǎn)念一想這跟他也沒什么關系,還是開了口。
他把你拉進了他懷里,依舊是那么堅實溫暖,帶著熟悉的檀香味道,煙草的味道又更重些。你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便埋在他懷里默默的啜泣。以前你從不會這樣,人傷了你,你從不哭,只是要百倍千倍的還回去,若一時無法還手,便忍下眼淚默默等待時機,待到合適的時候出手。如今有些嬌氣了,這點委屈亦要哭。
感受到你的啜泣,他靜靜的摟著你,吻了吻你的頭頂,“對不住儂,我太心急了?!彼终f,“碼頭的生意我都交給師爺了,慢慢抽身?!彼Z氣懇切,不像是在騙人,既然他肯將碼頭生意這塊大肥肉讓出來,想必是真的動了離開的心思。
“囡囡,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p>
“好?!?/p>
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對他動了真心,竟生出要與他同舟共濟的心。換做往常,換了旁人,你必然會選擇帶著顧奶奶,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這句承諾沒有轟轟烈烈的山盟海誓,但你明白,對于張萬霖這樣的人而言,轟轟烈烈或許是常態(tài),平平淡淡才是可望而不可即。出逃的計劃,無非兩個結果,要么順順利利歸隱田園,要么死在這場紛爭里,但無論如何,你都愿意陪住他。
張萬霖沒有逗留很久,為著計劃,他必須把之前所有不妥帖的事情處理妥帖,以免留下尾巴,到時候受人掣肘。你還是在學校念書,幫他做好掩護,離開的計劃除了你們再沒有人知曉,你必須做出風平浪靜的樣子,讓窺視你們的各個方面放心,也讓張萬霖放心。
放暑假后,你一如往常地同霍玉珠返回滬上。
張庭琛今年愈發(fā)長大了,學校里不再惹是生非,受到了許多老師的夸獎,你來時正趕上他這學期末的家長會,在他挑三揀四的為你挑了好幾套旗袍后,最終敲定請你換上那條水藍色的旗袍去開家長會。
“云姨,你可以跟老師說你是我媽嗎?”你在鏡子前搭配首飾,張庭琛坐在床上,小手支著下巴,看起來頗為煩惱。
“為什么呀,庭琛?!蹦銖溺R子里看著他,有些好奇這小毛頭腦子里又在亂想什么。
“同學們都說我是沒媽的孩子,之前我跟他們打過好幾架了,還是有人這么說。”
“那你贏了沒?”你轉(zhuǎn)過身,摸摸他的小臉。
“沒贏,贏了老師要叫家長,我怕你生氣,像前幾次一樣丟下我就走。”小毛頭羞于將他心中想的事情表達出來,一頭埋進被子里。
你沒想到這小毛頭居然會為了你跟張萬霖之間的矛盾苦惱,不禁有些后悔當時考慮不周,傷了這孩子的心?!昂?,云姨就跟老師說,好不好?”你戳戳張庭琛,“那現(xiàn)在,先幫你媽戴下項鏈好不好?”你把手中那條藍寶石項鏈遞給張庭琛。
張庭琛自然喜不自勝,趕緊幫著你戴上項鏈,推著你出門去,他進步這樣大,家長會自然是不難熬的,也不必怕那頓例行公事的板子,真是皆大歡喜。
三伏天不宜出行,宜在樹下納涼,要是在來上一碗顧奶奶親手熬的,在涼沁沁的井水里放了一夜的酸梅湯,就更是滋潤。于是你每天早上都帶著張庭琛早早的去顧奶奶那里報到,中午在顧奶奶這里吃了飯,直到午后阿林來接才回,當真是消暑了。
但不久,你發(fā)現(xiàn)三姨太牡丹這幾日很是奇怪,每日都急匆匆的早出晚歸,步履匆匆,同她說話也有些心不在焉,本來容光煥發(fā)的面色也迅速的暗淡了下來。你心下疑慮,卻沒過問,或許是因為暑熱導致的呢?再說張萬霖自己也沒過問他的這位三姨太,你去問未免有些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