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dá)北京的三天前。
湖北襄陽市,南漳,清靜藥廬。
荊楚派系的院落臨瀑而建,青磚黛瓦,白橋暗廊,與當(dāng)?shù)氐奶烊缓珊驼湎∷幹蚕嘤吵扇?。只是那隸書“靜篤”的匾額之下,一只被當(dāng)做暗器祭出的小黃雞拖鞋,生生破壞了整體的雅致。
前方逃躥的小邊牧毫無懼色,僅用一個側(cè)空翻就輕松躲過“暗器”,并無視了身后不斷問候它祖上的鏟屎官。
那是一只金黃色的邊境牧羊犬,只有一歲,上房揭瓦的本領(lǐng)很是了得。
“別跑!小兔崽子,竟敢褻瀆先代家主伴侍?!”
鏟屎官的爹是北京人、娘是湖北襄陽人、戶籍北京靈境胡同,此刻被氣得飆出了東北話。
小邊牧左突右撲,飛“墻”走壁,轉(zhuǎn)眼間消失無蹤。
“癟*子,有空咱去泡菜國飯館,長長見識!”鏟屎官對著空空如也的墻頭咆哮。
這位“語言天賦異廩”的鏟屎官,名叫姜乾靈。
事情,還得從十五分鐘前說起。
姜乾靈起床洗漱后,穿著睡衣和拖鞋,照例來到藥廬后山的洞穴入口。
石梯蜿蜒通向地底,某人越走越清涼,耳畔的水聲逐漸清晰,視野中的彩色鐘乳石也多了起來。
一條湍流不息的地下暗河,橫亙在不遠(yuǎn)處。
“河洛,你在么?”終于走到石梯的盡頭,姜乾靈在地底突起的一塊石臺站定。
低沉悠遠(yuǎn)的鯨鳴回應(yīng)著,聲波似乎將河里一些細(xì)碎的紅光震了震。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想要看清那些紅光,姜乾靈將溶洞中的水汽變作細(xì)小的冰鏡,以外面的折射光照亮了洞中大河。
不甚明朗的光線中,江豚灰粉色背鰭上的紅色符文若隱若現(xiàn)。
——預(yù)言!
據(jù)說,先代家主豢養(yǎng)的動物,抑或稱為“伴侍”,都有預(yù)言能力!
它浮在五米開外的水中,鯨鳴低緩有力,猶如天河之岸潮起潮落,亦如鮫人脂燈下古樸祝頌。
姜乾靈心頭一緊,飛奔過去。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小邊牧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湖邊。
——舔了一口江豚的背鰭。
符文如鏡花水月,碎開消彌。江豚長鳴一聲,晃晃悠悠沉入水中。
“等一下!”
姜乾靈無力喊著,眼見江豚沉底、狗子淡定坐于岸邊。
再就有了這一幕:某人抄著拖鞋,奪命狂追小邊牧。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爸爸,兒子給您來電話了!爸爸,兒子……”
姜乾靈氣喘吁吁接通電話:“喂,老板?!?/p>
沒想到電話那邊,對方秒變“秋名山車神”:“姜sir,你怎么喘息得這么厲害?莫非……你見到了特別想見的那個人?”
姜乾靈愣住。
數(shù)秒后,領(lǐng)悟到其中含義的某人面色緋紅:“老板,我剛才只是在追狗!才沒有那種事!”說著,把江豚和小邊牧的事解釋了一通。
“也許,你的狗在保護你們家主的江豚呢?!睂Ψ降穆暰€溫和而歡快,像是熱帶海岸的細(xì)浪,“預(yù)言,就是泄露天機,會折損江豚壽命的?!?/p>
原來如此……河洛,你不惜折壽也要告訴我的預(yù)言,到底是什么?
姜乾靈內(nèi)心惋惜。
電話那邊的聲音輕笑:“你呀,連‘泄露天機會折壽’都不懂?找你的術(shù)士朋友多學(xué)學(xué)吧?!?/p>
某人否認(rèn)三連:“我不是,我沒有,我不認(rèn)識術(shù)士……”
“說正事吧!我今天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手頭有一筆大單。”電話那邊的“老板”聲音更歡快了,“家宅除詭祟,找詭宅試睡員,雇主開出一千五百萬的傭金。除去哪都通的代理費管理費,你在豪宅睡一夜就能分到五百萬,怎么樣?”
“老板,你知道我不太看重錢……”姜乾靈頓了頓,“再說,你跟我承諾過,解決了東南亞新加坡那邊的事,我就可以退居二線。”
想到在新加坡經(jīng)歷過的種種,深灰色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層陰翳。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賺這種錢,但你知道雇主是誰么?”電話那邊,老板悠然擺弄著紫色指甲,“中海集團,王衛(wèi)國?!?/p>
聽到這個名字,姜乾靈心頭一緊。
“以你家族的實力,可能真不缺王老爺子這五百萬——不過,老爺子一家人的命,值不值得你出手呢?”
“……”姜乾靈握拳沉默。
老板語調(diào)輕佻,循循善誘:“姜sir,你我都是先天異人,你又出自有頭有臉的家族,用錢談不攏的生意,咱們還不能用別的談?wù)劽???/p>
“明白了。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準(zhǔn)備?”姜乾靈垂眸,有些東西確實比錢更重要。
“有人想對付你,你知道自己體質(zhì)上的弱點吧?我這邊沒法保證你出入平安吶……你先去求陸瑾陸老爺子,討些符箓以備萬一吧!”老板嘆了一口氣,“還好,陸老爺子顧念你們先代家主,想必能給你這個面子噠?!?/p>