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沉寂片刻,張起靈站起了身,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只是較之前更冷了些,雖然很擔心阿姊,但該走的路還是得走,該完成的任務也還沒有完成,眾人再次啟程,往叢林里去,沿著峽谷的邊緣,淌水前進。深一腳,淺一腳,恍惚地往前走了十幾分鐘,卻一直無法找到干燥的地方讓他們休息。日頭越來越高,昨夜大雨的涼爽一下就沒了,所有人都到達了極限,但張起靈卻一直在前面帶路,沒有絲毫停下來的征兆,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其他人都快堅持不住了,一個晚上的奔襲,搏斗,爬樹,逃生,就是鐵人也沒力氣了,更要命的是,隨著溫度的升高,這里的濕度變得很大,胖子最受不了這個,喘得要命,最后都變成潘子在扶他。
正在想著要不要提出來就地休息的時候,突然前面的峽谷出現(xiàn)了一個向下的坡度,地上的雨水溪流變得很急,朝著坡下流去,他們小心翼翼地順著溪流而下,只下到坡度的最下面,就看到峽谷的出口出現(xiàn)在面前。
外面樹木稀疏起來,全是一片黑沼,足有兩百多米,然后又慢慢地開始茂密起來,后面就是一大片泡在沼澤中的水生雨林,都是不高但是長勢極度茂盛的水生樹類,盤根錯節(jié),深不可測。原來所謂峽谷的出口,昨天晚上他們只剩下這四十幾分鐘的路程了。
再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沼澤的邊緣,從這里看沼澤,視野有限,并不像他們在外面山谷的頂端看到的那么遼闊。如果不是沿著山壁在走,也不知道已經(jīng)出了山谷了,前方還是一片密林,感覺只不過是峽谷的延續(xù)。當然區(qū)別還是有的,腳下越走越覺得不對,水越來越深,而且地下的污泥也越來越站不住。
好在沼澤的淺處,有一塊很大的平坦石頭,很突兀地突起在沼澤上,沒有給水淹沒。他們很奇怪怎么會有這么大的一塊石頭在這里,小心翼翼地涉水,爬了上去,才發(fā)現(xiàn)這塊巨大的石頭上雕刻著復雜的裝飾紋路,而且在水下有一個非常巨大的影子,似乎是好幾座并排的大型雕像的一部分。
這里估計是西王母城的一個入口,西王母是西域之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西域的絕對精神領袖,那么西王母之城的入口自然不會太寒酸,也許這是一座當時的石雕,或是這里城防建筑上的雕像,用來給往來的使節(jié)以精神上的威懾。當然這么多年后,這種雕像在雨水的沖刷下自然不可能保存。
乍一看石頭上的古老紋路,就感覺和吳哥窟的那種很像,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高棉佛教的紋路,而是因為這塊石頭也被風吹雨打得發(fā)黑發(fā)灰,看起來特別的古老和神秘。這個時候胖子招呼了一聲,讓他們看他那邊。
他們轉頭看去,只見在陽光下,前方的黑沼比較深的地方,現(xiàn)出了密密麻麻的巨大的黑影,似乎沉著什么東西,看上去似乎是石頭,有些完全在水下。吳邪和小哥用望遠鏡一看,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沼澤水下的影子,似乎全部都是一座座殘垣斷壁,一直連綿到沼澤的中心去。
西王母的古城廢墟,竟然是被埋在了這沼澤之下的。
“這座山谷之中應該有一座十分繁茂的古城,西王母國瓦解之后,古城荒廢了,排水系統(tǒng)崩潰,地下水上涌,加上帶著泥沙污泥的雨水幾千年的倒灌,把整座城市淹在了水下??磥砦魍跄赋堑囊?guī)模很大,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只是鳳毛麟角,”吳邪分析。
石頭上相對干燥,幾個人都筋疲力盡,坐下來休息。把衣服脫掉,鋪在石頭上曬,胖子想打起無煙爐,可是翻遍了行李卻一只也找不到,看樣子昨天晚上混亂的時候掉光了,沒法生火,就用燃料罐頭上的燈棉湊合。意料之外的是,這里的沼澤竟然是咸水,看樣子有附近大型鹽沼的水系連通,萬幸雨水從峽谷沖刷下來,口子上基本上沒有味道,不然連喝水都成問題。
潘子掏出他的煙,遞給吳邪,說這是土煙,他分別的時候問扎西要的,能祛濕。這里這種潮濕法,一個星期人就泡壞了,抽幾口頂著,免得老了連路也走不了。
吳邪接過抽了起來,胖子也問他要,潘子掐了半根給他。他點起來幾口就沒了,又要潘子就不給了。潘子也遞了半根給小哥,沒想到他也接了過去,只不過沒點上,而是放進嘴巴里嚼了起來,自從邀月受傷回了玉墜,小哥比以往更沉默了。
“我靠,小哥你不會抽就別糟蹋東西?!迸肿痈惺苤@壓抑的氣氛,忍不住調(diào)侃了一下,希望他有點煙火氣,“這東西不是用來吃的?!?/p>
“你懂個屁,吃煙草比吸帶勁多了,在云南和緬甸多的是人嚼,”潘子道,不過說完也覺得納悶,就看向小哥,“不過看小哥你不像老煙槍啊?怎么知道嚼煙葉子?你跑過船?還是下過地礦?”
小哥搖頭,嚼了幾口就把煙草吐在自己的手上涂抹手心的傷口,涂抹完后他看了眼潘子,潘子用懷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盯著他,但是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轉頭去看一邊的沼澤,不再理會他們。
這樣的情況他們也習慣了,小哥對于自己始終諱莫如深。他在那兒看著一邊的沼澤,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塑,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胖子脫得光溜溜的,加上身上水分的蒸發(fā),感覺到一絲的舒適,覺得緩了一點過來,就拿出壓縮的肉干給他們吃,他們就著茶水一頓大嚼,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總之把肚子填滿了。肚子一飽就犯困,于是潘子用背包和里面的東西搭起一個遮擋陽光的地方,他放哨,其他人縮了進去。大家都心知肚明,進入沼澤之后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休息了,現(xiàn)在有囫圇覺睡就是種福利了,也沒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一躺下,眼睛幾乎是一黑,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吳邪先醒了,再一看,除了胖子和阿寧,其他人都已經(jīng)醒了,只是表情看起來很是凝重。
“怎么了?”
走到阿寧的睡袋旁邊,潘子又把那幾個泥腳印照給他們看,說:“媽的,好像在我們睡覺的時候,有東西爬上來過了,看來以后打死也不能睡著了?!?/p>
照了一下腳印,小哥的臉色微變,他接過礦燈,快速地掃了一下四周。
“怎么了?”吳邪問道。
“只有一排腳印,那東西還沒走,”他輕聲道。
他們剛才根本沒有注意有幾排痕跡,聽小哥一說,探頭往腳印處一看,果然如此,這下就更加戒備起來。潘子立即警惕的端起了自己的短槍,瞄準了周圍。
吳邪示意他們看胖子邊上,發(fā)現(xiàn)在胖子躺的地方的邊上,竟然也有那種細小的泥印子。而且比阿寧身邊的更加多和凌亂。潘子看了一眼小哥,兩個人就做了一個手勢,顯然是交換了什么意見。潘子舉起槍退到腳下巖石的邊緣,這樣可以同時監(jiān)視兩個方向。而小哥把燈遞給吳邪,讓他照著胖子,同時把吳邪手里的匕首拿過去,彎腰以一種很吃力的姿勢走到胖子身邊。
這是一種半蹲的姿勢,雙腳彎曲,人俯下身子,但是卻不完全蹲下,這樣可以在發(fā)生變故的時候保持最大的靈活。他靠近胖子,頭也不回就對吳邪做了一個手勢,讓他把燈光移動一下,照向胖子身邊的腳印處。她把燈光移過去,就在那一瞬間,忽然有兩三個不明物體以飛快的速度,從胖子的肩膀下沖了出來,一下子就掠過了燈光能照到的范圍。
那速度奇快,吳邪迅速向著那幾個東西沖出來的方向照了過去??上裁炊紱]照到,只聽到一連串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跳進沼澤的聲音。同時阿寧睡袋那邊也突然有了動靜,同樣的一連串入水聲,好像是在田埂邊驚動了很多青蛙的那種感覺。
悶油瓶反應驚人,但是顯然對于這么快的速度,他也沒轍,他只是飛速轉身,連第一步都沒追出就放棄了,他忙揮手讓吳邪過去,去照水里。
他沖過去舉起礦燈朝水中照去,一下就看到水中的漣漪和幾條水痕迅速地遠去,潛入沼澤里。
另一邊其他人顯然也看到了,潘子問道:“是什么東西?水老鼠?”
張起靈搖了搖頭,臉色陰沉:“是蛇!那種雞冠蛇?!?/p>
眾人不由咋舌,看著地上剛剛留下的一連串印記,忽然意識到?jīng)]錯,那就是蛇形的痕跡,難怪有點像腳印卻又不是。心里頓時沖起了不祥的念頭,傳說這種蛇報復性極強,而且行事詭異,現(xiàn)在果然找上門來了。
一邊的胖子和阿寧還沒醒,他們擔心他們已經(jīng)被咬,就立刻返回查看,吳邪去阿寧身邊,輕聲叫了她一下,她很快就醒了,一臉迷茫地看著吳邪,顯然很奇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吳邪把剛才發(fā)生的事跟阿寧簡單說了一下,她才明白過來。
另一邊的胖子也醒了,他們就重新聚集在一起。小哥讓他們把礦燈都打開,他要仔細看看四周水下的情況。
其他人都照他說的辦,幾人打開礦燈分幾個方向,就開始掃射水里,才掃了沒幾下,忽然身后的胖子驚呼了一聲。
眾人以為蛇又出現(xiàn)了,馬上轉身,順著他的燈光看去,就看到他們面前的沼澤中大概二十幾米處,竟然有一個人影,好像是從沼澤的淤泥里鉆出來的。
一只礦燈的光芒無法照清楚,立即所有的燈都匯聚了過去,只見一個渾身污泥的人,站在齊腰深的水里,猶如一個水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狗日的,這是什么東西?”胖子喊道。
小哥看到那泥人想跑,立馬沖入沼澤,朝那個泥人追了過去,眾人沒有張起靈動作迅速,追了一會兒,便放棄了繼續(xù)追趕的念頭,原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